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还是平淡无奇,静悄悄地流逝,厨房里的人和事儿我都已经适应得很好了。十四这块万年寒病,偶尔也能稍稍融化一点儿了,如果我因工作太忙无法照顾自己的肚子时,他会默默准备馒头点心什么的小吃食放在我屋里,有时在我搬运重物时会他突然出现一声不吭地帮我拿着就走。渐渐习惯了十四的帮助,我发现他竟是我在这王府里唯一可以有些依赖感的人,不知何时我已把他纳入我朋友的范围内,只要有他在,我觉得安全感会更多一些,做事时心里也踏实一些。
当然除了十四,我的生活里也出现了一个让人头疼的家伙,自称英俊无敌魅力无边的李管事的侄儿子俊,就是我十一岁生日那天抢了我长寿面的家伙。从那以后,这家伙隔三差五就会在我临下班,没什么人的时候出现,撒着泼地要我给他煮面,和他吵吵闹闹竟也习惯了他的存在。一晃认识这家伙竟有三年了,不过,最近都快一个月了都没见着他,开始还有些不习惯,下班了也不急着走,想看看这家伙到底来不来,不觉等了几天,我有些恼怒自己真是傻了,我凭什么就得给他煮面,人不来还在这儿傻傻地等,我看我是有毛病了,他不来正好,我该乐得轻松才是,可是我还是有些小小的担心,这家伙不是有什么事吧。算了,不想了,回去休息。
忙完一天的活儿,我回到屋里清洗了一番,还好王府里佣人生活并不苛刻,甚至比过去在天齐村的生活好了几倍,除了自由其他都挺不错。洗完澡后,身轻如燕的我走出屋外,今天我想看看星星和月亮,我想至少我的思想是可以自由的。
坐在屋前的石头阶梯上,夏天里的石头股股地投出凉意让我很是舒服,双手很随意地伸向身后的地方,支持住我后靠的身体,抬着头看着漫天星光,真是惬意得不行。来这世界竟有十一年还多一些了,现在的我已经十四岁了。前世的很多事我已渐渐淡忘,除了江波。现在想起他,心不会很痛了,可是还会有依恋,他温暖的笑容我一直记得,那样的笑容能笑进我心里,觉得窝心,喜欢上他应该是因为那笑容吧。真好,还能记得他的笑容,想着我没有察觉得自己也跟着笑了起来。
“姑娘家,坐在地上成何体统。”
“舒服就行,在乎那么多干嘛?”是十四,不在乎他的指责,我继续惬意地看着天空。
“十四,你今年多大了?”
“十八”真难得,他竟会回答我的问题,我立即来了兴趣,想继续发挥我的八卦精神。
“你来王府多久了?”
“比你早两年。”
这家伙一如既往的惜字如金,不过我已习惯,这几年的相处我们其实已处得很不错了,我经常在他面前絮絮叨叨,为的不是他有反应,只是证明自己不是一个人而已,我说他听,这样其实很好。
十四学我抬起头看天,我着他一身孑然的身影站在月下,不禁想起李白的一句诗:举杯邀明月,对饮成三人。风扬起他的衣角,让我更深地感觉到此时十四的孤独。他一直那么孤独,一直与这王府的厨房格格不入,他到底是一个有着什么样故事的人呢?我突然很感性地对着他说:“十四,我知道你一定不会属于这里,有一天你会离开,可我不想你离开,因为在这里我只能和你说话。我们认识快四年了,我想了解你更多一些,我想成为你的朋友。在这世上除了小虎子,我没有别的朋友,我想你成为我的第二个朋友。”我不知道从哪里来了勇气,想对他说这些,可我知道这是我内心真实的想法,我相信这四年来和他相处的点滴,他不会是一个会害我的人。
十四没有回答,他走过来挨着我座下拍拍我的头笑了笑,“思雨,谢谢你!”我认真地看着他,第一次这么认真近距离的观察,我才发现十四的眼珠子竟然是褐红色,平常不注意没怎么看出来,今日才发觉这个颜色的眼睛看上去,有点儿忧伤却很魅惑,就象他的人一样充满神秘,却也很吸引人。我知道他不会正面回答我,我也不需要他的回答,我现在只是觉得想要让他知道,在这世上他不孤单,因为同样孤单的我愿意成为他的朋友,就象是我自己在告诉自己,我也不孤单,因为有一个我想成为他朋友的人存在。
“你的眼珠为什么会是褐红色呢?我从来都没有看到过这种颜色的眼睛,可是我又觉得有点熟悉,不知道为什么?”打破沉闷我突然很八卦地问到。
“傻瓜,你自己的眼睛就和我很象啊!你,为什么可以这么拼命呢?”
