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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001(下)

正伯侨援杓浅斟一觞,方道:“昔日赵惠文王喜剑,剑士夹门而客者三千余人,日夜相击于王前,死伤岁百余人,好之不厌。如是三年,国衰,诸侯谋之。……”

在座诸剑士闻言,纷纷停杯止箸,望向正伯侨,不知他是何意思。

信陵君则状甚恭敬。

正伯侨道:“……太子悝患之,募左右曰:‘孰能说王之意止剑士者,赐之千金。’

左右曰:‘庄子当能。’

太子乃使人以千金奉庄子。

庄子弗受,与使者俱,往见太子曰:‘太子何以教周,赐周千金?’

太子曰:‘闻夫子明圣,谨奉千金以币从者。夫子弗受,悝尚何敢言!’

庄子曰:‘闻太子所欲用周者,欲绝王之喜好也。使臣上说大王而逆王意,下不当太子,则身刑而死,周尚安所事金乎?使臣上说大王,下当太子,赵国何求而不得也!’

太子曰:‘然,吾王所见,唯剑士也。’

庄子曰:‘诺,周善为剑。’

太子曰:‘然吾王所见剑士,皆蓬头、突鬓、垂冠,曼胡之缨,短后之衣,嗔目而语难,王乃说之。……’”

言至此,剑士中蓬头、突鬓、垂冠,曼胡之缨,短后之衣者纷纷按剑跽起,而正伯侨却视若乌有,接着道:“‘……今夫子必儒服而见王,事必大逆。’

庄子曰:‘请治剑服’。

治剑服三日,乃见太子。

太子乃与见王,王脱白刃待之。

庄子入殿门不趋,见王不拜。

王曰:‘子欲何以教寡人,使太子先。’

曰:‘臣闻大王喜剑,故以剑见王。’

王曰:‘子之剑何能禁制?’

曰:‘臣之剑,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王大悦之,曰:‘天下无敌矣!’

庄子曰:‘夫为剑者,示之以虚,开之以利,后之以发,先之以至,愿得试之。’

王曰:‘夫子就舍待命,令设戏请夫子。’

王乃校剑士七日,死伤者六十余人,得五六人,使奉剑于殿下,乃召庄子。

王曰:‘今日试使士孰剑为利。’

庄子曰:‘望之久矣。’

王曰:‘夫子所御剑,长短何如?’

曰:‘臣之所奉皆可。然臣有三剑,唯王所用,请先言而后试。’

王曰:‘愿闻三剑。’

曰:‘有天子剑,有诸侯剑,有庶人剑。’

王曰:‘天子剑何如?’

曰:‘天子之剑,以燕谿石城为锋,齐岱为锷,赵卫为脊,周宋为镡,韩魏为夹,包以四夷,襄以四时,绕以渤海,带以常山,制以五行,论以刑德,开以阴阳,持以春夏,行以秋冬。此剑,直之无前,举之无上,案之无下,运也无旁,上决浮云,下绝地纪。此剑一用,匡诸侯,天下服矣。此天子之剑也。’……”

信陵君忽失声道:“好剑!好剑!此非无忌所能及也。”

正伯侨继言道:“……文王茫然自失,曰:‘诸侯之剑何如?’

曰:诸侯之剑,以智勇之士为锋,以清廉之士为锷,以贤良之士为脊,以忠圣之人为镡,以豪杰之士为夹。此剑,直之亦无前,举之亦无上,案之亦无下,运之亦无旁;上法圆天以顺三光,下法方地以顺四时,中和民意以安四乡。此剑一用,如雷霆之震也,四封之内,无不宾服而听从君命者矣。此诸侯之剑也。’……”

信陵君沉吟道:“亦属良剑,无忌愿之久矣。”

正伯侨睥睨了一眼那些按剑跽立的剑士,又道:“……王曰:‘庶人之剑何如?’

曰:‘庶人之剑,蓬头、突鬓、垂冠,曼胡之缨,短后之衣,嗔目而语难,相击子前,上斩颈领,下决肝肺,此庶人之剑,无异于斗鸡,一旦命已绝矣,无所用于国事。’……”

话未说完,诸剑士早已怒发冲冠,议论纷纷。

正伯侨却恍如不闻,反对信陵君道:“公子所愿诚善,然公子亦知之乎?良剑必待其人而后工,否则非但无益,亦且自伤。公子岂有意乎?”

