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不明真相过来围观的群众越聚越多,我只得从身上掏出个牌子,招手叫了顶轿子,直奔离我最近的地方—十一王府。下轿亮了亮宁崇安给的牌子,门童立即把我带去小侯爷的厢房。
到了门外隐约听见里头有说话声,这不免让我忆起各个电视剧的狗血桥段,很多重要的信息都是通过找人-门里有对话-偷听等渠道得来的,于是乎我也不能免俗的挥退门童,趴在门外偷听。
“我说小侄子,你茶也喝了,点心也吃了,这会子气也该消了吧?依我看,莲花生那小子倒是没心思跟你抢赵小姐,兴许是场误会,不过太子今儿的表现倒是反常。”这种老于城府的说话方式非崇侯莫属,感谢您老人家英明,替我刷黑锅。
“我也不是专气他,我是气赵曼曼,什么眼神啊,就莲花生那种娘娘腔,哪里比我优秀了?”小世子我他妈真的好奇,你启蒙老师是谁?娘娘腔这个词是他教你的吗?小爷优秀就优秀在比你娘,怎么滴!
“嗯,这倒也是。哎,靖远你听说过没有,莲花生的脑子其实是两年前才转好的,五岁之前是个傻子,为此莲府上下还曾悬赏万两寻名医呢。那会子在绿营他一力承担所有过错,我和太子都以为他的傻病没根治彻底,才特意挑了今天试探他,看他的表现又似乎不傻。”
“皇表叔,你和太子比我大三岁,你们听说的事情我怎么会听说啊?不过,莲花生来上书房的那几天,我也听说,他有可能是咸净国师说的红白莲之一呢。绿鬓红颜,貌如女色,国师说的不就是莲花生这样的人吗?”
“嘿,小侄子,你不简单嘛,红白莲都知道……”
五岁痴儿……转好……红白莲?这怎么又变成修真系列了,我赶紧从身后拿出剧本,翻到前几章,果然纪老师说的七律真言里头就有一句‘红白莲花开共塘,两般颜色一般香’。我是其中一朵,那另一朵是谁?里头似乎停止了对话,我弯着身子正要再靠门贴紧一点,只听小侯爷在里头惊喝一声:“谁在外头?”
吓得我几乎惊叫出声,幸而一只大手及时从背后伸过来,几个跳跃就将我带离了王府的深墙大院。落地我才看清来人手上的虬龙刺青,分明是太子府的标志,来人似乎知道了我看穿了他的身份,不等多说,又带着我几个起跳,直直把我扔进一间院子里。
忍住疼爬起来,我指着院墙上没下来的太子手下骂道:“你给我下来!你当我是麻袋啊,爱扔哪儿扔哪儿?”
我刚叫嚣完,原本空荡的墙头立马黑漆漆的站了一圈人。
“呃……好吧,我就勉强当回麻袋吧。”
沮丧的低下高傲的头颅,身后又是一声笑:“呵呵,莲花生,你真是让本宫另眼相看啊。过来,站那么远,本宫说话太费劲了。”
我机械般把身子扭过去,太子殿下正端坐在院中紫檀木雕花椅子上,支着下巴对我招手。
有感于力量太悬殊,我不能对他怎么样,唯一的选择只能是听他的话,向他靠齐。太子体贴的把屁股往一边挪了挪,示意我坐到他身旁。“
“你可真是好大的胆子,青天白日的在王府偷听崇侯与世子说话,如果没有本宫救你,此刻你就该在王府地牢里等候发落了。”
我看他施恩的面孔就不舒服,摇晃着王府玉牌说:“你少吓唬人,我有王府出入令牌。”
太子嗤笑着把我的令牌拍向一边,说道:“那就多了一层罪,私盗令牌闯王府,轻则鞭笞一百,重责发配皇陵守墓。”
唔?我回想了一下上半集,发现了一个让我震惊的问题,太子怎么知道我偷听,难道......
我下意识攥紧玉牌,却似握着炭火:“你派人跟踪我?想不到你们年纪这么小,就知道给无辜的人下套,真不愧是太子殿下!”
太子若有似无的轻笑:“大家都彼此,深宫大院里出来的,哪个不是自幼就活在阴谋里。话说回来,莲七少爷,你自己不是也用了二十大板的苦肉计,换得了本宫与侯爷世子的信任?”
我去你的苦肉计,二十大板你来一下试试?如果当时纪老师不及时赶到,硬给我安个莫须有罪名,你以为我愿背这个黑锅啊?
不欲与他多说,好歹咱也是清穿文一路看过来,这种戏段还是大概了解的,不外乎是威胁主角帮助他做一些事情而已,我都是主角了,这关还能躲过吗?
我豁出去了:“来吧,既然大家都是明白人,有什么你就说吧,太子殿下,我尽力而为。”
“聪明!”太子轻轻鼓了鼓掌,道:“你痛快我也就痛快一回,难为你用了苦肉计,想一石三鸟,可老话说一女不事二夫,你总要选个边站稳了。他们听说过的事情,本宫自然也听说过,甭管真不真实,国师说的总有他的道理。红白莲花开共塘,你与莲华生总有一朵是白莲,也总有一朵是红莲。而今莲华生早已登朝入仕,迟早为本宫效劳,你却是个未知数,为了防止旁人拿你作祟,坏我宁国社稷,本宫不得不要求你,碌碌无为十五年,待本宫羽翼丰满之后,再请你出山。”
“等等,等等,”我有点乱,必须捋一捋,“让我碌碌无为我可以接受,十五年我也可以接受,反正上辈子我也没怎么出息过。我只想搞懂,你说我和华生就是诗词里的红白莲,有什么证据?”
