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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在铁杉林中(3)

紫朱雀是老巴克皮林合唱队中的领唱者之一,亦称朱顶雀。他并不和其他种类的鸟儿栖息在一起,而是和他们稍微分开一点,通常会栖在一棵枯死的铁杉树上,用悦耳的颤音演唱出极为动听的曲子。他是我们最优秀的歌手之一,如同隐居鸫位于鸫科鸣禽之首一样,他位列雀科鸣禽之首。他的歌达到了一种令人心醉神迷的境界,而且除了冬鹪鹩之外,是在这些林子里可以听到的节奏最快、最复杂的曲子。虽然他少了冬鹪鹩特有的那种颤音和清脆的、如同溪水流动的汩汩声,但是他的曲子里自始至终都带着一种丰满圆润、抑扬顿挫的口哨声,非常悦耳动听;而在某一点上,知更鸟的啼鸣更是带来了显著的效果,贯穿整个演唱过程。他的唱法变幻如此之大,曲子的节奏如此之快,留给人的印象仿佛是两三只鸟在同时歌唱。他在此地并不常见,我只是在这些或类似的林子里发现他。他的颜色很独特,看上去好像是把一只褐色的鸟放进经稀释过的美洲商陆果的果汁中浸泡过的色彩。如果再浸涂上两三次或许会使他成为纯紫色。

雌鸟的颜色与歌雀相同,体形略大一点,嘴也略大,尾巴上的分叉更多。

在一小块没长灌木丛与树木的空地上,我走下小溪,想要洗一洗双手。当我弯下腰时,一只暗蓝灰色的小鸟拍打着翅膀从浅滩上飞出来,离我的头不足三英尺,似乎受过严重的伤残,她扑棱着翅膀飞过草地,飞入最近的灌木丛。由于我没有尾随,而只是停留在鸟巢边,她细声尖叫,唤来了雄鸟,于是我发现她是一只带斑点的加拿大威森莺。我在书籍中从没有找到过有关这种鸟把巢筑在地面上的有权威性的说法,然而,巢就在这里,主要由干草构成,坐落于略微挖下去一小点的浅滩上,离溪水不足两英尺,看上去易受小野鸭与鹬类动物的威胁。巢中有两只雏鸟和一只刚生下的带斑点的蛋。但这是怎么回事?这里隐藏着什么秘密?一只雏鸟比另一只大得多,独占着鸟巢的一大半地方,而且嘴巴张开要比其同伴大得多,尽管显然两者的年龄相同,刚孵出不超过一天。啊!我知道了。这是牛鹀惯用的把戏,像人类一样奸诈。我提起这个入侵者的后颈,带着一丝痛苦,故意将它扔进水中,看到它裸着身子,在严寒中颤抖着,顺水漂流而下。残忍吗?然而自然就是这样残忍。我夺走了一条生命,却救了两条生命。否则,在两天内,这个大腹便便的入侵者就会害死巢中两个合法的居住者。于是我便出手干预,让事情回到它们正常的轨道来。

这种促使一只鸟将它的蛋产在其他鸟类的巢中从而得以逃避抚养后代的责任的本性是自然界的一种怪事。牛鹀惯用这种狡猾的把戏。当人们仔细思考它们的数量时,这种小悲剧显然时常发生。在欧洲,杜鹃也有同样的习性,而且,偶尔我们美洲大陆的杜鹃也会以同样的方式把抚养后代的责任强加于知更鸟或鸫科鸣禽的身上。据我观察,牛鹀似乎对此事丝毫不会觉得内疚,总是选择比它自己小的鸟儿的巢下蛋。它的蛋通常最先孵出;当宿主弄来食物时,它的雏鸟总是比宿主的雏鸟抢先吃;它的雏鸟长得极快,占满了鸟巢,于是挨饿受挤的原居住者很快便死掉了,这时,失去亲生子女的鸟儿便将尸体移走,倾注其所有的精力与爱心来抚养其养子女。

莺科鸣禽及小一点的捕蝇鸟通常是受害者。不过,我有时也看到暗蓝灰色的雪鹀也同样在不经意中上当受骗。几天前,在林中的一棵大树上,我发现一只黑喉青背莺正在专心致志地抚养着这种黑黝黝的、已经长得过分大的弃儿。我向一个老农指出这一事实真相,他大为惊讶。这样的事情发生在他的林子中,而他却根本不知道。

在这个时节,可以见到牛鹀满林子里鬼鬼祟祟地来回寻觅,寻找机会将他们的蛋偷偷地产到别的鸟儿的巢中。一天,当我坐在一根原木上时,看到一只牛鹀在树丛中飞飞停停,逐渐地接近地面,其动作匆忙而又诡秘。在距我大约五十码处,它消失在一处低矮的灌木丛后,最后显然是飞落在地面上。