信陵君听罢,忙逡巡避席道:“无忌不才,然先生之所言,无忌实不敢当。”

正伯侨闻言,竟喟叹道:“有其剑而无其人,悖!公子其殆哉!”

信陵君只揖道:“先生垂爱,无忌铭感肺腑,然亦但求庶竭驽钝,以尽人事罢了。”

正伯侨便以杓击案,长叹道:“天也!”

信陵君何等英杰,问答之间,对正伯侨的言外之意已了然于胸:一是希望他不要做“庶人之剑”而于国事无益,而要做于国事有益的“诸侯之剑”,又恐魏今王(按:即魏安釐王)不是能驾驭此“剑”之人,后必不能容,而信陵君若死,魏将再无人能扶大厦于将倾,挽狂澜于既倒,故当灭亡,然要魏国无虞,则信陵君须亟为自谋,以求出路。信陵君虽心领正伯侨好意,却表示自己将忠于兄王,绝无异心,至于成败利钝,唯听天命而已。

这时突有一人闪身飞出,大喝道:“中山先生大道煌煌,坐而论之,未必真具实学罢?”众客熟视其人,见他不过二十上下,蓬头、突鬓、垂冠,曼胡之缨,短后之衣,拔剑抱拳,嗔目而语难道:“在下邯郸司马卬,愿领教先生之剑法!”

侯申在席间幸灾乐祸,笑对朱亥、孔斌道:“正伯侨这厮狂得可以,非但不把我们‘大梁七异’放在眼里,便连赵国的剑客也要惹上一惹!”

孔斌则皱眉道:“邯郸司马氏乃剑术名门,自高祖蒯聩起便以剑术显闻赵国,在邯郸城开宗立派,传授剑法。其父掌门司马尚一代师范,伯父太微子司马牛更是剑道高手,名列‘星教七子’之一。我恐正伯侨未必能轻易对付。”

朱亥也点头道:“且看他如何应对。”

司马卬剑指正伯侨许久,不见他搭话,深感受辱,左足一顿,长剑龙吟,径向正伯侨刺去,挟风扑面,口中叱道:“请赐招!”

众客均以为势将有一场剧斗可观,谁料正伯侨却仍倨坐席上,略无张惶,援杓一旋,即将司马卬剑招化解了去。

司马卬一击不中,怒火中烧,振剑斜挑,正伯侨依然高坐,长杓斜指,向右一带,又将司马卬剑锋引去。

司马卬忖道:他坐我立,我若以快攻之,他必不便。当即剑招疾出,迅若电闪,直向正伯侨罩去。但正伯侨剑术何等高明,化之于长杓之上,迫则能应,去则能随,蜿蜒委从,如影与响。

众客中擅剑术之人见状,无不喝彩。

两人拆了二十余招。司马卬挟铗在手,竟不能触动正伯侨半分,而正伯侨既不拔剑,也不起身,自觉面子早已予足,蓦地长杓倏出,格住司马卬剑身,只一挥,司马卬便觉虎口一震,长剑撒手,如矢飞脱。

正伯侨更跟上援杓一指,司马卬胸口被点,向后趔趄数步,匆忙之间拿捏马步,方才站稳,而脱手长剑则飞向旁席,“扑”地一声闷响,刺入一位老者案上,入木三分有余,兀自吟晃。

司马卬羞得满面通红,欲言又止,怔在当地:他为人所荐,被信陵君尊为上客,衣食遇厚,行止待优,不想今日比剑如此不济,便连信陵君也颇为讶然。

这时那老者忽拍案而起,司马卬的长剑也“突”地跳入老者手中。正伯侨微诧,转眼看时,那老者已离席走到帐中,将剑交还于司马卬,且道:“一时胜负,何足挂怀?”

司马卬心中感动,收剑入鞘,道声惭愧,转身悻悻归座。

老者才笑道:“中山先生剑术果然大妙,想来是已获大道了。”其声苍老厚重,中气十足,蕴力于声,震入正伯侨耳鼓,内功修为实远在司马卬之上。

正伯侨知是强手,起身揖道:“不敢,大道若冲,其用无穷。鄙人不过略知皮毛,何谈大道?”见此老锦袍大腹,金琼在手——正是在帐外立于信陵君左侧之老。

正伯侨素闻信陵君门下有“三公”辅佐,即:于大梁,夷门得“侯公”;于邯郸,博舍得“毛公”,浆肆得“薛公”。此“三公”者据说都是文韬武略、出将入相的世外高人。信陵君更视之为上上客,常师事之。然此“三公”前俱隐居避世,其才略之高低,功力之深浅,天下却少有人知。此时侯公死约有十年,则此老者必是毛薛之一。

