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论:小小郑国,遭到秦晋两个大国的联合进攻,眼看就要灭亡,真是危在旦夕,急如星火,拼命斗争是挽救不了灭亡的。郑国改变时抗的策略,派出能说会道的烛之武,运用外交手段,破坏秦晋联盟,拉拢秦国,孤立晋国,一场亡国的战争轻松愉快地化解了。因为秦晋两个大国,势均力敌,联合只是表面现象,利益争夺,这才是矛盾的核心。两国联合攻郑,都想扩张势力,谁也不愿意对方强大,打破平衡。烛之武正是利用大国争霸这一根本矛盾,施展平衡外交,保住了郑国,真不愧是一位杰出的外交家。
弦高智退秦兵
弦高
(春秋时人)
何乃光
公元前627年正月,秦国派大军偷袭郑国。秦军穿过了周国和滑国,已经进入了郑国境内,可是郑国还蒙在鼓里,一点儿也不知晓。形势危急。在这紧要关头,恰好郑国商人赶着牛群要到周国去出卖,途中遇上了秦军。弦高断定秦军是来攻打郑国的,他急中生智,假称自己是郑国的使者,奉国君之命犒赏秦师,阻挡秦军的前进,挽救了祖国的灭亡。这个故事就叫弦高犒秦师,成为流传千古的美谈。弦高是载于史册的中国最早的爱国商人。
事情要追溯到公元前630年。这一年秦郑两国订立盟约,秦国派兵保护郑国。秦军将领有杞子、逢孙、杨孙三人,他们领兵驻扎在郑国都城的北门。郑国实际上已经是秦国在东方的卫星国,但秦国仍不满意,一定要灭亡郑国才甘心。这样,驻守在郑国的秦军将领杞子等三人,就成了秦国安插在郑国的间谍和暗探。他们以合法的身份,使郑国处在危险之中。
公元前628年冬天,杞子向秦穆公写了一个秘密报告,说他很受郑国人的信任,掌管了郑国都城北门的钥匙,只要秦国派出一支军队偷偷进入郑国,里外夹攻,一举可以灭掉郑国。秦穆公非常高兴,不顾大臣反对,立即派兵偷袭郑国。带兵的有三位将军,主帅叫百里孟明,百里是复姓。副帅两位,一位叫西乞术,另一位叫白乙丙。这三员大将都是秦军中的有名战将。秦军利用人们欢度春节,放松警惕这一时机,在正月出兵,并采用偷袭策略,满以为可以一举灭掉郑国。
春秋时代的大商人,穿梭行走在各个国家中经商,他们结交王侯,参与政治活动,保护商业利益,活跃在社会上层。有时大商人还受国君委托,成为临时外交官。弦高是有名的大商人,他假称郑国使者,秦军一点儿也不疑惑。郑国是个小国,从国都到国境也就是一两天路程。当弦高在国境遇上秦军,派人回国都报告,即使是骑快马奔驰回来,郑国也来不及备战,何况国都北门还有一支秦国的军队。弦高见秦军全副武装,以战斗的姿态,浩浩荡荡直奔郑国国都而来,事前一点风声也没有,肯定是偷袭郑国的。因为秦国是郑国的宗主国,郑国是秦人在东方活动的东道主,秦人有什么举动,事先要通报郑国,郑国要做出相应准备。如果秦人是出征别的国家,郑国就要供给粮草。既然秦人事前没有通报郑国,这次出兵就一定是偷袭郑国。