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泉的来访是夏长天始料不及的,寒光一一掠过身边的随从,沉声道:“你今儿怎么这么早过来?”
玉泉自若的深呼吸了一口气:“唔,今天的敬仁宫好像很有意思,怎么,陛下不欢迎我来转转?”
“不是,”夏长天下意识的跨了一步,遮住玉泉欲看向暖阁的目光,道,“你肯不请自来,本王欢喜还来不及。只不过,今日有事,恐怕没有时间与你厮磨了,改日本王亲自去玉泉宫给你赔罪。”
“怎么赔罪?”玉泉明眸微亮,凑至夏长天耳边,“难道陛下愿意让我在上头了?”
夏长天冷笑一声,推开他:“那你也得有那个胆子。别在这儿胡闹了,来人,带玉泉宫回去。”
“且慢,”玉泉犹不死心,暗自坏笑,“陛下莫不是在宫里藏了人吧,待我进去看看。”
说罢,自顾自往里闯去,夏长天一个不留神竟没拦住,懊恼的就要伸手去拽他,不料花生恰恰换了衣服出来,一手握着锦带,一手拎着衣摆,模样可怜:“我不会系扣子。”
玉泉与夏长天双双呆在原地,看着那个粉雕玉琢的人儿,衣衫半退,颊面胜春,不自觉的都咽了下口水。
还是一侧随从玉泉过来的小宫女机警,轻移莲步,走过去弯腰将他的衣服理好,将锦带从他腰后绕过来,打了一个结。她的手伸到哪里,玉泉与夏长天的目光就跟到哪里,直到她躬身退下,才缓过神来。
花生蹦跳着跑到夏长天面前,一抬眼看见玉泉,挺热乎的就打了个招呼:“嗨,美人,咱们又见面了哦。”
玉泉倒是有些受宠若惊,单手拍着胸口直笑:“哟,瞧这孩子乖巧的。长天,不如放我身边两日如何?”
“少在那里胡言乱语!”夏长天忍不住皱眉,一手牵着花生腰间的带子,将他提溜到自己身边,一手推了推玉泉,“你要去行宫,现在就回去收拾东西,要不去就从我面前滚蛋。”
“还用得着你吩咐,早准备好了。”
说罢,玉泉便闪身往一边挪移几步,夏长天傻眼看着面前的几个绸布打包的行李,一阵恶寒:“你可真会猜测我的心意。”
玉泉笑道:“毕竟也是一个被窝里睡过的,你那点心思怎么会领悟不到呢?”
“滚蛋!”夏长天听着他在华生面前胡言就觉刺耳,拉着花生上轿出门,扭头吩咐玉泉一句,“你自己坐轿子来吧。”
玉泉冷眼看着一队人马从暗道出去,微微一笑,这么快就另结新欢了,我的陛下?
香影低眉看着床沿犯错忏悔的小鬼,一阵头疼:“我不是跟你说过,不许下山不许下山,你怎么还是跑出去了?”
花生垂着头,低低的说:“因为姐姐你实在病得很重,我想救你来着,后来遇见了一个人,他说他家里有大夫,我就跟他下山了。”
“下山也就算了,你怎么又带着我住到这里来了?”
“因为他说你要是三天五天的不好,就没人给我做饭吃了,我跟着他当个书僮,每月包吃包住,还净赚十两银子,多划算呀。”
“划算个鬼啊,你肩不能提手不能抬,铺床叠被又从来没做过,怎么给人当书童啊?”香影不禁啐了他一口,心下却不免忧虑,这个傻子,不知在皇宫里遇见了哪个人物,被哄骗了出来,“我问你,带你下山的人,姓甚名谁,你可知道?”
“知道啊,”花生慢吞吞的抠着床沿上的花鸟雕刻图案,小声说,“他说他叫长天。”
长天?虞夏皇帝夏长天?只这一句,就让香影浑身瘫软,明明是拼命也要逃离开的人,怎么还是会撞在一起?