正伯侨猜的不错,此老正是推荐司马卬的信陵君左师——博徒毛公。他见正伯侨击败司马卬,信陵门下赵国其余武林人士莫不心惮正伯侨高技,持重保誉,无人出首,故挺身而上。

毛公冷笑道:“有何不敢?先生一来便据上座,与信陵公子夸夸大道,而视我辈如鸡斗!邯郸司马氏乃剑道名门,剑法精良,也被先生目同儿戏!这位司马老弟乃老夫所荐,如此说来,老夫亦是‘欺世盗名’的‘鸡鸣狗盗’之徒咯?”

正伯侨道:“侨并非此意。”

“且庶人之剑又如何?”毛公一边慷慨陈词,一边跨步演招,手臂盈缩,做出击刺的动作道,“夫专诸之刺王僚也,慧星袭月;要离之剌庆忌也,苍鹰击殿;聂政之刺韩傀也,白虹贯日。此三子者,皆庶人之剑也!怀怒未发,休祲降天!庶人之剑,也可伏尸二人,流血五步!”

此时信陵门下赵国剑客见毛公发难,心底气壮,杂然拔剑起身,声言要与正伯侨一较高下。

信陵君正欲出言抚众,却听一人突然高声道:“诸公勿噪!”众客看时,高声者乃是“大梁七异”中的——孔斌。只见他推案而起,离席走来,抱拳道:“毛公,你老人家且消消气儿。诸公也请静听孔某一言。”

“大梁七异”在信陵门客中颇负威名,众客见孔斌出头,纷纷安静下来,听他说话。

毛公也稍稍息怒。

孔斌见正伯侨触犯众怒,形势甚孤,因感他对弟子张耳的援手之德,有意将大事化小,为之解围,道:“诸公都是三晋武林中的成名人物,今日因忿一拥而上,恃众敌一,即使取胜,传到江湖之上也非光彩之事。且秦大军兵临城下,我等皆为公子宾客,若自相攻斗,祸起萧墙,岂不惹秦人耻笑?孔某有一议,未知诸公以为如何?”

毛公虽不忿正伯侨,但对“大梁七异”尚算客气,因道:“夫子请讲。”

孔斌遂建议道:“我等‘大梁七异’不才,凭一些微末本领,承蒙三晋朋友抬爱,也算有些微名。诸公如无异议,便让我们‘大梁七异’代表三晋武林和这位中山先生比试一番,双方点到为止,无论胜负,以助诸公酒兴,何如?”

言毕,众客纷纷叫好,心中无不愿“大梁七异”代为出头。

而孔斌却认为以“大梁七异”之能,必能克制正伯侨,届时只须稍占上风,双方罢手言和,互无损害,即可相安无事。他见毛公不语,知他应无异议,便朗声道:“诸公既瞧得起我等,‘大梁七异’也就当仁不让了!公子,二哥,四弟,毛公,中山先生,你们看此事如何?”

信陵君见孔斌遇事不乱、处事有度,转眼间化干戈为玉帛,心颇嘉许,自首肯道:“各位都是武林中的成名人物,今日河内一战,各展平生所学,较量一番,也让无忌大开眼界,自是再好不过。”又顾朱亥问道:“未知先生意下若何?”

“大梁七异”与毛公本同是信陵君的坐上嘉宾,素来相善,此刻见毛公与正伯侨起争执,朱亥便有心站在毛公这厢,力助一臂;更兼正伯侨先前一进中军大帐便高踞侯嬴尊位,脱剑横膝,与信陵君高谈阔论,睥睨众客,甚不把“大梁七异”放在眼中,朱亥心底本就有气,这时适得其会,也觉此事甚妥,便对公子道:“自唯公子之命是从。”

侯申素服孔斌智计,又见二哥、三哥俱无异议,故也跟着大声道:“就按三哥说的办。”

正伯侨也知今日要善罢,非与信陵门下成名豪杰交手不可,便笑道:“如此也好,今日正好领教下‘大梁七异’的手段。”

众客眼望毛公,毛公却一边右手转着金琼,冷笑道:“夫子的主意不错,不过老夫生就是个赌徒,既是比较功夫高下,若不赌个输赢出来,有什么趣儿?”一边左手指着正伯侨的佩剑道:“依老夫看,不如便以这位中山先生的佩剑为彩头:若中山先生胜不得‘大梁七异’,便须把这佩剑留下!”