弦高做出了这样的判断后,立即与副手商量对策。弦高的副手叫蹇他,也是郑国人,极善行走。弦高对蹇他说:“秦军远出千里,越过了好几个国家,看来是要偷袭郑国的。”蹇他说:“郑国依附了秦国,他们还来偷袭,真是背信弃义,每一个郑国人都会同仇敌忾,打击秦军。只是我们国君一点儿准备也没有,回头报告也来不及了,怎么办?”弦高说:“蹇他兄弟,你赶紧回国飞报这一紧急情况,让我想办法来对付秦军,让他们退回去,至少也要让他们停留下来驻扎一天,好让郑国有个准备。”说罢,两人分头行动起来。
弦高胸有成竹,他假称是郑国国君委派的使者,送了4张熟牛皮和12头牛去犒赏秦军。熟牛皮可制作战鼓和甲衣,牛肉是当时非常贵重的肉食,大宴会或军队打了胜仗,才能吃到牛肉,称为以牛酒犒军。周国是天子所在的地方,祭祀天地宗庙,规格都要用牛、羊、猪三牲齐全的食品祭祀,称为太牢。所以弦高赶着牛群到周国去贩卖,赚一个好价钱。现在遇上秦军,他灵机一动,正好用牛去犒赏秦军,不由秦人不相信。弦高对秦军将领说:“我们国君听说将军要路过郑国,因此派我来犒赏士兵,现奉上薄礼,表示郑国的友谊。尽管郑国还不富裕,仍要做好东道主的义务。贵军停留期间,尽力款待,离开时,还要提供一夜的保卫。”弦高不揭穿秦人的意图,不质问秦军偷偷进入国境,只是婉转地说秦军要路过郑国,郑国还要提供食物,现在就来犒军。弦高的说辞,堂皇正大,给秦人留了面子,秦人也不好自己招认是来攻打郑国的,不得不把军队停止下来,接受弦高的犒赏。弦高所说的话,言外之意是郑国早有准备。
打仗偷袭对方,是为了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秦将孟明等人不知实情,真以为弦高是郑国使者,郑国有了准备。秦军不得已退兵,但又不愿空手回国,在归途中灭了滑国。滑国、郑国与晋国都是姬姓国家,周王室的宗室封国。秦晋争霸,秦军灭了滑国,晋人找到了袭击秦军的理由。晋人在秦军必经之路的淆山脚下埋伏军队,大破秦军,孟明等人都做了俘虏。
话说蹇他赶回郑国,飞报郑国国君郑穆公,紧急动员,在国都下达了戒严令。郑穆公把戒严的消息透露给杞子等人,也不派兵攻击。郑穆公一切准备停当,才派人去察看驻守北门的秦军动静,杞子等人已经跑得无影无踪。郑国不仅避免了亡国之祸,而且还摆脱了依附秦国的地位。秦军自动退出郑国,丧失了宗主权。
事后,郑穆公召见弦高,要对他进行重赏。弦高坚决推辞说:“我是郑国人,国难当头,保家卫国,人人有责,我只是做了分内的事,怎么能受赏呢?”郑穆公尊重弦高的意见,只做了精神表彰,号召郑国人民都向他学习。
余论:弦高原本就是郑国一个有学问的才智之士,他看到秦晋两大国欺负郑国,放弃做官,周游列国经商,打探消息,搜集情报,时时处处关心郑国命运。所以他见秦军来犯,立刻见机行事,巧妙地用外交手段,智退秦兵,这正是他爱国精神的表现。弦高名垂后世,这是应当的啊!