花生以为香影大病初愈,不便多动,忙忙的去给她拉被子,服侍她躺下,香影哆嗦着按住他的手背,曼声说道:“别的话你可以不记,有一句话你千万要记住,安安分分当个书僮吧。”
花生懵懂的点点头,香影缓缓侧过身,泪满襟衫。
别院正宫里,地龙烧得正暖,两个潇洒出众的男子仍在暗暗较劲,一个掰住一个的胳膊,一个压住一个的大腿,互不相让。
玉泉薄如一线的唇角,永远轻佻的上扬:“陛下,您今日就服输让我也尝一尝甜头吧。”
“切,怎么可能?传出去,本王的脸面都要丢尽了。”夏长天闷闷的说着,脚下却不敢松懈。
玉泉侧头嗯了一声:“那么,我只好出招了。”
“什么招?”
直觉不妙,夏长天尚未来得及问清楚,就听玉泉在床上娇声叫唤:“花生,啊……花生,快……快救救我,长天……嗯……哎……长天你轻一点……花生……”
“你……”夏长天顿时慌神,要知道为了防止夜间有什么意外,他把花生的厢房就安排在了隔壁耳房里,想不到玉泉竟然出了如此无耻的一招,让他束手无策,一身的力气被抽的一干二净,任由玉泉爬起来骑到他身上,一脸得意,“陛下,我就说我今晚会赢,您还不信。放心吧,等一下,我会让您好好享受的。”
夏长天此时的脸要多难看有多难看:“你要做就做,再废话本王踢残你!”
“别这么吓唬人家嘛,”玉泉勾着夏长天中衣的带子,轻轻解开,“这才刚起的兴趣,被你吓回去了多不好。陛下,您是喜欢玫瑰味的呢,还是茉莉味的,听说敬事房新进了几种精油,要不咱们挨个试一遍?”
夏长天闻言更加不悦,正想着要不要直接一脚踢他下床,最不愿意发生的事情偏偏发生了。偏房里听见有人叫唤自己,花生急忙就要过来,香影多少知些内情,听着声音不对,一个劲儿的拦住,就叫不许出来。好不容易花生借口出恭跑过来,一推门,入目的香艳场景,让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这般尴尬的何尝他一个,床上酝酿情趣的两人,忙忙的盖被子,穿衣服,打扮成小厮模样的的值夜太监也没想到一打盹的功夫,外头侍卫就放进了这么一个小人儿来,打扰了陛下与玉泉宫殿下的好事,跪地就连连磕头求恕罪。
还是玉泉脸皮厚些,攥着衣前交领,从帐子里探出头来问说:“小家伙,你怎么来了?”
花生看着他,双腮若染云霞,丹齿犹余津液,不觉脸红心跳:“我只是…..听见有人叫我,就过来看看,那个……你们在做什么?”
玉泉呵呵轻笑,正待说话,不想夏长天在他背后大力拉扯,将他丢去帐子里,自己探了一个头出来:“我正在与他研究人体穴位脉络,你知道的,习武之人总要会这些。”
“哦,”花生了然的点点头,夏长天暗松了口气,玉泉在帐子里捂住嘴直笑,没等他二人缓过神,就见花生蹦跳过来,一把将夏长天的头推开,扑到床上嚷嚷,“我也要研究,我也要研究。”
外头跪着的太监一头晕倒在地,完了完了,明天定是要被杀头的了!
帐子里,三人,三个方向,如三足鼎立。夏长天一件鹅黄中衣,玉泉一件浅绿中衣,花生低头看了一下自身的裘衣,闷不吭声的就动手脱衣服。
夏长天哑口无言的看着脚边的那个小东西,一件一件认真的脱着,小模样如同蟠桃树上千万年才结出的那个果子,令人垂涎欲滴。
玉泉笑得不住捶床,夏长天回神踢他一脚,示意他背过脸去,玉泉只管凝视着花生,口中说道:“怕什么,大家都是男的。”
“你能不能要点脸啊?”夏长天几乎要咬舌,一个添乱不够,一个却要乱上加乱。
花生眼见着脱得只剩一件内里单衣,才住手,仰面笑道:“开始吧,怎么研究?”
