“师父~”
盗奇生丝毫不买账,冷着脸踏进一地月光,眼神是雪籽从未见过的冷厉。盗奇生负手立在二人身前,目光阴冷打量沈漾。雪籽暗自心惊,思忖着最近没干什么十恶不赦的大事,师父这要吃人的眼神是什么情况?
“师父~”雪籽挽住盗奇生手臂,细声细气道,“您怎么来了?”
盗奇生看也不看雪籽,盯着沈漾,冷哼一声:“你是绿汲山庄的人。”陈述句。
沈漾眼角带笑,面对盗奇生的腾腾杀气却无半分惧意,嘴角一扬微微颔首道:“盗前辈,别来无恙。”
盗奇生不语,皱着眉头注视不卑不亢的沈漾,眼中透出的狠戾甚至让雪籽怀疑这不是她师父。“师父,你不要这么严肃嘛!”雪籽讪讪一笑,甩着盗奇生的手臂撒娇道,“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
“闭嘴!”
雪籽浑身一颤,立时噤了声。只见盗奇生上前两步逼视沈漾缓缓道:“你是谁老夫没兴趣,两个要求,一,离雪籽远远的;二,立刻消失。”
“师父!”雪籽有些生气了:莫名其妙出现到现在一句完整的话都没跟自己说过也就算了,如今还当着自己的面给自己朋友难堪,要我以后怎么混江湖啊!可是今天师父这气场相当不对,就算自己曾经玩火烧了他的房间害他睡了三个月柴房也没见他如今天这般动怒。
沈漾对盗奇生的咄咄逼人依旧淡定的要命,颔首道:“不知前辈是否对绿汲山庄有所误会?”心下却已了然,虽不知盗奇生与绿汲山庄有何瓜葛,至少可以确定两者之间存在某种微妙的关系。正因为这种关系,雪籽才能在潜入庄内重地又窃听四门机密之后全身而退,爹和四叔是有意放她一条生路,看来,目的就是为了引出盗奇生,他倒是积极,自己乖乖现身了。可是,盗奇生似乎对这层关系厌恶的紧,思忖间,眼角余光瞥见雪籽,沈漾一哂,盗奇生是不想这层关系被雪籽发觉。好似抓了把柄在手一般,沈漾露出人畜无害的笑脸平视盗奇生:“盗前辈,若这其间真的有什么误会,我们可以当面说说清楚。”
盗奇生面色一沉:“收起你这些小把戏,不要试图挑战我的底线,倘若说清了,你今天也就出不了这扇门了。年轻人,身在绿汲山庄,该明白知道的越少越安全。这道理,在老夫这适用的紧。”
“师父!你给我点面子!”雪籽一激动,跳到盗奇生面前怒吼,“沈漾他……”话到一半便被盗奇生伸手抵住下颌。
青紫交错的指痕赫然在目:“谁干的?”盗奇生淡淡问道,声音较刚才更冷了几分。
“呵呵,师父,那个,是我昨天自己不……小……心……”声音渐弱,哪个天杀的会闲着没事掐自己玩儿?!雪籽缩起脖子抬眼去看盗奇生,根本看不出任何别的情绪,除了隐忍的暴怒。
“是我徒弟自己不小心把自己掐伤的么?”盗奇生问沈漾,语气淡的好似在问“你会吃饭么?”
沈漾抱拳一揖道:“雪籽的确是被在下误伤。”脸上依旧挂着朝夕不该的浅笑,乖得跟送受伤的领家妹妹回家领罚一般。
“还有谁?”见沈漾不解,继续道,“你以为我瞎了?看不出有两个不同的指痕么?!”
沈漾愕然,颔首不语,暗叹:真是个又难缠又小气的家伙啊。
狭小的院落骤然间罡风四起,卷罗细竹碎雪拍打在脸上,冰冷刺骨。“很好!”盗奇生冷赞一句,眼中精光一闪,身形幻做一串重影向沈漾掠去。雪籽惊呼一声,沈漾已斜身向后撤去,停在一丈开外。盗奇生面不改色,飞身上前右手屈指成爪锁住沈漾想要拔剑的手。沈漾褪去剑鞘,左手接剑直劈盗奇生脖颈。盗奇生一皱眉,松开沈漾,握住沈漾的剑柄,盗奇生只手覆于沈漾左手之上,后者只觉如烈火灼烧,立时松开了剑柄,被盗奇生一腿扫中腰腹重重摔落在雪地上,蜷缩在一团脸色惨白。
雪籽惊呼一声,就要冲过去查看沈漾伤势却一把被盗奇生横剑拦住。
“放心!死不了!”
