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加800。”
“什么什么，看护这只小狗也要给5800工钱？”
赵二妹只得无奈地朝邓冬兰笑道：“说是这个行情。还有特护哪，那工资开得还高些，特护还得陪着狗睡哪。”
邓冬兰不由摇摇头，兴叹：“跟你新世界盖房子的那些农民工薪水恐怕不够四千吧。”
“带班的3800，带班手下2800左右。”
“都带‘8’呀。”
“说是这数字好，带‘8’便发。我开头不相信这个，但人家都说什么好听造好运，也跟着用用这个数字。”
“好听的数字给了人家，最后发财的还是你赵二妹。护理一只小狗也给5800块钱？恐怕还得付一笔钱给什么矮胖子院长。否则人家也不会白白让你雇走护士。你呀，钱多得没地方花了。”
赵二妹说：“我也觉得这钱花得太冤枉。不就是一只小狗？但我不忍心看到玛丽生病难受，要是看到它受欺负会我心里更难受。话又说回来，平日它打个喷嚏，我这心也要猛揪一把。”
邓冬兰说：“有钱人生怜悯心？”
赵二妹眨眨眼：“你是说……”
“千言万语我只说你钱太多了。”
“我知道浪费。刘护士工资怎么付那么高呢？后来又想，我自己少买几件衣服吧。邓局长，我自己该花一笔大钱。”
“买一千只紫舌头吧。”
“一千只？买一万只玛丽回来，我也会觉得好像还有一件事没办上。”
“什么事？”邓冬兰饶有兴趣地问。
“邓局长，你说会是什么事呢？”赵二妹突然反问一句。
邓冬兰不想跟赵二妹这样打哑谜，便说：“既不是回公司做指示，也不是回家看玛丽，那你请假还有什么惊天动地的事要办？”
“市政府值班室打来电话，说让我明天去政府大楼开个会。”
“让你去开会？”
“嗯。”
邓冬兰过了一会儿问：“开什么会？”
赵二妹告诉她：“什么全市著名企业家座谈会，通知要我去参加，说哪个大领导点名。可能是市长吧。我猜的。”
邓冬兰翻翻眼皮，说：“不错哇，手机还能接到市政府的通知。”
赵二妹说：“叫开会的电话最好不要打过来。”
“说便宜话吧。”
“不是说便宜话，最怕领导让我在会上讲什么话。上次刁市长主持那个会，点名让我发言。我平常最不会讲话，嘴笨得要死，到了那个场面，大领导一排坐在那里，你说让我怎么开口呢？被点了名，不说上几句人家又说我五十岁的人还不懂礼貌。”
邓冬兰瞥了一眼：“要么就不说，一鸣就惊人。很精彩吧？”
“精彩个屁！”
“人贵有自知之明。你赵二妹写不出这几千字，随口也念不出这句话，但你赵二妹就正是好在这点上。”
“邓局长你可能也没有想到，我那几句话赢得的掌声算最多。刁市长的掌声还拍得最响最久。”
“人家的话筒刚好没关上，结果音响效果出来了吧。一只蚊子叫，从麦克风里传出来就是打雷声。你在会上讲了几句什么话？”
“就两句话。话筒还没让工作人员拿过来，我这话就讲完了。我说，我这个人不会说话，一句话都不会讲，但我这个新世界公司愿意今年向市里多交两百万块钱。”
“呵呵，还说精彩个屁？！精屁！”邓冬兰嘴角笑了几声，但看不出她高兴。她说：“如果还让我去开会，我就讲它一个半小时，非讲到有线话筒短路无线麦克风耗尽电池不可。”
“那、那这次你去讲，邓局长。”赵二妹急不可待地把脸凑到邓冬兰跟前。邓冬兰听她这么一说，脸色稍稍跌了下来，嚷道：“什么话呀，啊？你说我这个原局长没什么会开了，沦落成一个替老板开会的角色？昨天，还有上周三，小丁打电话来让我回局里开会，你不是听到我接电话吗？不是我没会开，是我不想去开。开了二三十年，不想开了。哼，还真以为我没会开！”
“刚才我嘴巴说快了。说快了嘴巴。当年，也是我替你去开会。人家还笑话我，都代理局长了吧，你们邓局长还真看得起你赵二妹呀。”
