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楼梯口旁边有一间没有编号的房间,在它门口,刘卓青正默默凝视着已经锁上的门。她似乎被什么触动了,站立了很久也没有挪动一下脚步。
“卓青妹,你一个人站到这门前干什么?”
问话的是赵二妹。她陪邓冬兰到码头边的“好宝贝”发型制作中心做完头发护理回来,刚刚爬上楼梯,就发现刘卓青呆呆站那里。
刘卓青没答话。
赵二妹走上前看了看她的眼睛,又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也没半点反应,又小声问道:“卓青妹你在构思什么?”
“哎哟,我说二妹,你操什么闲心呢?走吧走吧,我们回房休息。”邓冬兰看到刘卓青爱答不理的样子,顺手扯上赵二妹就走,还笑道,“一个人想搬到这来住单间吧,又要搞个人特殊化?念几声芝麻开门的咒语吧。”
邓冬兰和赵二妹一起绕过刘卓青,刚往前走了三五步,刘卓青突然嘟哝道:“知道吧,他上两个礼拜住过这个房间。”
邓冬兰回头张望一下,哑然失笑:“走火入魔冥思苦想了大半天,就构思了这么一句台词?看来那《还我风骚》也没几分风骚。”
赵二妹回过头停下脚步问:“你说谁住过?”
“就是他——”
“谁呀?”
“他——”
邓冬兰转过身子,干脆开起玩笑:“北京一个老首长住过这里,你想献花篮就献上几个吧。”
赵二妹催促地:“到底谁呀。谁住过这间房子?说呀。”
刘卓青长舒一口气,才噏噏地:“孙付云。”
刘卓青说这个名字时声音很小很小,像田里的无名小虫鸣叫了小半个音符一样,但邓冬兰和赵二妹都听见了,立刻露一脸惊讶。邓冬兰转而笑了起来:“想孙付云快想疯了吧。他老人家怎么可能住进这个疗养院来?”
“你,不想疯吗?”刘卓青冷冷地说。
赵二妹转身走到刘卓青身边问:“怎么一回事?”
邓冬兰也走了过来,刘卓青才说:“我刚才路过这时,邝爱月刚好抱起一床被子从这间房子出来。我问她哪个来疗养的住这里,她说没人住,这房子平时用来安排一些散客住的。她说,上个月有个疗养团结束疗养时,特意请来一些民间艺人参加他们的娱乐晚会,也就是助助兴吧。那天晚上下暴雨,下个不停,民间艺人找不到车回家,疗养院门口刚好又被水淹了有一米深,周院长就让邝爱月安排他们住下来,孙付云就一个人睡这间房子。”
邓冬兰极不相信:“你又在编戏吧。《还我风骚》还有这种虚构情节?”
刘卓青说:“就那么巧,孙付云竟然会住过这里。他住过后,这间房子没人再住进去。”
邓冬兰问赵二妹:“你相信吗?”
赵二妹说:“他住过这里,这间房子该会有韭菜饺子味。”
“养狗人,就是长了一只狗鼻子。有股什么味,也不是韭菜味,应该是汗味。”刘卓青说。
赵二妹一怔:“怎么会是汗味?是我包的韭菜饺子味。”
刘卓青垂下眼皮说:“汗味。他练功就流汗。”
邓冬兰说:“好了好了,到底什么味,进去闻闻不就知道了吗?味味味,你们两个才是一身怪味!”
赵二妹把邓冬兰讥讽话当成了点拨,她拔腿就向楼梯奔去,还回头扔下一句:“你俩等等,我找邝爱月拿钥匙去。”
几分钟后,赵二妹真的拿来了钥匙把这间房子的门打开,她正要抬腿进去,猛地发觉邓冬兰站在自己身边,立刻笑道:“邓局长你请先进吧。”
就在赵二妹说话时,刘卓青水蛇般一扭,抢先进了房间。邓冬兰哼一声,一副漫不经心的神色走了进去,赵二妹亦步亦趋跟在她屁股后面。邓冬兰说:“前些日子我上沃乐玛超市买东西,在门口遇到老鲍,他说孙付云带着他的好看演艺团去河南河北了。”她瞟了刘卓青一眼,故意耸鼻嗅了一下,“二妹,这房子里是有股什么味。韭菜饺子味吧。嗯,决不是汗味。”
赵二妹的鼻翼也翕动了几下。
“二妹姐,连汗味韭菜饺子味都分不清楚,几十年领导也算白当了。”刘卓青说完这话,猛然发现床头柜上放着一本书。她快步奔上前拿来一看,原来是一本《外国著名话剧简述》。她的心顿时猛跳起来,似乎意识到什么。她翻开扉页,嘴唇抖了两下,果然如她所猜的一样。她激动不已:“汗味!我说了是付云的汗味!他书都留在这里,还有他自己写的名字呐。天呀,这是天意!”
邓冬兰眉头挑挑,把手伸向刘卓青:“给我——”
刘卓青说:“我发现的,我不给你。”
“呵,就是一本书嘛,看看都不行?”
赵二妹跟着说:“我也看一眼。”
“看一眼,行。只允许用眼睛看,不准用手摸它,我捧着它给你们看吧。”刘卓青说这话时还迟疑了片刻。她的迟疑是正确的,使她最后并没有做出一个正确的抉择。她把《外国著名话剧简述》打开,刚想让另外两个女人看看书上扉页的签名,邓冬兰忽地出手抓到书的一角。刘卓青赶忙把书死死攥着,叫道:“别抢我的书!”“怎么算你的书?给我看——”邓冬兰跟刘卓青争抢起书来。赵二妹急了,也把手伸了上去。一阵相互埋怨声中,这本书两下工夫就被三个女人给分解了,一人手里拿到一帧书。邓冬兰看看手上的书,瞪起眼睛骂道:“刘卓青,你也太胆大妄为了!”
刘卓青看着手中的这帧书页,直掉眼泪:“我先看见的,是我先拿到的。”
“你看见,就是你的?你先拿到的,就可以归你?”
“是我的书!我的书……”
赵二妹连退几步,把自己抢到的一帧书紧紧地抱在自己怀里,她害怕这书还会被谁抢走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