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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夜探

再说秋焰炀携了物证,趁人都围在那边看热闹,先至招财店,只见店门紧锁,只恐无人,更不敢冒失,转身又至商家布庄,见门关得严实,外边并未落锁,料想里边有人,便绕到后院墙外,拣了几块石子在手里,轻轻一纵身上了墙,只见院里黑洞洞的,投石问了一问,方轻轻跃下。又仔细听了听并无异样,才直起身来,探步潜行,挨个屋子搜过,只在东边屋里找到一个半老的账房先生,不由分说捆了,低声喝道:“不许出声!我取你性命易如反掌!”将帐子撕了一块塞了口,转身出来,又到剩下两间屋子去搜,只见堂屋里收拾得也还整齐,仿佛有人住的样子,西边小屋大约也有人住,想必是那个伙计,两间屋子里都是不见人影,西边小屋那桌上又放着把小刀子。秋焰炀自思身边兵刃全无,便随手将那小刀子拿起来袖了,要走时,忽然看见枕下隐隐约约又露着样兵器似的,心下狐疑,着手去翻来细看,不由得笑道:“原来是他!这样说来,先前我倒给他哄了。”仍旧掖在原处,回来将账房放开,自己在上方坐了,命他点上灯。那先生唬得体若筛糠,两只手抖了半日方点上了灯,好容易回转身来,两腿一软,“扑嗵”就跪了下去。秋焰炀笑道:“起来,起来。不必害怕。我问你几句话,你老实回答,我不伤你。”那先生道:“是,是。”抖抖索索爬起身来,两条腿只在那弹棉花。

秋焰炀见了又是一笑,足尖儿点了点旁边那椅子道:“坐着。我问你,你这店里共几个人?”

先生道:“回爷的话,这店里只小老儿并一个伙计照管,那个伙计出去看杂耍了未回来。”

秋焰炀把脸一沉,道:“这便胡说!你家掌柜的呢?”

先生回道:“我家掌柜的不在此地啊。”

秋焰炀便不耐烦,左手捏了那枚铁莲子,右手掂着那把小刀子,冷笑道:“我要饶你性命,你自己不要,叫我也为难!你说,是这刀子硬呢,还是你的脖子硬?”

先生吓得自椅上又溜下来,跪着道:“小人不敢,小人不敢。”

秋焰炀道:“商子逸分明到了江东,你如何对我说他不在此地呢?”

先生道:“小人实在不敢说谎,少掌柜的此次虽是到了江东,却并不在此处,只在那边招财店里住着。今儿刚起了更,少掌柜的突然回来,只坐了一坐便又走了,倒吩咐小人不许出去,又叫打扫房屋,说是要回来了。小人不敢多问。”

秋焰炀听了,暗道:“倒来着了,省我再往招财店里去寻。只是他怎么此时仍不回来?”又问那先生道:“你跟你家掌柜的多少时候了?”

先生道:“回爷话,小人跟了掌柜的五六年了,就这回出来,也是掌柜的亲自点出小人来。”

秋焰炀道:“那个伙计呢?”

先生道:“那个伙计年初才投奔来的,据他说是在家乡得罪了当地大户,逃奔出来,无处容身,我家掌柜的好心,便收留了。为人倒还勤谨,又乖觉,因此这回掌柜的也带了出来。”

秋焰炀听了暗道:“这更确实了,倒是得来全不费工夫。”也不理论,又道:“你家掌柜的若是回来,他是就歇下呢,还是怎样?”

先生道:“也没个准儿,这个天,好喝两口。”

秋焰炀一一问明白了,道:“我便在堂屋等他罢。你也跟来,倘若你有一个字骗我,你家掌柜的救不了你的命!”先生唯唯连声,端上灯跟了。

到了堂屋,秋焰炀吩咐:“放下灯,你那边坐着,不准动。”转身出去,仍是一窜上了墙头,略等了等,果然看见黑地里一个人影晃晃悠悠往这边来,依稀便是招财店那个账房先生,便轻轻又跳下地,回到堂屋,只见那先生仍照先前那样坐着,果然是一动也未敢动。秋焰炀笑道:“我才看见有人往这边走,想是你家掌柜的来了,你不去开门?”话音刚落,果然听见有人叫门。