正伯侨对自己剑术颇为自负,听了这话,即使修为再好,也不禁怒火一冲,随即降下,反笑道:“好!好!好!若是在下输了,自当以此佩剑奉上。”顾孔斌道:“夫子,你们三异谁先来?”

孔斌示意了朱、侯二人,回头道:“先生,斌也无礼,敢占一先!”说着拔剑当胸,使了一招‘适周问礼’。这一招乃“君子剑法”之首式,其意不在攻击对手,便如后世武人行抱拳礼一般。

正伯侨也抬手插天,还了一招“关尹求道”,亦是同意。

礼毕,孔斌振动剑锋,踏步直进,使了一招“其直如矢”径攻正伯侨当胸“云门穴”,剑走中路。

正伯侨正欲出手拆招,孔斌忽又转腕侧剑,绕离中路,攻向自己左臂“侠白穴”。

正伯侨叫了声好,挪步闪过,伸手去拿孔斌左肩。

孔斌回剑相护,斜锋平挑,使了一招“夫子厄陈蔡”,荡开正伯侨攻势,跟着进前,右臂圈转,直逼连点,便是“夫子厄陈蔡”的后发连招“弦歌诗不已”。

正伯侨撤步疾退,袍袖翅展。

众客见孔斌剑法严谨,堂堂正正,一派君子之风,遂纷纷震天价地喝起彩来。

正伯侨与他拆了数十招,于其剑法优劣已了然于心,知他取法圣人、君子之行,过正而失之于权,于是微微一笑,跨足进招,双掌一合,便已夹住孔斌剑身。

孔斌不料他出此奇招,不由愀然变色,忙使一招“恶紫夺朱”,运劲回夺。

正伯侨知此时若撤手,孔斌必定下盘不稳,向后跌倒,因感其为自己解围,众目睽睽之下摔他一跤,面上须不好看,于是指间用力,与之相抗。

论及内力,孔斌实非正伯侨敌手。两人奋力相争之下,孔斌长剑竟脱手而出。

正伯侨不等他长剑脱手,即双臂微伸,又顺水推舟地将剑送回。

孔斌忙接剑在手,退后一步,连连叹道:“惭愧!惭愧!”

正伯侨却笑道:“祖述尧舜,宪章文武;正而不谲,君子剑法!好功夫!”

孔斌忙收剑回礼道:“教中山先生见笑了!”

这下交手精彩之极,众客无不意犹未尽。寻常宾客以为两人各有千秋,不分轩轾;而武功强一些的则都看出这一回合原是孔斌输了。

“俺来领教领教你的高招!”却见侯申拔足抡拳,如野马般离席冲来,挥掌排向正伯侨。适才他在旁焦灼观战,待见孔斌折了一阵,心中不忿,遂怒喊而上。孔斌怕他误伤两家和气,正要叮嘱几句,谁料侯申已和正伯侨交上了手。

侯申武功又与孔斌不同:厚重不足,矫捷则有余。每与正伯侨一触即离,攻其不备、出其不意,正伯侨仍以小擒拿手与之格距,想要制住侯申,却是不能。

孔斌在旁观战,顾谓二哥朱亥,道:“四弟的猴拳愈发进益了,或与正伯侨成个平手之局,亦未可知。”

朱亥点头道:“天下武学,唯快不破,正是此意。”

眼见正伯侨与侯申已斗了百招往上,侯申左右腾挪,攻前袭后,正伯侨只有守御之力,而无制敌之能,毛公等众客则甚为得意,轰然叫好。

正伯侨留心看他拳路,心中忖道:“此人身法敏健,人所不及,如要破他,当以慢敌快,后发制人。”主意已定,便不再随侯申而动,任凭他拳打脚踢,及至身面,正伯侨才出招化解,有时已是颇险。

侯申见他忽然慢了下来,只道是材力不加,不觉自己手足上也加了些力道,以为时辰一长,必可取胜。

正伯侨也已察觉,即默运太玄功,侯申每欺身发一招,正伯侨务待其使老,方出招径攻其要害。侯申迫不得已,要么回护,要么撤下,这样一来,形势徐变,众客反而感觉侯申像被正伯侨吸住一般,行动很不自由,且愈形阻难。