“我来教你。”玉泉急忙插缝过来,唯恐天下不乱,只手就从花生的锁骨处往下摸去,还不住言语,“先从这儿伸手下去,在胸前摸两把,然后……”
夏长天一看就禁不住火大,猛的一把揪着玉泉的领子,将他扯开,扣住花生胸前的单衣,说道:“这儿是重要位置,不要让别人乱碰。”
玉泉咧嘴直笑,难得的恣意开怀,趁着夏长天不注意,又偷摸出手探向花生下面:“这儿也很重要哦。”
“下作!”气急拍掉玉泉不安分的手,夏长天无奈,只得扯着花生搂进怀里,警告玉泉道,“你现在就给我出去,穴位一事下次再切磋吧。”
“凭什么呀?”玉泉不悦的皱着眉,脚尖轻挑着花生的裤腿,“长天想独自偷吃吗?这小人儿,可要见者有份才行。”
花生夹在他俩人中间,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夏长天还在懊恼如何让玉泉闪人,就听花生拍掌笑道:“我知道了,你们一个是小攻,一个是小受,还想蒙骗小爷说是研究穴位?哈哈,被我揭穿了吧,快说快说,刚才谁上谁下?是你,还是你?”
花生摇着玉指在夏长天与玉泉之间点来点去,玉泉被他一席话说得云里雾里:“什么小攻小受,上上下下?”
花生不屑的嘁了一声:“还想狡辩?我看过书哦,书里讲男男相亲时,扮演被攻城略地的那一方叫做小受,而扮演攻城略地的那一方就叫做小攻。按照我的分析,美人你看起来动可攻静可受,而长天就单调些了,好像只能做小攻嘛。”
“花生!”
难得异口同声的愤慨,花生咬着手指不解的看向面色不善的夏长天与玉泉:“干什么?”
“回去睡觉!”
又是一遍异口同声,花生无辜的扯扯身上的单衣:“不研究穴位啦?”
“明儿再说。”夏长天憋着气吐出一句,掀着帐子叫唤,“来人,送公子花生回去。”
玉泉也摇摇头,扫兴的躺下来,余光里看着那半大的小子,在太监的背负下,身上笼着来时的貂裘,摆手作别,好像……比前些年见到的时候更加可爱了,真是更让人心动。
行宫的早晨比不得皇宫,皇宫是清净有序,多而不乱,而现在,看着后院里鸡飞狗跳捉兔子的少年,玉泉无力打个哈欠,夏长天,你上早朝上的可真是时候啊。
“美人,你起来了啊?”终于捉到兔子腿的少年,转脸看到玉泉,含笑招呼道,“今天早饭很丰盛哦,有包子,有甜糕。”
玉泉再次打个哈欠,敷衍着说:“嗯,那你吃过没啊?”
少年把兔子扛在肩头,边走边说:“当然吃过了,我现在要带小白回房陪我姐姐去了。”
“唔,去吧。”
玉泉笑着看他走远,才带了两三个侍从去粥房,中间有个多舌的,见他的心情像是不错,凑趣说道:“殿下,咱们这回出来可真有意思,宫里头的称呼在翰武行宫一概不用,管着陛下叫大少爷,管着您叫表少爷,还有刚才那位天仙似的小爷,陛下明里头吩咐我们管他叫书童,暗里却叮咛了几遍,什么重活都没让他干,早上他失手砸了个碗,陛下倒把盛饭的人给打了一顿。您说,奇怪不奇怪?”
玉泉浑不在意的用袖子兜风,扇了扇昨晚与夏长天笑闹时鼻端浸淫的粉渍腻香:“那有什么奇怪的,不过是陛下喜欢那个小家伙,带在身边哄着开心而已。”
“殿下,你可真是仁慈。”侍从小心压低声音,“奴才可听说,半年前在殿下未入宫时,陛下曾纳进一宫男妃,大婚当晚,因为男妃性子刚烈,受不了言辞折辱,就跳了菊花台摔死了。陛下惊怒交加,卧床躺了半个多月才起,把宫里见过男妃样貌的八个太监全都割了舌头,发配皇陵。便是百花宴与会的各个王公贵族,也不约而同接到了警告,再无人敢提及。那天我偷听到御前当红的小喜子说,当初男妃进宫时,他也见过,因为陛下不舍没将他作处置,才躲过拔舌一难,这新来的小书童可不就跟当年的男妃如出一辙?”
玉泉掩口,宽大的袖子遮住半面俊颜,一向柔若春水的眸子,不经意间却是寒意涔涔,瞪着那还不知说错话的侍从:“陛下的事也是你我能私下讨论的吗?若是还有嚼舌的,本宫再怎么仁慈,也保管他下半辈子出不了声。”
侍从蓦地苍白止声,赶紧垂首卑躬跟在后头,朝粥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