晏子随机应变
晏婴
(?—前500)
黄冬有
国与国之间的交往,当国家关系和睦相亲的时候,外交使者受到尊重,享受鲜花和微笑;但是两国关系紧张,或者互相猜忌的时候,外交使者遇到的常常是荆棘遍地,寸步难行。一个机智的外交人员,在遇到不可预测的险情时,要临危不惧,随机应变,灵活处理,才能化险为夷,保护自身的安全。春秋时齐国晏子就是一个善于随机应变,逢凶化吉的外交家。
晏子是春秋时齐国卿士,姓晏名婴,字平仲,夷维(今山东高密)人,历仕齐灵公、庄公、景公三朝,位至国相。晏子品德高尚,才能卓著,是齐国著名的政治家和外交家。聪慧过人,能言善辩,他有时以直言谏争,有时以比喻影射,有时以妙言辩解,有时婉言讥刺,闻名于诸侯。在《晏子春秋》一书中,记载了他不少有趣的外交故事。
在先秦,“子”字是对有地位有学识的人的尊称。晏子就是对晏婴的尊称,是晏先生,或者晏老的意思。晏子身材矮小,不满6尺,以貌取人的人就轻视他。古代一尺合今23厘米,晏婴身高也就是1.38米。
有一次晏子出使到楚国去,楚王想出办法要羞辱他,派人在城门边开了一个小门,要他从小门进城。
晏子不肯从小门钻进去,他计上心来,对迎接的楚国外交官提出一个问题,他说:“人们都说楚国是一个狗国,不知确实否?”楚国的迎宾官勃然大怒,他大声呵斥说:“这简直是胡说八道。”晏子说:“那么为什么在城门旁钻一个狗洞呢?齐国有一条法令,规定外交官要入乡随俗,出使狗国,就从狗洞进去。我现在出使的是楚国,而不是狗国,所以不应当从狗洞出入。”晏子说罢,径直大摇大摆从城门进去,反把楚国迎宾官羞了一个大红脸。
楚王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在设宴款待晏子时,故意捆绑一个人让狱卒押着从堂下走过。楚王发问:“捆绑的是什么人?”
回答说:“是小偷。”
又问:“是哪一国人。”
回答:“齐国人。”
楚王回头对晏子说:“贵国的人都喜欢当小偷吗?”
晏子不慌不忙地说:“橘子生长在淮南便结橘子,把它移栽到淮北,就结不成橘子,而变得又苦又酸的枳子。大王你知道这是什么原因吗?”
楚王不假思索地说:“这是水土不同。”
晏子接着说:“我们齐国土地肥美,风俗淳厚,人人勤劳,钱物丢在地上都没人捡。想不到楚国这个地方,人情淡薄,齐国人来了耳濡目染,竟变成了小偷。”
楚王中了晏子的圈套。不过还算明智,竖起大拇指,连声夸赞说:“晏先生,真是厉害,真是厉害。寡人想开个玩笑,试试先生的机辩,反而自己受了羞辱,晏先生才高八斗,名不虚传。”
从此,楚王再不敢小视晏子,态度180度大转弯,十分恭敬。
又有一次晏子出使到吴国,吴王夫差想了一个一箭双雕的妙计,既要羞辱晏子,还要抬高自己。吴王对礼宾官说:“晏子来后,就告诉他,天子要接见。”
天子,是天下的共主,只有周王才能称天子,吴国王是诸侯之国,与齐国是平等的国家,都只称王,不能叫天子。吴王接见晏子,说成是“天子”接见,无论是晏子同意接见,还是拒绝接见,都要接受吴王的假定,即吴王是天子,晏子只是一个诸侯国的使者,这就达到了抬高吴国,贬低齐国的目的,还使晏子难堪。
晏子识破了吴王的圈套,装着不知,也不表态。第二天接见的时候到了,吴国礼宾官对晏子说:“天子要接见您。”
晏子神色顿时紧张起来,但不动身施礼。
礼宾官又说:“天子要接见您。”
晏子更加恭敬,仍然不施礼。
礼宾官第三次说:“天子要接见您。”
晏子神色更加庄重。这时他不紧不慢地说:“晏婴奉齐王之命出使吴国,我要见吴王,没想到我走错了地方,竟来到天子之国。但我没有见天子的任务,我得重新赶路到吴国去见吴王。”
晏子说罢,做出了退出吴宫的姿势。
这时吴王只好改口说:“吴王夫差接见齐使。”
于是吴王夫差以诸侯礼接见了晏子。这里晏子将错就错,不是戳穿吴王的圈套,而是用恭敬的态度来认真对待这个圈套,承认眼前真有天子,只表示恭敬的神色,却不施见天子的礼节,理由是他要见的是吴王而不是天子。既然这里有天子,那就没有吴王,这里就不是吴国。晏子用逆推的逻辑,把吴王设置的圈套反套在吴王头上,吴王只好自己来解开圈套,当面认输。
余论:晏子面对羞辱,处变不惊,他不是简单地提抗议,或者甘受屈辱,而是运用智慧,用粘连的辩论技巧让对方钻进自己的圈套,战胜对方。例如他进城门的时候,晏子随机编了个理由,把小门说成是狗洞,如果楚人坚持晏子从小门进出,首先就要承认自己是狗国,这样就把对方设置的羞辱反送回去套在制造者自己的脖子上。晏了面对楚王设置的羞辱,也不是简单的推却,否认他是齐国人,而是同样用粘连法把楚王也带进去。既然水土不同,植物的果实不同,那么风俗不同,人的品性受环境熏染也就不同。齐国人品行端正,到了楚国就变坏了,原来是楚国风俗不好。楚王想羞辱对方,反而自己取辱。
子贡救鲁不费兵卒
端木赐
(前52—?)