太子很显然没料到我会这么一问,一怔之后略显恼火的说道:“本宫说是就是,你管那么多做什么?这十五年暂且委屈你,华生是众所周知的红白莲之一,对外本宫会派人散布谣言,声称红白莲的另一个是宁生他们中间的一个,替你遮掩几年。你切记不要锋芒毕露,纪大学士应该跟你说过,七国争雄,争夺的不仅是国土,还有红白莲不可泯灭的传说。如果红白莲毁了,那么我的太子之位便堪忧了。”
哦~太子之位堪忧你还敢这么横,不收拾你,都对不起自己。坏坏的对着手指,我悄悄问太子:“墙上的人不知道我是莲七少爷吧?”
太子蹙眉疑惑道:“不知道,本宫以防万一没跟他们交代,怎么你有事?”
有,有大事啊!太子一回答完,我就迅速的退后,大力扯下自己半边衣襟,掩面佯装哭道:“啊......你好坏啊,你竟然把人家衣服,人家还小,你让人家以后怎么做人啊?”
太子脑门青筋暴起,从眼睁睁看着我做戏,再到眼睁睁看着我拎着半边袖子跑出去,都没缓过神来。我想,数年之后京都子弟口中盛传的太子自幼好女色,便是从那件事而来吧。
所以说古人死就死在愚昧上,你说你当你的太子,老拿别人生死说事儿干什么?编剧姐姐你为了提高故事的可读性,也不能这么折腾啊,碌碌无为十五年,不要告诉我你打算像倚天屠龙记里那样,一场游泳就把时间过渡到十五年之后了。我第一个举手反对的,我还想跟小华生小宁生小赵曼曼过把过家家的瘾呢,你一个猛子给我扎出二十二岁的模样,我非死给你看不可。
兴许心诚则灵,跑出院子的时候我还依然保持七岁的青涩样子,然后小小年纪的我瞪着院外纵横交错的小巷,满头黑线。太子殿下,您老人家真会挑地方,一挑就挑个迷宫啊。凭借穿越时带来的那点微弱的女人第六感,我闭上眼随便指了条路,就开始摸索着回莲府,回不到莲府就是回到熟悉的京都大街也成啊。走着走着,半山的夕阳开始坠落了,再走着走着,夕阳的余晖也已经消散了,等到天上出现第一颗星星,而我也精疲力尽的时候,导演大人和编剧姐姐才肯大发慈悲的放我一马,让我摸到了莲府的后门。
大力的敲敲门上的铜环,家里的小厮立马开了门,跟我对了半天暗号,直到听说我叫莲花生,才一把拉开大门,眼泪鼻涕直流的喊:“快来人哪,七少爷回来啦,七少爷活着回来啦!”
呃,什么情况,我不在家的时候错过什么了吗?
没等抓到个人问明白,雨生手里的扇子就砸到了我头上,呲牙咧嘴的说:“啧啧,这一身不人不鬼的!臭小子,老六就把你丢街上一会儿,你就找不着路啦?知道家里人找你找得多急吗?再不来,都要飞鸽传书请大哥调御林军了。”
真是亲切的家人啊,我揉揉头,温馨的一笑:“那敢情好啊,找到了以后咱家就开个寻人启事俱乐部,专业找失踪人口。”
“臭小子,还有工夫贫嘴,”霜生拧着我的耳朵嚷嚷,“还不快去看看老六,可把他吓坏了,我倒是第一次看见他哭呢。”
华生哭了?哎呦喂,这登出去可是头条啊,撇开雨生霜生,我拎着裙子就往华生的房间跑,夜幕下的廊檐里只亮着一盏四角纸灯,尉迟侍卫抱剑立在外面,正心神不定的走来走去,我从他背后窜出来,猛叫一声,吓得他一个踉跄,回身来见到是我,欣喜的松口气说:“莲七爷?你可回来了,主子在里头等你很久了。”
“嘘。”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偷偷开门进去,屋里燃着两只通臂蜡烛,并不甚明亮,华生静静垂着头坐在轮椅上,手指无意识的抠着身前的桌案。对着烛光,我清晰的看见桌案上盈盈反光的泪水。
这一刻,我怔怔站在门边,再也没有了捉弄华生的心情,许多天来由于初到异地水土不服的原因,我从来没敢想过依赖任何人,全凭感觉一步一步走到今日,哪怕是莫名其妙挨的二十大板,都不如此时华生给我的震撼,他是唯一一个在陌生的世界里肯为我哭泣的人。
侧过脸我轻轻擦去眼角的泪痕,才重新扮起活泼可爱的莲花生,嬉笑着出现在华生视线里:“羞羞羞啊,六哥哥,好好地你哭什么?是不是后悔把我扔在大街上了?”
华生不可置信的抬起头,狠狠盯住我,直到觉察我是真实存在的,才慌张用袖子擦拭一下脸颊,含怨审问道:“不是告诉你等一下会去接你的吗?你又跑去哪里疯玩了,衣服都撕破了?”
“人家看你走得那么决绝,哪里知道你会几时回来啊?就自己给自己找乐子,去十一王府玩了,玩着玩着天就黑了呗。”
“那你走近点,我看看你伤着没有。”
我径直走到他身边,转了个身解释说:“没有没有,衣服是我自己撕的,你都说了男儿不该着女装的嘛。”
华生慢慢笑开,放佛暗夜里的幽昙,舒展着最美的花瓣。
虚惊一场,莲府上下终于可以安心的睡个好觉,我依旧跟华生挤在一张床上,外间是尽心职守的尉迟侍卫,那是我第一次打心眼里承认自己是莲花生,备受莲府宠爱的七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