“因为想要活着。”
“你呢?我怎么看都觉得你不象佣人。”
十四抬头看着天,看着他嘴角上扬的弯度,那股忧伤反到更浓了一些,是呀,何必追问,每个来这儿的人说不定都有自己的故事,可是我却想要他做我的听众,对他有种莫名的安全感。因为今夜我想有说话的冲动。
“十四,我有一个全世界最美丽最温柔的娘亲,她去世了所以我来这里了,我娘说无论如何我都要好好地活着,这样她就会安心。所以我很拼命地工作,就是想要活下去,如果有机会离开这里,我也一定会更好地活下去!对了,进来这里还有离开的可能吗?”
他转回头静静地看我说到:“签了死契,作为佣人是不可能离开的,除非你的主人主动将你的契约书撕毁放你离开。”
“我们的主人,是指王府的主人吗?”
“当然,你不会连王府的主人是谁都不知道吧?”十四看我一脸茫然,状似无语地用悲哀的眼神看着我,我赶紧抓住他胳膊急切地说:“十四,作为我优秀的直接领导,你有必要为我好好讲解下关于这王府的情况,这样更会有利于你工作的开展,我就不会给你闯篓子,让你挨骂了!”于是在我一再地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地说服教育下,十四才缓缓向我讲起了这轩宇王府的情况。
王府主人叫蓝轩宇,是现今皇上的亲弟弟,年龄今年刚好四十,正当壮年。王爷有独子一个,也就是小王爷名叫蓝铭昭,今年十四岁。王府没有王妃,只有夫人一堆,其中雁夫人一人统管王府。由于王府只有小王爷一个子嗣,所以大家特别维护这小王爷,但据说这小王爷性情乖张,脾气爆燥,从懂事起就从不让人靠近他,身边的服侍丫头一个月换一个,没有任何一个人能长期伺候他左右。关于此也是王府众佣人最忌讳之地,没有人愿意去,因为一个月后就会被谴出王府,之后的结局怎么样没有人会知道。王爷虽然只有这个独子但不喜欢他,从来没有看见两个人在一个饭桌上吃过饭。雁夫人是小王爷的亲娘,但似乎也拿他这个儿子也没有办法。
听了十四的话,我对这王府的感觉有了更实际的看法,那就是有这样奇怪的主人,才会有这样象石头般没有温度的王府,这就见怪不怪了。我摇了摇头,看样子要想走出这王府,就只能看上天给我的造化了。
“对了,思雨,后天是王爷的四十生辰,以前没让你参与过什么重要的安排,现在以你的情况应该可以参与了,等明日我向李管事请示后再通知你怎么做,你也该多了解王府的情况,这样对你应该是有帮助的吧?”十四说这话时,象是自言自语,我没有什么特别的期待,可是对于古代王爷的好奇,说没有那就是完全的自欺欺人了。让我没有想到的是这一次的上阵,竟成了我人生的第二次重大转折。
接到十四确定的信息,已是我准备就寝的时候了。
“思雨,我已安排好了,明早去李管事那儿听从安排吧。”
“恩,好。”
“思雨”
“恩,怎么了?”看着十四欲言又止的样子,我问到:“有什么特别的事吗,没关系你直接说好了。”
“没有什么,只是有些担心你,毕竟是你第一参与王府正式的活动。”
“放心吧,我知道轻重。”
“那就好,思雨谢谢你把我当朋友,一定要加油,努力生活!”十四说完轻轻拍了我的头,很认真地替我缕顺了颊边零乱的头发。说完又是潇洒地转身,又留给我一个英俊又孤独的背影。
我总感觉怪怪的,十四今天居然说了超过十个字的话诶,象是交代遗言一样,我笑了笑我又开始胡思乱想了,好好休息吧,明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呢!
也许是即将参与一项重要工作的激动,我竟然起得很早,把自己认真梳理了一番,印象里我从没关心过自己的长相,今天第一次对镜梳妆时,还是被自己吓了一跳。我没有想到自己竟是这般:眉目如画,褐红色的眼睛很是魅惑,如暮如辰,流光波动似灵悠忽来,俏鼻菱唇未启先语,似静亦动总相宜。看着自己,想出一堆形容词可是总感觉不够贴切,最后我冷静地替自己的长相做了如下的总结:以上形容过于夸大,其实就是似碧波轻漾,似杨柳弱风的清爽和娇媚而以了,没有娘的优雅,一派闲散韵自来的飘逸。狠狠地自恋了一把,让我的心情在清晨里美好到不行。其实我真正高兴的是,我实在很明白美丽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活着,而且要快乐健康的活着,这才是我的梦想。因为我从没想过,会有将活着作为梦想的一天,也许这就是这个特殊时代才能赋予的,认真体会为活着而努力的过程,我有幸能体会一次。看着镜中的自己,我自信地微笑: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