先生听了听,道:“是我家掌柜的。”秋焰炀道:“开门去罢。记着,不许乱说话。”先生连声答应,又点了个灯去开门,果然是商云回来。

商云进门,急命:“关门。”左手按着肋下,急步往里走,迎面只见堂屋一片漆黑,不由得道:“老钱叔也越发没个成算了,这黑黢黢的也不点个灯,叫我碰去么?”他平日并不是这个性子,只是肋下着了伤,此刻疼得心里发慌,等不得灯来,右手摸索着扶了门框便举步,忽见屋里火光一闪,暗叫不好,待要躲闪,只觉有物已至面前,不及细想,一偏头,还恐躲不开,一把接住,气力一泄,顿觉肋下一阵剧痛,眼前猛然黑了一下,喉中泛上一股腥气,不因不由地倚上门框,轻轻叹道:“难道五羽的名头要毁在我手上不成。”

这话来得没味,听在秋焰炀耳中却不啻于一声惊雷,便接口道:“连物证都给你了,你还怕个什么。灯也不点,就这么说话么?你手里弹弓放下,这会儿才想起防备也不嫌晚。”

商云不由得一阵苦笑,暗道:“我若还拉得开弹弓,也不必听你这番话了。”只是不肯示弱,便不言语,调息了调息,开口叫人:“五儿点灯。”喊了两声没人答应,那先生已持灯走了来,道:“掌柜的,五儿去看杂耍尚未回来呢。”商云此时只顾了伤处疼痛,又惦记着方才谁同他说话,并未留心,便道:“你先点上灯。弄些热水给我。”说着话,勉强支撑着走进门来,方抬头打量屋里坐着的那个,一抬眼也吃了一惊,道:“原来是你。”

秋焰炀笑道:“是我怎样?也不上茶,也不让座,你商家这样待客?”

商云哼了一声道:“你这样的客……”才说一半,伤处又是一阵疼痛,忙屏住气,皱了眉,蹭到椅上坐了,喘了几口气,伸手去将灯拨亮。

秋焰炀此时方见他面色有异,起身道:“受了伤?”

商云不答,道:“你是谁!”

秋焰炀道:“先前你说什么五羽?你是‘羽’?”

商云道:“什么羽?我不知道。”

秋焰炀悄悄撇一下唇角,道:“不说算了。”抬身往外走。

商云道:“站着。你到底是谁?说走就走么?”

秋焰炀站下,道:“我说了要走么?我便是走,凭你,此刻拦得住我?”

商云想了一想,果然是拦不住,叹了一声道:“我是羽怎样?不是羽又怎样?”正说着,见老钱端了水进来,忙掩住话头,道:“老钱叔,先泡茶来。”老钱答应着,又下死劲把秋焰炀瞅了两眼,心道:“原来是掌柜的朋友,只是这算哪门子朋友呢。”秋焰炀大约也猜着了,笑道:“方才是我莽撞了,我给你老赔个不是罢。”吓得老钱忙道:“不敢当。”又出去了。

商云见了纳闷,又不好问,勉强起来去洗手,这才想起手里尚有样东西,拿起看了一眼,随手放下,一面洗手,一面向秋焰炀道:“这个难为你找,只是怎么知道是我的?”

秋焰炀道:“我并不知道,只是放眼江东县上,并没几个有这能耐的,我只能想到你了。”见商云停了手,又道:“发什么呆,等着水冷么?你这是伤了哪里?什么伤?”

商云不答,半晌方道:“一时失算,左肋被李老儒打了一掌。”

秋焰炀道:“几十年流云扇的功力,你和他交上手,能活着也就不易。”

商云一怔,道:“你如何知道!”

秋焰炀道:“我知道的还多。你不肯说我也逼不了供,我只问你一句,这一回,可是‘朱衣点头’了?”商云看了她一眼,不语,只是眼神中戒备分明少了许多。秋焰炀轻叹一声,往外便走。

“等等。”商云突然拦住她,“好,你问罢。”

“李老儒是死了,还是活着?”

“我来时尚未死透,这会儿想是死了。”

“卖画那个,谁杀的?”

“我。”商云伸手向怀中掏了张铁背铜胎的弹弓出来,扔在桌上。

秋焰炀随手取过弹弓试了一试,只勉强拉得半开,于是放下,道:“他两个是什么人?”

“这……”商云略一迟疑,终于还是开口,“都是姬补思的人。”

“呵!”秋焰炀倒吸一口凉气,“刘大刀呢?”