侯申也自不解,正使一招“手接飞猱”,要拂正伯侨后颈,正伯侨仍俟他招式到了分寸之际,才突然侧身避开,跟着肩头一送,后发先至,挟着太玄功之力,竟把侯申撞出三丈开外。

侯申不由大惊,又猱身而上,连出数招,俱被正伯侨以肩头撞飞出去。侯申见他已不须出拳脚,仅以闪躲和肩头,便将自己撞得狼狈不堪,心中兀自不服,还要再攻,却听朱亥蓦地高声道:“四弟,胜负已分!你下来吧。”

侯申尚恋恋不舍,不知何时朱亥已晃到身后,伸手搭在他肩膀之上。这一紧急停下,侯申竟突地喉头一甜,要吐出一口血来,幸得侯申悍勇,勉强忍住,才没在大庭广众之下显露出来。

只听朱亥低声道:“四弟,不可妄运功力,你再和正伯侨这厮周旋下去,必受内伤,快回座上调理一下。这里我来应付。”

侯申听得,方始意识到事态之严重,对正伯侨太玄功不由大生畏惮,忙依言回到坐席,静坐摄息。

朱亥忽瞋目道:“中山先生好手段!俺杀猪的来讨教几招!”说时迟,那时快,挥重掌即拍向正伯侨。

正伯侨素闻朱亥大名,见他发掌摧来,有心要试他的掌力,便出掌接招,以硬碰硬。与之换过数掌,已感手心阵阵作痛,乃知此人不但外家功夫擅强,而且掌劲刚猛,遂张口赞道:“好掌力!”

朱亥却如不闻,只挥掌与正伯侨缠斗,未几,便将之逼至中军大帐一隅。

他们“大梁七异”情同手足,原是三晋武林中名头极响的人物,谁曾想今日却被正伯侨恃技连赢两局,更把侯申震得口吐鲜红,险遭内伤。此事若传到江湖上,非但天下人会说“大梁七异”不过徒具虚名,不足挂齿,还会说信陵君养的原来都是一群张牙舞爪的酒囊饭袋,辱没了公子的英名!是以朱亥今日非要向正伯侨讨回一局不可,否则“大梁七异”便再无脸面在信陵公子手下做事,也再无脸面立于江湖之上了!

抱定此念,朱亥招招重手、步步紧逼,正伯侨只得连连后退、式式容让,一时竟无还击之力。

众客也都屏息凝视,心道朱亥不愧“大梁七异”之亚,本领果然非凡。侯申素知二哥之能,不由暗自快意,心中喜道:“任凭你正伯侨武功再高,想要胜过二哥,也是休想。”

适才正伯侨与孔斌、侯申比试,概以取巧致胜,而朱亥不仅掌力雄劲,且他掌法传自隐侠侯嬴,号“夷门掌法”,攻守兼备,一时之间似难看出破绽所在,如此不觉激起了正伯侨的竞胜之心,要以实力赢他。

正伯侨遂以太玄功催动掌力,两人四掌相接之际,朱亥已觉正伯侨功力斗长,每一接招便被震退分寸,慢慢地,两人又回到帐中央。朱亥惊于正伯侨功力,更加全力以赴,饶是这样,仍旧不能相抗。

孔斌在旁观战,知二哥已尽全力,而正伯侨使出多少本领尚不知道,两人如此拼斗下去,后果实难设想,不由心下颇忧。

正思忖间,猛地听“砰”的一声响,朱亥使出“夷门掌法”中平生最得意的一招绝学“震惊百里”,正伯侨也双掌推出,而朱亥竟被震得连退数步,正伯侨却只是身子微微晃了一晃。

这一掌功力高下一时立判!