张大可
公元前484年,齐国主持政务的大夫田常想在齐国夺取政权,他害怕高氏、国氏、鲍氏、晏氏这几家大夫的反对,就调动这几家大夫的兵力去攻打鲁国。
孔子听到了这个消息,就对学生们说:“我们的祖国即将遭到强大敌人的侵略,弟子们要挺身而出啊!”子路、子张、子石、子贡都自告奋勇,要求出国活动。孔子学生端木赐字子贡,多才多艺,尤其擅长辞令,他陪伴孔子周游列国,专管外交事务,受到各诸侯国君的礼遇,所以孔子就把挽救鲁国危亡的使命交给了他。
子贡首先到了齐国,见到田常之后,装着不知齐国军队已经出动的样子对田常说:“听说您要出兵伐鲁,我特地赶来给将军献计。”田常看了一下子贡说:“先生是替鲁国来做说客的吧,不必多言了,攻打鲁国的军队已经出发了。”子贡不慌不忙地说:“田将军攻打鲁国是一个错误。”田常说:“我倒要听听先生的高见。”子贡说:“鲁国的城墙又薄又矮,它的护城河又浅又窄,它的国君愚昧不仁,大臣虚伪无用,老百姓害怕打仗,这样的国家不能跟它交战。田将军应该去攻打吴国。因为吴国的城墙又高又厚,护城河又宽又深,武器精良,士气旺盛,还有能人指挥,而吴王雄心勃勃要北上称霸。”田常听了子贡的话,立刻变了脸色,厉声说:“先生为何戏弄我,用颠倒话来指教我。”子贡态度严肃地说:“选择作战对象,要看打仗的目的。如若是为了增强国力,扩大土地,就要打弱小的敌人;如若是为了国内的政治需要,削弱竞争对手,就要打强大的敌人。田将军,你在国内的政治对手是高氏等几家大夫,现在派他们去攻打弱小的鲁国必然取胜,到时必然使这几家大夫的地位得到提高。可你自己得不到任何好处,想成大业就更难了。如果派他们去攻打吴国,齐国军队必然失败,这是借吴国之兵削弱你的政治对手,这样将军才能成就大业。请将军三思。”田常见子贡说穿了他攻打鲁国的真正目的,暗自吃惊,十分佩服子贡的才智,同时也恍然大悟,觉得子贡说得很对。他沉吟了一会儿,用讨教的口气对子贡说:“先生说得很对。只是我已下达了进攻鲁国的命令,军队已经出发,中途改变作战目标,容易引起齐国君臣的议论和怀疑。”子贡说:“田将军可以让齐国军队停止前进,再做一次实战演习,拖延时间。我立即到吴国去,说服吴国派兵救鲁,并向齐国发动进攻,你就趁势命令齐国军队与吴国军队交战。”田常答应了子贡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