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森和宁晓爽下了火车,又转搭了很久的汽车,才终于到了林森的老家。但林森没有带宁晓爽直接回他小时候住过的老宅,而是去一个远方妹妹家。他要把宁晓爽安顿在这个妹妹家,免得跟着他回老宅,也住不到干净舒适的房间、还要被丧事的琐事所困扰。把宁晓爽安顿在这个妹妹家,林森还是很放心的。安顿之好后,林森就匆匆离开,去找他的母亲,看看她现在状态如何、那边的亲戚状态如何。
宁晓爽在这户人家呆着。这个远方妹妹一家人很好,对宁晓爽也非常热情,给她端来很多好吃的,怕她无聊,就贴心地带她去玩电脑。宁晓爽无心做些别的事,只牵挂着林森。她想跟着林森走南闯北,不管去哪里都好,只要能跟着他就行。没有他在身边,时间就过得好慢好慢。宁晓爽虽然跟这个妹妹聊着天,但是心思全飞到林森身边去了。
林森见到妈妈,妈妈正跟她的姨妈聊天。妈妈的姨妈,林森得叫姨姥姥。姨姥姥已经哭过好几场,但是说到姨姥爷,还是老泪纵横,于是妈妈就尽量聊些开心的事,比如林森的好成绩、招了好对象什么的,让老人能略微有些宽慰。姨姥姥见到林森,心情也的确好许多,拉着林森的手嘘寒问暖。他们这些没有走出山村的人,见到在大城市发展的年轻人,总是由衷地觉得对方有出息,不论他们在做什么,都觉得比留在村里强。
林森就配合着姨姥姥聊着,抽空,他把妈妈叫出来:“妈,晓爽在小溪家,晚上要不要叫上她一起吃饭?”
“可以啊!在小溪家挺好,她家地方大,也舒服。晓爽没住过农村吧,这样兴许还能住得惯点。”妈妈自从得知了宁晓爽的身世,就一直很牵挂她,也心疼她。林森的妈妈还是很善良的。
“她小时候住过农村,所以适应能力还是蛮不错的,您放心。这次我原本不想带她来的,毕竟她还没过门。但是她不介意,说还能陪陪我、见见您。我想正好也能一起过年,就领她来了。”林森说。
“见我倒无所谓,什么时间都行,大不了我去竞城见你们。不过,她能想着陪着你,倒是挺好,说明她还是挺重视你的。”妈妈满意地说,“晚上咱们去小溪家吃晚饭,一会儿咱们也去商店买点东西带着,即便是去亲戚家,也别失了礼数。”
“没必要吧。我跟小溪也是多年的交情了,她家人也不计较这许多。”林森说。
“那就少买点。别买太多反而显得生分,但也别空手而去显得抠门。”妈妈说。
“也行。”林森赞同。
晚上,林森和妈妈带着一些牛奶、点心什么的,去小溪家。因为提前打过电话,小溪的父母早就准备好一大桌子菜,有荤有素有凉菜,有大鸡蛋木耳包菜馅儿的大饺子,还有西红柿疙瘩汤,闻着就觉得很美味,馋得宁晓爽偷偷咽口水。
林森挨个给宁晓爽指:“这就是我老家的炖菜,你尝尝。还有这个,叫焖子,是我们当地的作坊做的;豆腐也是现做的,绝对比超市的豆香浓郁……”林森每介绍一道,宁晓爽就吃一道。她第一次发现,原来看似普通的家常菜也可以做得如此美味。看来,越是简单的食材,做好吃就越考验大厨的功力。宁晓爽也很喜欢吃当地的凉菜,味道并不比竞城大饭店里的差。
林森的妈妈看着林森全身心地照顾宁晓爽,心里着实有点不痛快。但是想想,孩子大了,总要去追求自己的幸福,难道还要儿子分一半爱在自己身上吗,那样他还怎么跟自己的爱人过一辈子呢?想开了,妈妈心里坦然起来,也主动给宁晓爽夹菜,关心她。
宁晓爽很不好意思,连连说“谢谢”。其实她也觉得自己大了,不用被当成小孩子来照顾。但是既然别人对自己这么热情友好,自己也不该驳了他们的面子。她加油吃着,林森和他妈妈夹多少,她就吃多少。然而,没等宁晓爽吃完,林森和妈妈就又给宁晓爽的碗里堆满了好吃的,生怕宁晓爽饿着一样。终于,宁晓爽还是吃不动了,于是勉强放下筷子,一脸求饶地看着林森。小溪的妈妈也笑了:“没事,吃不下就算了。去休息吧。”
林森带宁晓爽去屋外走走。这个村里到处都没有路灯。如果走到屋子灯光照射不到的地带,那完全就是伸手不见五指,走路也是摸索着、试探着,深一脚浅一脚。不过,也正是在这屏蔽了光污染的“世外桃源”,宁晓爽欣喜地看到天空中的繁星,如此显眼,还有那北斗七星,真的好像一柄汤匙。
宁晓爽深呼吸。夜晚的空气也是格外的清新,尽管不免有些凛冽、吸到肺里也是有些刺痛感。但是,这种纯净的空气已经很难再享受到,在车水马龙的都市中更是无缘相逢。
“森狐狸,我好喜欢看星空。小的时候,我很喜欢天文学,上小学时,我还观测过哈雷彗星。可惜下次再遇见哈雷,就得几十年之后,它76年才能出现一次。”宁晓爽仰着头说。
“有机会,咱们一起参加一次户外旅行,到高山顶看星空,看一晚上。”林森承诺。
“说话算数?”
