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立饶有兴趣地看着苏上远的动作。
苏上远严肃地看着郑安芝,他这中医十三科的祝由术,不知能否在郑安芝身上起到效果,他学祝由术的时间并不长,而教他此术的人对于祝由术也仅仅是略知一二。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郑安芝一直都在熟睡之中。苏上远不着急,常立也沉得住气。两个人一个微闭双目,一个悠闲自得,各自无声。苏上远看到常立气定神闲地坐在那里,心里不禁一动,伸手指了指熟睡中的郑安芝,然后又指指自己,刚要说话,就听到山城传来了十二点的钟声,苏上远与常立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熟睡中的郑安芝身子一挺,面露痛苦之色,左右扭动起来,豆大的汗珠滴了下来,但不管她如何翻来滚去,都没有声音发出。
苏上远猛地一振,急伸二指搭住郑安芝的脉门,只觉得她脉跳如切绳转珠,快而清脆,正是临盆之象。“将她送入到产房中去。”苏上远轻声说道。
两人将郑安芝抬到了旁边的手术台上。常立小声问道:“要不要通知她的陪护家属?”郑安芝的经济条件不错,与徐局长的女儿一样,住的都是套间病房,陪护是她的丈夫和母亲,此刻就睡在隔壁的一个套间里。
苏上远摇摇头,轻轻打开产房的门,穿过走廊,来到另一个产房中,说:“我之所以让她一直都在睡眠状态之下,就是不想惊动任何人。”
“也不用叫个护士来?”常立看看苏上远,又看看郑安芝,觉得有些尴尬,两个大男人面对一个即将临盆的少妇,“那……会不会有危险?”
“不用。”苏上远身为医生,自然不会觉得为一个产妇接生,有什么难为情的,“产妇一进产房,便恢复到正常状态,所以不会有危险,我这么做,就是要看看这里面的古怪。”
“会不会是这间房子的……”常立又想起了自己的那段神奇经历,产房内的布置,一张产床摆在房间的正中,旁边是手术台,上面摆满了接生和应急用的各种物品,靠墙则是一个药柜,对着门的墙壁上是一扇窗户。
“你说这房间怎么了?”苏上远的心神都在郑安芝的脉象之上,没有注意到常立的话。
常立犹豫了一下:“没什么……”他原本想说的是,可能这产房的风水存在问题,但他再三打量,也没看出哪里不对,虽然他经历了玄武遁,但风水一途,他一窍不通。
此时的郑安芝,从脉象上看,已经到了即将生产的地步,苏上远松了口气,吴岚烟所说的情况虽然有些蹊跷,但也只是偶然。
“纱布,剪刀,包布……”常立在苏上远的指挥下,从手术台上清理出生产所需的东西,一一递了过去。但当他弯腰拿卫生纸的时候,身体却忽然一僵。
“快一点!”苏上远双手快速地在郑安芝身上的各处点过,这便是他的疏导之法,以此来刺激和加快病人的血液循环,“快拿纱布给我,你在干什么?”说完了这句话,苏上远的动作也定格下来。
房间内并没有什么异常的情况发生,但是常立和苏上远的心中同时一跳。在寂静中,常立清晰地听见自己心跳的“砰砰”声,自己的身体,在心跳的频率中,微微地颤动着,一种莫名的恐惧涌上心头。而苏上远则是觉得放在郑安芝脉门上的手指在瞬间失去了反应,但这种反应只持续了三十秒钟。
苏上远和常立不约而同地看向郑安芝,她已经恢复了正常状态,不仅不再痛苦地扭动,就连身上的汗水也都干了。苏上远伸手一挥,取走了郑安芝眉心的小纸人,说:“先把她送回病房!”
钟声响起,吴岚烟习惯性地抬起手腕,手表上显示十二点整。一辆出租车在吴岚烟身边放慢了速度,吴岚烟微笑着挥了挥手。她住的地方离中医院并不远,转过几个街口,中间隔了个山城抗日战争纪念馆,这几天发生的事,让她精疲力尽,如果纯粹是医学上的问题,她还可以静下心来去研究,但让她头疼的是,面对病人家属的质问和担忧,她有点应付不来。
树木的掩映下,路灯光线明暗不定。吴岚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略略清醒了一些,她知道如何调节自己的身体和情绪。中医的诊治,都很重视一个“养”字。
忽然,传来一阵“劈哩啪啦”地声音,像是鞭炮的声音。但是吴岚烟很快听出了一些差别,鞭炮声的节奏是混乱的,而这突然响起的“啪啪”声,却是很有节奏的,每十数响便停顿一下。一般人是无法分辨的,但能从分寸之间把出平脉病脉之分的吴岚烟,却是轻而易举地听了出来,像是战场上的枪声。吴岚烟先是一惊,随即又笑了起来,这样一座宁静偏远的山城中,哪里来的枪声?又向前走了几步,她的耳边,似乎听到了一声杀气震天的怒吼,“冲啊……”这一声怒吼虽然不大,吴岚烟却听得清清楚楚。她的第一反应就是,谁家的电视开这么大的声音?可当她侧耳细听时,那声音却变得飘渺起来。
走过山城抗日战争纪念馆,就快到吴岚烟的家了。山城的生活节奏一向简单,巡警也不会在午夜时分巡逻。她转过身来,想要看看这声音到底是从谁家传出来的。就在吴岚烟停下之时,枪声与呐喊声,突然间消失了,仿佛一场战斗因为某种原因提前结束了一样。
吴岚烟苦笑着摇摇头,继续往前走去,刚走几步,那声音又响了起来,吴岚烟蓦地停下脚步,转过身想看个究竟,但就在这一刻,那声音又消失了。吴岚烟怔怔地站了一会儿,是幻觉?虽然最近很累,但对于二十五岁的她来说,还不至于吧。吴岚烟生出一丝警觉,但还没容得她细想,脑海中就有一阵莫名的恍惚涌来,脑子里随之一片空白,恍恍惚惚中,走到了自己家门口。
吴岚烟的家靠近山坡,环境清幽安静,这一带居住的都是山城的上层人物。吴岚烟的父亲是山城师范学院的历史教授,现已退休在家,住的是学校专门为这样的教授修建的公寓,两层小楼再加一个小小的院落,配上周围的环境,别有景致。
看到自己家的房间中,依然亮着灯时,吴岚烟知道父亲在等她回家,尽管此刻的她头脑不是很清晰。母亲在她很小的时候便因病去世了,这也是她学医的原因之一,此后便是父女相依,吴岚烟很懂事,从小到大没让父亲担心过,先是在苏老爷子门下学医,然后又考上中医学院,为了照顾父亲,她选择回山城。苏上远虽然公私兼顾地为她准备了条件不错的休息室,但她还是回家休息的时候居多。她想多一些时间陪父亲。但因为产妇难产的事,她已经两天没回家了。其实,吴岚烟是不想惊动苏上远的,但难产的怪异事件一再出现,她便再也支撑不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