雪籽怔怔的侧首看着盗奇生,眼中的不解与愤怒交错。盗奇生点了她的穴道丢在一边不再理会。转身看向沈漾正欲开口说些什么,眼角黑影忽闪,一柄玄黑长剑迸射凌厉剑气向他袭来。盗奇生蹙眉凝神带着雪籽向后退开。剑气激荡,方才所立之处积雪似被人扫了开去,露出黝黑地面,隐约可见一条细长齐整的切痕。
雪籽看向来人,不是沈孑是谁!适才打斗,客栈已有不少人闻声而来,现在已将这小院围得水泄不通,议论纷纭。
场中二人对此毫不在意,沈孑扶起倒在地上的沈漾,看着他不自然凹陷的腹部蹙起眉,肋骨断了,也不知是否伤了内脏。沈漾却不甚在意,忍痛抓过沈孑衣襟与他耳语几句便长舒了一口气,靠墙闭目,似是睡着了一般,只是脸色较方才更白了几分。
沈孑略一沉吟,瞥了一眼急得快要掉出泪的雪籽,持剑直指盗奇生冷冷开口:“前辈无故重伤我兄弟,只怕要给一个说法”。说着持剑斜削攻向盗奇生,却被他轻松避开。一剑未果,沈孑复又挥剑直刺盗奇生。盗奇生暗骂自不量力,纵身一跃,飞腿踢开来剑,足尖复挑剑柄。大力所致,长剑立时脱手而出,沈孑手心一痛手掌已被剑柄蹭去一层油皮,“铮”的一声,墨玉斜刺入一旁石砖中,惊得围观人群纷纷退散开去,让出了更大一个圈子。
“伤我爱徒在先,无礼冲撞在后,还妄想讨要说法?”
沈孑只一滞,飞身而起,长腿横削,扫向盗奇生门面。盗奇生却只稍稍一退,便轻松抵住他脚掌反手扣住,长臂微曲,卸去脚力,随意一翻掌一推送,沈孑便被向后摔出,连退数步方止。盗奇生冷眼睥睨沈孑,他本意速战速决,只给他们一个教训,不经意间竟拖了这久,颇感不耐。
乌云遮了月,天幕沉黑如墨,夜风狂舞,呼啸犹如猛兽低吼,卷起碎雪飞扬,细竹摩挲,悉嗦作响。盗奇生静立其中,衣袂翻飞,他凝神运气,汇于右掌,氤氲起一层白雾。忽的,眼中精光暴涨,盗奇生厉喝一声,挥掌拍向沈孑。他料定沈孑不敢硬接,给他一个下马威便作罢,以他的能力,要避开这一掌并不算难。
谁知,沈孑竟浑然无觉。盗奇生这一掌凝结了他毕生修为,饶是沈霆傲,方振夷等人也不敢托大。沈孑一脸淡然挥掌迎上。盗奇生大惊,撤掌已是不及,只能硬生生收回五分内力。两掌相交,盗奇生更是骇然不已,掌力所至,毫无阻碍如入空城。放眼天下,敢接盗奇生的翻云掌的有几个人?他竟然未施半分内力抵抗,他当他是在拍苍蝇吗?
伴随着剧痛,左臂传来骨骼错位的“喀拉”声,沈孑被盗奇生一掌震出三丈之远,倒在雪地中,一口鲜血喷洒而出。
“不知天高地厚的混小子!若非老夫及时收手,岂止你这条手臂,你这条命也完蛋!”
沈孑扶着墙颤颤悠悠站起,不急不缓的吐出一口血沫,抱住左臂把各个关节推拿按回原位,道:“若不如此怎知前辈不过逢场作戏,并非真心要取晚辈性命。”沈孑抬起手臂抡了一个大圈确定手臂完好,瞥了一眼盗奇生继续道,“晚辈得罪了令爱徒,领些罚也是应该的。”说着深吸一口气,闷哼一声,气贯左臂猛力一伸,一阵让人胆寒的“喀拉”声惊得雪籽差点没晕过去:师父这一掌竟然震断了他左手所有关节!
沈孑凌空虚握几拳,左手尚能手握,只是还不太利索,一勾嘴角向盗奇生抱拳一揖道:“多谢前辈手下留情。宁可冒着自损的危险也要留下晚辈一条命,前辈可谓是用心良苦。”
“哼!得了便宜卖乖。”盗奇生冷眼打量沈孑,语气中竟多了一丝严厉,“全力护住心脉,不做丝毫抵抗,行事如此冲动莽撞,绿汲山庄休矣!”
沈孑抹去嘴角溢出的鲜血收回墨玉,道:“多谢前辈对四门的挂怀。前辈既非四门中人,便不劳费心了。”说着抱起昏睡不醒的沈漾径自朝客栈外走去,在围观群众的纷纷议论声中,消失在人墙让出的一人宽的小道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