“那个我不知道。”商云随口应道,思忖片刻,又道,“若非李老儒新近受伤,这一掌只怕也将我断送了,此地能伤他的人并不多,莫非是他二人交了手?”

秋焰炀听了,反复回思,倒也对景,点头道:“多半是了。麦黑子又是怎么回事?”

“那却不是我。”商云瞥了她一眼道,“你能找到我,大约也知道他了?我实话说了,这回不只是那三个,就连姬公公,连他身边的那个,也得死。他们不死,就是我死。”

“你这样说,老萧与水大人的事,也都在你身上了?”

“是。”商云微微一笑,“秋二姑娘,商某眼拙。只是姑娘怎么卷进此事了?”

秋焰炀见他已猜出,也笑了,道:“我并不知是你们。”才要再说,商云忽然低声道:“悄言!”秋焰炀目光一敛,一侧身从他身旁闪出门去,商云连忙转身,便听见外面“哎哟”一声,竟是伙计五儿的声音,叫道:“公子爷饶命!”商云更是纳闷,忍了疼要出去看时,只见秋焰炀已将五儿两手背剪,推进门来。

“这是怎么说?”商云皱了下眉道,“五儿?你看杂耍看到这时?”

五儿只不敢答,秋焰炀冷笑道:“他看杂耍!他拿着咱们都当猴耍呢!你当真不认得他?”话未说完,老钱送了茶来,一眼看见这位小爷凶神恶煞的,又唬了一跳,险些儿把茶打了,商云忙道:“放着罢。老钱叔,你既然看见了,口风可紧些。”老钱道:“是了。”应着,又看了秋焰炀一眼,方去。

秋焰炀分明看见,只不理会,向商云道:“大少爷,劳你驾,搜他一搜。”商云依言来浑身搜了一遍,只搜出金灿灿的一条软索,细看来与寻常的珠索、爬墙索皆是不同,一端作龙形,张着两个爪子,是个小小的护手,另一端分开三股,也各带着个龙爪。

商云看见,道:“原来是五爪金龙!难道他便是犯案的那个大盗千手神龙?上年不是已死了的?”

秋焰炀道:“真死倒好了!如今那个案子着落在我身上呢,我寻了他几个月,倒在此处见着。眼下我也不好带他走,且寄放在你这里,返京时再带去销案。”就拿那条五爪金龙牢牢地绑了,站起身来,望着商云道:“若走了他,我可找你。”

商云道:“我活着他便走不了。我只纳闷你怎么认出他来?”

秋焰炀道:“他还有龙爪镖未带出去。你若是这会儿去搜,就算你的了。”说着将袖里那把小刀子悄悄放下,往外便走,一面笑道:“我也该回去了,他们不知怎么惦记呢。”也不叫开门,便从来路去了。

商云暗暗运了口气,觉得肋下疼得好些,暗道:“幸好有所防备,带了药在身上。”又瞥一眼绑成一团的五儿,倒犯了难:只因他着了伤,此刻不敢使力,要把这人提走是肯定不成了;要是先解开他再带过那屋去罢,万一动起手来,可不见得还能制住他;若是就这么歇下,自己房里捆着个要犯,纵是他胆大如天也不免有几分忐忑,何况胆子也没那么大。心里想着,暗暗埋怨秋焰炀道:“又不是才出江湖的毛丫头,怎的行事也这般没头没尾,这人就这么扔在我屋里算怎么回事!”无奈,起身出来,唤账房来吩咐道:“老钱叔,我那边有事仍须过去,我屋里这个人你可看好,万万不能放走了他,这是个要犯,先前来的那是京里的人,闹不好连我也受连累。”

先生连声答应,又道:“那咱们明儿还开不开张呢?若还开张,冷不丁少了个人,倘人问起,如何是好?”

商云心内烦燥,道:“明儿不开张罢,随你装病也好,我这会儿管不了那么多,连这个铺子我也不想要了。你给我开门去。”

先生见他带着火气,不好多问,只得去开门,商云出来,见街上仍有不少人,想是看热闹的人尚未散完,他便趁人不在意混进去,仍进了招财店。

更深,街上的人终于散了,渐渐地再无声息,容宁儿方离了大门,转身奔楼上去,道:“四哥伤势如何?”

商云正躺着让孟小幺替他敷药,听见容宁儿问,忙欠了身摆手,道:“我不要紧,你别过来。外面怎样?”