朱亥更是吃惊:这招“震惊百里”自他习成之后,每到紧急时,使将出来,从未逢过敌手,即便侯嬴在日,也不过平分秋色而已,而正伯侨竟能从容不迫地接下这招,毫不触动,然则其内力之深实远在自己之上。

想到这里,朱亥竟解下袖中四十斤大铁椎,抓抡在手,抖飞喝道:“看椎!”这大铁椎本藏在袖中,用时出人不意、突然使出,令人猝不及防、中椎暴死,而此刻却先露出来,显然并非要取正伯侨性命,而是要与他比试。

正伯侨早知朱亥善使铁椎,袖四十斤大铁椎,十年前在“邯郸之围”时,魏国悍将晋鄙便横死椎下,三军之中无人能敌,却也不惧,朗声道:“早闻铁椎大名,今日正要领教!”便以太玄功中的“云手”与之周旋。

朱亥所使大铁椎,椎的一端有象鼻眼,穿有铁链,用时手挥铁链,以椎击人,他气力兼人,且又椎法精湛,舞动起来,呼呼作响,座上众客皆感劲风袭面、迫人鼻息,无不以为若自己在场,实难匹敌,朱亥能居“大梁七异”之亚,屡建奇功,良非幸致。

复观正伯侨身法妙绝,两袖如云,在大铁椎间飘动缠斗、以柔克刚,众客也无不默叹:正伯侨确是得道之子,武功高强。

陡然间,朱亥以一招“突如其来”,径袭正伯侨面门,正伯侨微一后仰,便即避开,右手探前,已抓住大铁椎索链,向后一扯,两人变成相持之势,当下各运内功相抗。

眼见这般斗将下去,难有了局,朱亥正欲罢手言和,正伯侨瞥眼间忽见左前侧白光突烁,竟有三枚银针疾射而来,不由倒吸一口冷气,纵身后跃,这一跃不当紧,带动索链,牵住朱亥也飞了起来。

本来这已是第三局,毛公唯恐朱亥有失,甚是在意,待见朱亥竟被正伯侨扯飞起来,当即纵向朱亥身后,要伸手抓住他后背,将他止住。谁料朱亥去势奇快,毛公第一抓竟只挝着朱亥后襟,只听一声响如裂帛,朱亥后襟竟被毛公挝裂,毛公又向前纵,方才抓住朱亥肩头,将其按落,同时右手一扬,一枚金琼飞打向正伯侨。

正伯侨刚躲过银针,又见金琼飞来,心中有气,左袖倏卷,已将金琼裹在袖中,再使一招“水袖”,反将金琼射回毛公。

毛公本有两颗金琼,一前一后发出,正伯侨反射回的金琼竟将后来的金琼撞飞,“铛”的一声金石之音,射回的金琼力道、方向竟分毫未变,打向毛公。

毛公见状,哪敢去接,松手放了朱亥,闪身躲开,“扑”的一声闷响,那金琼竟洞穿帐幕而出。

正伯侨也松了索链,纵身跃前,目扫四座,想要找出适才银针暗算之人。

索链上力道一去,朱亥不觉向前扑倒,幸得他反应迅速,左手一撑地借力,即跳了起来,站稳身形。饶是这般,这后襟撕裂、前扑欲倒之辱已令他颇感羞忿。

但他与毛公见识了正伯侨的太玄功之后,咸知两人俱非敌手,即使愤赧,也无如之何。

这下兔起鹘落、变起仓猝,众客之中虽有没看清的,但都知场中三人输赢已判。

正伯侨扫视座上一周,只有一位白衣女子甚是可疑——正是自己在帐外所见的站在信陵君身后的女子——只是自己眼下没有实据,不好轻认,也只索罢了。

正伯侨正自沉吟,又有一名老者走出说道:“中山先生武功高强,老朽甚是佩服。……”

正伯侨扬眉看去,却是刚才一直默坐席中自斟自饮的老者,但见他双目深陷,骨瘦如柴,短褐敝衣,不修边幅,腰间拴着一枚糟酒葫芦,正是帐外迎迓站在信陵君右侧的老者,想必便是“三公”之一的右师薛公。

正伯侨抱拳道:“想是卖浆薛公——薛老前辈吧!”

薛公揖道:“前辈不敢当,不才正是老朽。”

毛公、朱亥见薛公出面,便都返回座中。

正伯侨料他也定要与自己为难,朗声道:“未知薛公有何见教?”