邓冬兰看到赵二妹眨眼间局促不安起来，不由苦笑：“好了好了，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你不是刘卓青。她怎么又想起要上街买一台新手提，还要有内置视频的那种？她带了一台手提来。平常写东西也是拿笔，哪看过她敲过几次键盘？上网净是看些什么女人养生什么闺房闲聊什么时尚服装。”
赵二妹依然想着她自己的心事，问道：“邓局长，你说我明天开会怎么说话才好呢？又说那两句话，不好吧？”
“也想讲究了？工会主席当了七年多，你那几句话不是倒来倒去讲了七年？好像也没哪个批评你赵二妹炒冷饭，炒了又炒还香些。不过你想改改，那改一下也行。”
“怎么改呢？”
“就说，我这个人不会说话……”
“上次也这样讲的。”
“后面一句再改也不迟。第二句话你这样说，我愿意今年向市里多交五百万块钱。”
“这么讲？”
“是呀，领导一听你要多交钱，比上次还多出三百万，人家不高兴跳起来才怪哪。有钱交上来，领导最高兴的事。如果领导的腰被人民币撞伤了，也用不着你去埋单。”
“五百万？该交都交了，还要再多交五百万，有点多了吧？四百万，你说行吗？”
邓冬兰看到赵二妹竟然当真起来，她实在无奈地仰仰身子说：“我说赵二妹同志，第一，我刚才只是跟你开个玩笑，你多不多交钱跟我没关系；第二，真交那么多钱干什么，你觉得那钱自己拿着还会烫伤手？第三，你交十万跟五百万又有什么区别呢？交五百万给财政，还不如拿五万送给某某领导。这里面的道理你等一会儿问问你的卓青妹吧。听明白了，我这三点意思就是……”
赵二妹似懂非懂地问：“那我该讲点什么？”
“我又没当过企业家，也没炒过地皮，邓某怎么知道一个房地产大老板说什么好？”邓冬兰说完这句话，起身走进自己的房间。
没多久，刘卓青欢天喜地地回来了。她手里提着一台刚买的三星牌手提电脑。她看到赵二妹一个人呆呆坐在沙发上，就揶揄她：“老妇思春？”
赵二妹说：“算了，我得先给金星打个电话。”
“啊，老妇不思春，原来想儿子。看看新手提吧，我刚买的，闪亮登场，还配了3G上网卡，无线上网聊天。跟儿子打什么电话？”刘卓青一边说话，一边小心翼翼把自己的手提电脑拿出来。
赵二妹往手提上瞟了一眼，连摸都没摸一下。她对这种东西彻头彻尾没兴趣。她说：“市政府开会，让他代我去坐坐。”
“这个决定最英明。那些头头讲话就是一个套路，什么不要不要，什么要要要，还有什么还要还要还要，一条信息上说，男女之欢中女人呓喃话语也是这样。二妹姐是不是这样？也许你已经忘记了二十几年前的事。”刘卓青哼着什么曲子，捧起三星手提进了自己的房间。
接着，赵二妹也钻进自己的房间，找手机要打儿子电话……
吃过中饭，赵二妹上床睡了差不多两个小时。刚刚睁开眼，便听到刘卓青叫门。她起身趿上鞋，的嗒的嗒过去开门。
刘卓青手里攥着几张纸进来，嘀咕道：“都什么时候了，还像母老虎一样发号施令？”
赵二妹问：“你说邓局长吧？”
“你还能算得上母老虎？”
“又跟你下了什么重要指示？”
刘卓青有些无奈，拖长腔调地：“跟二十几年前一样，要我给人念台词，就是念给你赵二妹同志听。”
赵二妹顿时眼睛直了：“她、她让我排什么小节目？”
刘卓青说：“什么小节目？邓大局长说你这个著名企业家要去参加一个大节目演出，连台词都得由她堂堂大局长亲自操刀，连午睡也放弃了，这可是盘古开天辟地以来头一回的事。开什么座谈会，还逼得母老虎亲自给你起草讲话稿？没办法，下死命令了，今天下午我就得保证你把她写的发言稿背得滚瓜烂熟。晚上，她还要检查哦。”
赵二妹惊喜叫道：“你说什么？邓局长帮我想好了明天讲点什么？”
“干脆让她到新世界当你的秘书吧。我看了一遍，老娘子这官样文章还写得不错。听着，讲话共分三点……”
赵二妹连忙说：“别念别念，你别急着念。我得先打个电话给金星，不用他代会了。我都学会说话了，会还得我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