容宁儿道:“都散了,也没怎样。”秀眉一蹙,又道:“明儿怎样?你这伤只怕一时好不了,要不,明儿不开门了。”

商云咳了几声道:“不行。我那边已出了事,幸亏按住了。若是这边再不开门,越发可疑了。”

容宁儿道:“只是你这个伤,万一遇见对头便瞒不住了。旁人倒还罢了,我只顾忌那两个来路不明的书生,那两个人的功夫深浅,我是丝毫看不出。”

商云道:“那两个是友非敌。”又咳了一声,道,“怪我莽撞,先前我只疑惑他两个也是姬公公一路,又不知底细,又急于成功。逍遥出手也太急了些,麦黑子一死,想必他们已经疑心到逍遥门。”

孟小幺道:“他若不来探底细,我也不能动手。”

商云笑道:“我只那么一说,并未怪你。”

孟小幺却又垂了头道:“到底还是我冒失了,倘若我前日不说你露了行藏,大约你也不会急于动手。”

商云才要说话,容宁儿先开口道:“这些话此时说来无益,不用说了。你两个身上都有伤,明日到底怎样?”

商云道:“我不要紧,只说我夜里受了寒,想是瞒得过人。咳,只恨我筹划不周,原是要先剪除羽翼,再谋其首脑,如今他还剩下五个,我们倒先折损。孙驿丞可有消息来?”

容宁儿道:“也没什么。他那五个,那个小太监不必在意,况且留下他回去报信更好;那个卖画的丫头花花,功夫寻常,只是我见她腰间仿佛藏着什么,倒要小心暗器;李老头子的那个学生白长了一副好胚子,四哥带我二人入关一趟,宁宁尚未建功,这个着落在宁宁身上便是;我只忌惮姬不死身边那个见首不见尾的女千户。那个千户,一介女子竟高居庙堂,只怕更难对付,我倒有些怵她。依四哥意思,明儿叫孙驿官儿过来商议?或者就叫他在驿馆之内下手?”

商云思忖片刻,道:“那个小太监倒是不必动他,今上要将此事抹倒,总须有个见证。孙驿丞不是老姬对手,万一被他察觉,反为不美。卖画那个丫头懵懵懂懂,不见得知道什么,万不得已时留她一命罢。孟浩然虽说功夫平平,为人却精细,这回李老儒竟对我有所防备,只怕他的功劳不小,所幸李老儒先前便已着伤,否则只怕我也回不来,此人倒要留意。宁寒蝶那个女子,便是在那四个人里也算难缠的,她若不是姬公公的人,我实在不愿对上她,此人只有暗取,再商议罢。”

容宁儿道:“也好。四哥且安歇罢。”便约了孟小幺出去。

商云此时虽乏,然而肋下时时作痛,实在睡不安稳,辗转着听见敲过五更,好容易才打了个盹,朦胧醒来时也不知时辰,只觉口里发干,心内发闹,再躺不住,勉力挣扎起身,定了定神,侧耳细听,街上已有了人声。

这夜容宁儿也睡得不实,总听着隔壁有动静,料想商云着伤不轻,心内实在愁闷,因此绝早便起来,也无心妆扮,只胡乱挽了头发,自去厨下烧水,倒把后起的老陈吓了一跳。容宁儿也不愿同他费口舌,只说账房先生因受了寒,嗽疾犯了,“今日叫他歇着,大家多辛苦罢,赚的银钱也不是谁一人拿了。”说完话,没精打采地提了壶上楼去。

商云在房里听见,起身开了门,笑道:“这又是哪里的话,有那样娇贵,我早死了。”容宁儿剜了他一眼,递过水去,低声道:“可好些?吃过药了?”商云点了点头,又摇摇头,接进水去,依旧掩了门,容宁儿两道秀眉拧了又拧,终究无话,自回房去梳洗。

却说秋焰炀自商家出来,悄悄回到寓所,刚一推门被灯影里一个人吓了一跳,却是秋落锋正坐在那里等着她,不由得嗔道:“躲在我这里做什么!”

秋落锋道:“我姐姐的屋子,我光明正大进来,正大光明坐着,怎么叫躲?”

秋焰炀洗着手,回头白了他一眼道:“这回倒叫你猜着了。”

秋落锋微微一怔,随即省悟,道:“查得?”见秋焰炀只点了点头,秋落锋又道:“难道连那个也猜着了?!”