薛公微微一笑,手捻髭须道:“不敢,老朽于武一道,实是荒疏……”说着,正伯侨与众客却见他右手暴起,五指骤合,一只青铜酒壶疾跳入手,竟生生被他内力吸起。

这手隔空摄物一露,正伯侨和众客便知他内功深厚,指力非凡,造诣又在毛公之上。三晋历来以右为尚,故而薛公身居信陵右师,位在毛公之上。

只听薛公接着道:“……不过于酒这个物事却有大欢喜……”一边说着,一边左脚突然探出,在地上一踏,便见旁边席案上的一只酒爵就力凌空升起;又是微微一笑,辞气峥嵘道:“老朽敬中山先生一杯!”右手酒壶略倾,五指一紧,一道酒线激射而出,正好射入那只凌空升起的酒爵内,随后竟推送着酒爵四平八稳地向正伯侨凭虚飞来。

众客见状,尽皆喝彩,杂然鼓起掌来。

正伯侨则吃了一惊,不料薛公内功、指力俱臻化境,又运用自如,知是劲敌,非以剑术不能破之,当下微调气息,随手抽出背负“龙渊”,斜指向地。

一时间,众客目光齐集正伯侨一身,无不屏息凝视:适才较量,正伯侨自始至终都以太玄功徒手应战,丝毫没动长剑,现在拔剑而出,其剑法当更精妙。毛公、朱亥、孔斌、侯申、司马尚,乃至信陵君无不全神贯注,欲一睹正伯侨剑法风采。

正伯侨平举剑身,转动长剑,便如一朵青色琼花绽放身前,剑影更若无数条青龙在夭矫,盘旋汇于琼花蕊中,飞射来的酒爵正落在花蕊中,悬驻其间。

这以剑花之力扶摇酒爵,借力之巧妙,姿态之优雅,匠心之脱俗,众客见了无不暗暗称奇,自思却难以企及。

正伯侨手腕微翻,长剑随势一转,酒爵也跟着腾空倾侧,一道酒线即沿爵嘴直泻下来。正伯侨仰头张口而饮,饮毕,即籍酒爵下落之势,运剑横扫,只听“铛”的一声响,剑爵相撞,酒爵也即受力反飞向薛公,力道甚劲。

众客见状,再也抑制不住,齐声叫好。

薛公知他也有意考较,见爵飞回,不敢掉以轻心,当即踏前一步,圈臂伸手接过酒爵。这一手虽用了卸字诀,以去酒爵来势,但仍感虎口被震生疼,不由心下暗叹。

本来薛公这一斟一掷间,已然使了八成的内力,而正伯侨竟能运剑化解,其剑法实在微妙,更远在内功、拳脚之上。在座众客即群起而攻之,亦未必是他对手。他身为信陵门客之首,不能说破此节。

想到这里,薛公倒吸一口凉气,长叹一声道:“中山先生剑法高明,竟可以有形剑招化去老朽无形内力,佩服、佩服!”

正伯侨收剑入鞘,谦道:“薛公过奖,见笑大方之家!”

众客目睹了正伯侨剑技之神,又见薛公返身落座,不再与之计较,此刻还有谁敢再上场去?只得各自默坐,缄口不言。

信陵君察觉,忙出来打圆场道:“诸公艺业惊人!有诸公相助,我无忌又何惧他秦军哉!来、来,诸公满饮此杯。”说着向四座举杯劝酒。

正伯侨也接过一杯酒,一饮而尽。

众客饮毕,孔斌即离席请辞道:“公子,天色已晚,且又恐诸公有不胜酒力者,今日之宴,不如就此作罢。”

信陵君知他心意,点头道:“夫子所言正合我意,请诸公各回帐安歇,来日一早再议抗秦之事。”

众客遂陆续告辞,鱼贯出帐。

信陵君亲送正伯侨至寝帐外,致歉道:“适才多有得罪先生之处,无忌这里代为请罪,还请先生幸勿介怀。”

正伯侨莞尔道:“公子说哪里话来?公子盛款,侨感激不尽。”

信陵君才解颐道:“先生言重了。既如此,先生莫嫌简慢,权请安歇。”言毕,告辞而去。

正伯侨目送信陵君于月下离去的背影,又想起适才席上之言,不由长叹一声,折身入帐。

入夜,正伯侨盘腿趺坐帐内席上,默运玄功。行功将毕,吐故纳新,长长出了口气,向帐外望去时,见月光洒满帐前,如零琼匝地,斑驳陆离,煞是好看。

良久,忽听帐侧草声微动,便知有人夜来,正伯侨低声道:“夜色已深,帐外的朋友……”

言未毕,只听“嗤”、“嗤”、“嗤”三声破空戾响,正伯侨借着月光,已见三枚银针刺穿帐幕,向自己疾射而来,当即挥手拍案,身前书案受力,蓦地翻起,本以为可以案板挡住银针,孰料那三枚银针的力道甚激,“嘭”、“嘭”、“嘭”三声,竟然射穿案板,毫不见停。

