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千川明白,要炽水寒和花落月救他父亲是有条件的。
但如炽水寒所料,百里千川毫不犹豫地一口答应了。对他来说,能减缓父亲的病痛之苦,让他能顺利入轮回,他不惜付出任何代价。而他唯一的条件是希望能陪着父亲,直至他过世后再将魂魄交予他们。花落月和炽水寒没有反对,凡间数十年只是很一段很短暂的岁月,他们可以等。
交易达成,三人即刻起程。只是临走时,百里千川的两位哥哥遥遥看向他们三人的眼神却更加怨毒。
百里千川并不放在心上,倒是花落月淡淡地说了一句:“你们这三兄弟,还真不像一家人。”她这话有理得连炽水寒也不能反驳,不仅他们三兄弟的关系比陌生人不如,百里千川无论是性格还是长相,更是和他的两位兄弟毫无半分相似之处。
很快,他们便赶到了人界通向鬼界的入口——忘川镇。忘川镇有一河,名忘川河,只待月圆之期,便可施法从水月幻镜中进入鬼界。百里千川毫不怀疑炽水寒的话,来忘川这一路上的所见所闻,他早已确信了他们的身份和能耐。
满月之夜,是个晴夜。
人界的月亮高高地悬挂在夜空之中,月光洒在忘川之河上泛起珍珠一样的点点白光。百里千川三人来到河边的时候是子夜,原以为无人寂静的河岸,却不想早有人等着他们。
那是一群手执兵刃的黑衣蒙面人。月光下,他们手中的刀刃闪烁着比忘川河的波光更为明亮的寒光。百里千川二话不说,拔出手中兵器便与他们斗成一片。那些黑衣蒙面杀手显然有备而来,他们并不群拥而上,而是布下剑阵将百里千川困在中央,犹如瓮中捉鳖。百里千川虽然武功高强,但以一挡十连战数位高手,终于渐渐落了下风,不出百招,百里千川必败被擒,当然,如果没有炽水寒和花落月这两个意外的话。
炽水寒在旁观战,早已瞧出,这些黑衣蒙面人的目标很明确,就是要百里千川的命。他微一凝,神,妖力化作浅色紫光盈在手掌,挥袖间,一名举刀砍向百里千川后背的蒙面人便犹如电击一般,浑身一颤,倒了下去。剩下的蒙面人没有看清楚炽水寒到底是如何出手,但清楚是他伤了自己的同伴,几名黑衣人便举刀向炽水寒和花落月气势汹汹扑来。
花落月长发轻扬,冷艳若霜,指尖微亮处只见几道银色光束如夜空落星,化作光蛇缠绕上迎面而来的几名黑衣人,将他们缚得动弹不得,玉手一挥,远处十来名黑衣人便如同木人一般被定身在原地。这样霎时即分的胜负,便是人与妖的悬殊。
百里千川神色冰冷,走到两名黑衣人跟前,大手扯下他们的蒙面,不无意外地道:“大哥,二哥,果然又是你们。”
这个又字,让炽水寒和花落月知道,前来刺杀他们的主使果然是百里千川的两位兄长,而且,这样的事情貌似发生不在少数。但是百里千川并没有动怒,他只是对两位要置他于死地的兄长淡漠地说道:“这一次我是要为父亲取得续魂草续命,你们又何必阻拦,难道你们真的一点也不把父亲的性命放在心上?”
花落月按炽水寒的授意给百里千川的两名兄长解了定身咒,果不其然,这两位兄长感谢他们手下留情的方式便是破口大骂:“百里千川,谁不知道你安的什么心!每次都以给父亲寻药而获得父亲的欢心,让父亲更喜欢你。甚至在他死后,要把百里家所有的一切交托给你。你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要回来抢走我们的一切!“
百里千川默默地听着他兄长们的控诉,等他们骂够了,他才抬起眉冷冷道:“你们想要我的命,我不介意,但是如果在我回去前,爹有什么意外不测,到时候别怪我再不顾念兄弟之情。“他的神情严肃而认真,语气中更有着决绝的凛然。他的两位哥哥登时一噤,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却见他二哥突然哈哈地笑了起来,恨恨道:”说起爹,你有什么资格,你不过是个野种,根本不是百里家的人,你根本不配进我们百里家的门!“
“你不知道吧,在你去青玉山的这几个月里,爹犯病后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半梦半醒间吐露了一些陈年的往事。“他抬手指着百里千川,怒道”你根本就不是爹的亲生儿子!不知道你那个肮脏的娘哪里偷了汉子,生下的你,你根本就不配姓百里!爹就是个老糊涂,明知道你不是他亲生的,还处处维护你!我不甘心,我怎能甘心,我才是他亲生的儿子,竟然还比不过你这个来历不明的野种!“
他话还没说完,已经冷不防吃了百里千川挥出的一拳,仰面倒在地上。
百里千川捏紧了拳头,咬牙道:“不许你胡说,更不许你侮辱我娘!“
百里的二哥拭去嘴角的血,森然地冷笑:“你不信,就自己去问父亲,问问他,你到底是不是他亲生的!“他那张带血的脸孔上带着怒极的恨意和嘲弄的快意,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扭曲。
这就是为什么他的大哥和二哥接连三番地派人来杀他的原因么?
这就是为何他们之间连普通人也不如么?
因为他们根本就不是亲兄弟?
不可能,不可能!
百里千川的心像是被什么狠狠一刺,让他痛不堪言,他努力按奈下心中的波涛翻涌,厉声道:“带着你们的人,给我滚,不要让我再看见你们。“
眼见着百里千川的两位兄长带着人逃远了,炽水寒走近百里千川,安慰他道:“多想无益,为你父亲寻回治病的续魂草才是当务之急,有什么话,等回去再问不迟。“
一语惊醒梦中人,百里千川恍若初醒,收回了心神。
只见炽水寒走到忘川河旁,念起妖诀,水中的圆月渐渐泛起不可思议的白光,再不是夜空中月亮的倒影,仿佛有了重量,在水中竟然慢慢地沉了下去,炽水寒长袖一挥,落下三道护体之光,纵身一跃,便跳进那水中的圆月之中。花落月和百里千川紧随其后,也跟着一起跃入了哗啦奔腾的忘川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