稍等片刻之后,我小心翼翼地朝那个方向走去。走到半路时,我意外地发出一声轻微的响声。这时,那只牛鹀飞了起来,看到我后,便匆忙飞出了林子。到了地方,我发现了一个简单的鸟巢,由干草和树叶筑成的,在一枝伏地的树枝下半隐半现。我看它像是个雀巢。巢中有三枚鸟蛋,此外在离巢一英尺的下方还躺着一枚蛋,好像滚落出来似的,而它也的确是滚落出来的。它给人以这么一个想法,当牛鹀发现巢中的鸟蛋已装得满满时,便把这其中的一枚扔出去,而后自己下了个蛋取而代之。几天之后,我重临此巢,发现又有一枚蛋被扔出来,但空出的地方没有下新的蛋来取代它的位置,这个雀巢被其主人遗弃了,巢里的鸟蛋已经腐坏。

在我发现的所有这种借巢下蛋的情况中,我注意到雌、雄牛鹀都在附近逗留徘徊,雄鸟从树顶上发出独特的流畅平滑的啼鸣。

在七月份,在周围这一带养育成长,羽毛变成了暗淡的淡黄褐色的雏鸟开始成群结伙,秋季它们会长得挺大。

带斑点的加拿大威森莺是莺科鸣禽中的才能出众者,有着一副活泼、充满生机的歌喉,其啼鸣声有点像金丝雀,但不是那么连贯和完整。此刻,这只鸟正活泼地在树枝中跳来跳去,沉浸在他那悦耳动听的鸣叫声中,快乐得难以安静下来,其举止挺引人注目。他有个习惯,当他发现你时,他便向你行礼致意,样子非常好看。他的体态高雅,身材略为修长,背呈铅青色,毛近其冠时变为黑色。他的下半身,从脖子往下,是一种淡淡的、柔和的黄色,胸前有一圈带有黑色斑点的带状物。他有一双带着淡黄色眼圈的美目。

小鸟的父母对我的来临深感不安,不停地高声大叫,引来了他们那些与之和谐相处的邻居们的关注。他们络绎不绝地前来探个究竟。栗肋林莺与布莱克本莺结伴而来。黑色肉冠的黄色林莺稍停片刻,便匆忙飞走了。马里兰黄喉林莺从下面低矮的灌木丛中羞羞答答地探出头来偷看着,同情地发出了“飞扑!飞扑”的啼鸣。西林绿霸鹟直接飞到了树的上头。红眼绿鹃不停地来来回回,用好奇而又单纯的目光瞧着我,显然十分困惑。但所有的鸟还是陆陆续续地全飞走了,似乎没有给那对忧心忡忡的鸟儿一句安慰或鼓励的话。我经常在鸟类中发现这么一种同情心的表达——假如它的确是同情心,而不只是出于好奇,或只是急于得到共同之危险的来临的预警。

一小时之后,我又临近这一地方,发现一切都平静了,母鸟待在巢中。当我靠近时,她似乎往里又移了移,眼睛睁得大大的,带有一种难以言表的桀骜不驯与美丽的表情。她一直在巢中待着,直至我走到离她约两步远时,她才像先前那样扑棱着翅膀飞走了。在短暂的抱窝期间,剩下的蛋已经孵出。在没有受任何外来借宿者的推挤或抢占的情况下,两只小雏鸟抬起了头。一星期之后,他们便飞走了。

鸟的幼年是如此之短暂。他们逃过了——尽管这段时间很短——这一带众多的臭鼬、水貂和麝香鼠,要知道这些家伙最喜爱这些如此鲜嫩精美的食物。这简直是个奇迹!

我继续向老巴克皮林深处走去。时而穿行于一条昏暗的羊肠小道,或是一条树木茂盛的林间小道上;时而爬过松软腐朽的原木,或者披荆斩棘穿过一片荆棘与榛木交织的林子;时而走进一个完备的由野樱桃、山毛榉和软槭组成的棚架;时而走在一块长满草的小道上,那金灿灿的是金凤花,白色的则是雏菊;或者费力地行走于齐腰高的覆盆子灌木丛中。

“呼!呼!呼!”一窝还未完全发育的松鸡在离我几步之远的地方轰地突然飞起,然后散开,消失在四面八方的灌木丛中。让我在这道蕨类植物与野蔷薇组成的屏风之后坐下来,听这林中的雌松鸡叫唤召集她的一窝儿女吧!松鸡这么小怎么就会飞呢?自然似乎将其精力集中在鸟的羽翼上,把鸟的安全作为首要的关爱。当鸟的身体被细细的绒毛所覆盖,看不到任何羽毛的痕迹时,翅膀上的羽茎已经长出并伸展开来,在令人难以置信的短暂时间内,小鸟就完全可以向前飞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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