秋焰炀低声道:“果然是今上的事。想是欲除姬公公了。”又将两手一拍道:“当真好大的来头!这可如何是好!”

秋落锋道:“什么‘如何是好’,你我抽身而退、作壁上观也便是了。”

秋焰炀沉吟片刻,道:“也只得如此,倘若这会儿走了倒令人生疑。”想了想又笑道:“到底这趟不算白来,那千手神龙竟给我撞见了,这回可算能结案了。”

秋落锋听了笑道:“哪有这样巧的事,叫你抢了一功。罢了,我睡去了。”

秋焰炀道:“你等等再睡,我还有事烦你。”不等秋落锋推托,便道:“那头儿学堂里的先生被人杀了,趁着这会儿未声张起来,你悄悄的赶去看看,回来告诉我。”

秋落锋先是一惊,又道:“呸!翻尸倒骨的事情又派我!”

秋焰炀道:“人家已奔忙大半夜了。”

秋落锋道:“你不说后晌你睡了多久。”

秋焰炀道:“你不说死的是个男人……”

秋落锋顿时无话,想了一想又笑道:“办案办老了的,这会儿倒瞻前顾后起来。你管他男女,他是个死人。难道死了的若是个女人,仵作便不验尸了么?”说着话,回去换了夜行衣,出门去了。

一时到了那私塾先生住处,悄悄跃墙而入,只见堂上隐隐约约跳跃着半明不暗的一点烛火,那个书生孟浩然坐于灯下只是出神,右手不住描摹笔画,秋落锋细细看去,见他只是反复点下,也不知究竟要写什么,心内犹疑,又往卧榻上看,果然黑黢黢躺着个人,只是看不清楚。半晌,孟浩然突然站起,揉了揉眼,走了出去。秋落锋隐住身形,屏息等待,听见外边“喀嗒”一声落了锁,犹不放心,又跃上房顶,直看着孟浩然去得远了,方回院内,推门进屋,将灯挑亮,果见李老儒躺在那里,已然气绝。

秋落锋四下扫了一眼,屋内凌乱,是有人交过手了,却也看不出什么,便去解尸首的衣裳,细细察看。尸首并无中毒迹象,只是胸口留下一个青绿色掌印,秋落锋仔细看了半晌,“咦”了一声道:“这可奇了!此地有人会使玄冥神掌?!”又轻轻按了按掌印四周,道:“果然奇了!内力如此深厚,怎还留下如此明显的痕迹?”百思不得其解,不由得又将尸首翻过身来,“噫”了一声道:“这又是什么伤?”伸手在后腰上按了半日,忖道:“这一掌虽不致命,若是功夫稍逊几分,也便打残了。然而这一掌分明是外家功夫,想是推山掌无疑了,这小小江东县,看不出竟也是藏龙卧虎!”一面想着,又仔细查看一番,将衣裳重新整理,悄悄出门,神不知鬼不觉,回了寓所。

秋焰炀仍在等他消息,秋落锋一一的说了,又道:“不意小小一个聚宝盆儿引来这些高手自相残杀,只是这些人竟肯为这个荒诞无稽的东西送命,见识又高明到哪里去?”

秋焰炀道:“这却不是。”又将商云一事大概说了,道,“依你想来,这商子逸究竟是什么身份?”

秋落锋呆了半晌,道:“大内来人?御前护卫?切,关我甚事,既有朱衣点头,自然是与老爹同朝为官,你有问我的,不如去问老爹。我要去睡了,这几天就没睡安稳过!”说了便走。

秋焰炀前思后想,到底不放心,取双剑在手,赶出去道:“我就去问。你跟定了火大人,万一那刘公子回来了,你拖住他。”说着话,回身跑了出去。秋落锋待要去赶,她已去得人影全无,不禁重重叹了一声道:“偏你又多事!你管他是什么身份,便是太子殿下也不必你我操心!”虽如是说了,心中也不免寻思道:“商子逸自然不能是太子殿下,向来也不曾听见说朝中有这号人物,难道……难道也是‘羽’?!”心思往这上一转,不由得打了个寒噤,暗道:“若真是‘羽’,岂非又是安城旧事!”其时更深人静,秋落锋顿觉一股寒意窜起,霎时冰透全身,夜风一吹,竟又打了个寒噤,忙回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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