“我保证!”
“我不相信。你发誓:你要是说话不算数,就请我吃火锅!”
“好。”
“每天一顿?”
“每天一顿!”
…… ……
伴随着宁晓爽和林森此起彼伏的说话声,林间偶尔也传来几声咕咕响的鸟叫声,仿佛是鸟妈妈在催促自己的孩子赶紧入睡。宁晓爽抬头看着黑漆漆的树冠,试图寻找叫声的来源,然而只是徒劳。
次日,宁晓爽呆在家里,林森和他的妈妈去姨姥姥家办丧事了。百无聊赖之际,宁晓爽决定出门,在村子里逛逛。她跟小溪说了自己的想法,小溪便主动提出陪着她一起,免得她走迷路。
她俩出门,拐上马路,开始沿着马路上坡。路边的平房都是一样的外观:石头垒成的外墙,土块的实体墙,瓦块砌成的屋顶,木质的窗框,一样的简陋破败,不一样的破败细节。小溪不好意思地问宁晓爽:“来到这里,有没有觉得很失望?”
“为什么要失望?农村不就是这样的吗?”宁晓爽奇怪地问。
“噢,我是想你是从城里来的,应该没见过农村吧?我在市里上学时,人家一听我是从村里来的,总还是有点瞧不起的眼光。”小溪说。
宁晓爽淡淡一笑:“瞧不起?我告诉你,城里人自己还瞧不起自己呢!过去的中国人去了国外还被外国人瞧不起呢,可现在又是怎样的光景?别人瞧不起你,是因为他们心里没有文明的标尺,就只好用金钱和出身、地位来衡量对方的身价,分出个高低贵贱。这是他们的市侩,也是你进步的动力。倘若你让对方刮目相看,即使你出身低微,也会被人拥护的。”
说话间,她俩走到一处,能明显听到一群人在吹吹打打,好像在奏什么乐曲。小溪跟宁晓爽解释,这附近就是林森姨姥姥家,他们在办丧事。
宁晓爽很好奇,想去看看。小溪拉住了她,说:“其实就是一群人穿着白色麻布的外衫和帽子,跪在灵堂前。有人掏出钱来,被雇来吹奏曲子的乐师们就根据钱的多少选择奏多长时间的乐。结束后,一群人跟在一个抱遗像的人身后,在村子里走一圈,就算结束。专门有几个青年壮汉负责把去世的老人下葬,等埋好、堆好土包,其他亲属们就去吊唁,烧一些锡纸做的元宝、冥币等。这样,整场丧事就算结束。”
“那,一般会持续几天呢?”宁晓爽问。
“有些人家比较讲究,会把遗体放七天再下葬,这样的总体时间就会很久。”小溪回答,“咱别在这里呆着了,怪冷的。还是回家去吧,我给你烤红薯吃。我烤的红薯,可好吃了!”
宁晓爽觉得也不可能跟林森在这里碰上面,只好跟着小溪回家。远远地,她看到田野里一些树梢虽然光秃秃的,但是每棵树上都座落着一两只鸟窝,倒也觉得甚是有趣和温馨。
晚上,林森回来陪宁晓爽吃晚饭。他很疲惫,精神不太好。宁晓爽问他白天都干了什么,林森摇摇头:“别提了,跟着一群人去挖坑,明天下葬。大冬天的,居然也能让我热到内衣内裤尽湿。”
宁晓爽抓过林森的手,心疼地看到他手上隐隐约约像要起水泡的伤痕。
“不过没关系。明天就结束。之后,我就能陪着你好好过年。”林森笑着对宁晓爽说。
“如果可以,我真想跟着你,一步也不落。”宁晓爽失落地说,“你不在,我干什么都提不起劲头。”
林森笑着捏了捏宁晓爽的脸颊:“再坚持一天,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