正伯侨飘身纵后,长袖甩处,方将银针带偏,正暗自庆幸,一条白影已如鬼魅,倏然而至,伸手抓向座上“龙渊剑”。正伯侨心中一动,抢身上前,击出一掌,掌力喷薄,才将那条白影逼退,顺手将“龙渊剑”抢拾在手。

这时,正伯侨已看清来者是一名女子,却素纱遮面,容貌难以识别,看身形却很像今日席间那名白衣女子。

两人又过数招,那蒙面女子见不能得手,只好知难而退,又以银针摄住正伯侨,飘身出帐,身法直若幽灵,来去无影。

正伯侨欲待出帐去追,一探究竟,无奈却被银针射回,落足在后,知已难及,只好撕下一幅布条裹手,弯身拾起一枚遗落的银针,端详半晌,喃喃道:“云雨观?”又看了自己手中“龙渊剑”一眼,似乎有些明白过来。

正自沉吟,忽闻帐外有人低声唤道:“中山先生!”

正伯侨听得是张耳的声音,当下迎出帐来。

张耳笑道:“深夜搅扰,先生恕罪。”

正伯侨拱手道:“足下客气了。夤夜造访,不知有何要事?”

张耳因道:“今日席间,先生与家师过招,家师对先生甚为钦佩,故特遣耳前来致意,万望先生勿以席间之事为意,务必能留下助公子一臂之力。”

正伯侨笑道:“杏坛夫子之意,老夫心领,然侨东海野人,疏懒成性,恐不能奉明召。”

张耳为难道:“恐怕明日公子升帐,也要力邀先生相助。”

正伯侨道:“明日一早,老夫便要西去,唯恐仓促,正要烦足下代为向公子道别。”

张耳道:“这却好说,只是先生不再考虑一下?”复又挽留再三,正伯侨终是推辞,张耳不由叹了口气,问道:“既这般,以先生看,此番兵事吉凶如何?”

正伯侨笑了笑道:“信陵公子熟读兵法,善于调度,料无差池。只是……”

张耳忙问:“只是什么?”

正伯侨则顾左右而言他道:“没什么……对了,公子帐下是否有云雨观门人?”

张耳诧道:“怎么?是有一位门人,道号‘江蓠子’,先生何出此问?这云雨观又是什么派别?”

正伯侨正色道:“足下有所不知,那云雨观本在楚国巫山十二峰间,原俱是些跳傩舞雩、修真养性的巫娥,在江湖上无甚声名,但在七年前却突然出手击灭了当时天下的第三大派——易门,而其功夫波诡云谲、神鬼莫测,且行踪飘忽、作风阴毒,是以江湖中人人都惧她三分,武功弱的更是避之惟恐不及。公子帐下既有这等人物,不可无防范之心。”

易门在七年前纵横江湖时,张耳不过少年,自然没听说过,现在听了正伯侨所述,不由骇然道:“原来云雨观恁的厉害!却不知这江蓠子是什么来头?”

正伯侨也摇头道:“不管怎样,公子亦须小心从事。”

张耳抱拳道:“多谢先生提醒,若非先生所言,耳等碌碌之人,岂能知晓?”抬头看月,见已子时将近,更深露重,万籁俱寂,于是乎告辞道:“时候不早,先生且请歇息,张耳去了。”

正伯侨送了几步,才返回帐中。

次日一早,张耳便奉信陵君之命前来邀请正伯侨,见帐内已空无一人,心知其已西去,不由略感怅然,唤来代舍长(按:战国末叶四大公子孟尝、平原、信陵、春申咸以善养士闻名于天下,是以宾客制度颇具。据士亲疏贤愚而别为上、中、下三等。下等杂客食无鱼,出无舆,居传舍,待遇极菲,不求闻名于外,立功于内,但求衣食用度无缺,其数众矣,约占三分之二;中等宾客食有鱼,出无舆,居幸舍,待遇加厚,身怀一技之长,游士策侪,奉言君前,时或一用,幸则听之,其数亦众,约占四分之一;而上等贵客则食有鱼,出有舆,居代舍,待遇比之中下之客自不可同日而语,常幸在侧,进言画计,时时从之。而正伯侨便由代舍长安排食宿,是以张耳问他)问时,代舍长禀道:“中山先生今日一早便大步出营西去了。先生脚程极快,小的没有追到。”

张耳点头,示意代舍长退下,自去回复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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