蓟刈痕傻了,愣愣地看着导医目不转睛。这话就像一把明晃晃的西瓜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如果每天兜里都揣着六千块该是何样提心吊胆?看着蓟刈痕迷茫的表情导医又补充说:“先生,请在上面签字到前台付账。谢谢!”
难怪叫先生,六千八百八十块?干脆去抢银行不干脆?
医者如何这般缺德,傻子也分明知道那几个药值几多钱。不可能一天之内每个出过手的医生护士都赚个千吧?蓟刈痕的脑袋像被原子弹轰炸,一片废墟。怎么办才好呢?别说六千八百八十块,就是八块他彼时彼刻也是拿不出来的。难道对医生说:要钱没有要命有一条?想不通的是,外面时常还摆着横幅抗议“医闹”。真是荒唐!好吧,即使我知道。那些钱兵没有进医生的口袋。可我也知道,那些药品顶多全加起来不过五百人民币。作为一个旁白,我只是不想精细地替蓟刈痕计算罢了。
蓟刈痕静心想了想,还是等亚芹醒来再说。
于是,蓟刈痕意识到已经错过了和白可亲约定的时间,真是人到倒霉时就连喝水都塞牙缝!正当蓟刈痕准备发个短信给白可亲时才发现自己的手机已经不知何去。想抓起旁边的电话,可是又怕医生向他伸手要钱。蓟刈痕摸了摸口袋,刚已经全付给司机了,当时连个硬币都搜不出,只好作罢。
亚芹被送出手术室转移病房休息。
主任医生走到蓟刈痕跟前说:“你表妹尚在昏迷中。你可以进去看她,不过她要是醒来千万不要让她再受到任何刺激或者惊吓。还有,医院是楷不赊账的,请尽快把费用结算。本来是该先付账再进行手术的,念在情势危急,这次医院方面已经是格外对待了。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就你一个人在她旁边?也通知其他家人吧!趁早付账,免得开个会我这主刀医生的前途都给你毁了。”
蓟刈痕恭谨地点点头,不带言语。
蓟刈痕一直守在亚芹的床边,期间也曾无数次想起身就走,可是看着床上依然昏迷不醒的亚芹蓟刈痕还是觉得双脚十分沉重,这仿佛和抽走的血液无关。护士毕竟不能时刻在亚芹身边照顾,亚芹需要有人守候。几番思量蓟刈痕还是决定坐在床沿上傻等。
等了又等,亚芹还是没有醒来。亚芹一直一副死沉沉的睡相,没有血丝的脸寻不得初见面那种可爱、玲珑剔透,肤若凝脂。更听不到叽哩哇啦一群接一群的乌鸦从旁飞过。前面只是躺着一个面色发白的女孩,沉沉地在睡,像受了伤、折了羽翼的天使。
渐渐地进入深夜。蓟刈痕喝了很多开水,但提不了神,实在困得厉害。呼呼从窗外吹进来的冷风让他不停打起哆嗦,冷得令人有些难以忍受。
走到窗前拉开窗帘。映眼的繁华几乎一点也没有因为寒冷变弱。车来来往往,宛若一条奔腾的溪流。整座城市所见的轮廓像浸泡在闪灯里,倘若往边城看去,万家灯火与对岸山崎的暗黑形成对比,顿觉无比凄凉。
路人越来越少,橘黄的路面灯光四处泼洒,精工的地板泛出微微反光透着暗淡的闪亮。建筑的上空泼墨般黑漆漆一片,看不得月亮,犹如压着巨大厚重的黑铅块,地上仅存万物没有一丝生气活力。汽笛不时远处低鸣,显得那也是深夜城市没有人去注意的一此次亵渎。
蓟刈痕试图把头伸出窗外,呼出的气很快冷凝成一阵阵白雾远处散去。才明白浅湾的冬天是这样的,万家灯火通明间与黑暗狭路相逢,牺牲了不少异乡流客。
原来,在那座城市里很多人都害怕冬季。我只是不知道刚过去不不久的新年她们都是怎样度过的。我猜想,他们害怕新年“大团圆”一词比害怕冬天直接的寒冷更甚。因为他们在路边看到的烟花绽放总像是炸在心坎上的冰雷。想象吧,那些四射的碎片,全是刀刃一样一阵接着一阵刺穿他们的心脏。又何止是冬天意义上的寒冷。
那晚,索性蓟刈痕衣服穿得很厚。不然真得不顾亚芹的反对,在亚芹昏迷之际公用被子了。当然,蓟刈痕自觉并没有那么低俗。
蓟刈痕觉得实在太困,只好坐在床边托起面腮等待。
迷迷蒙蒙,昏昏沉沉。整个城市被编织得像件偌大的毛衣,人们都习惯了住在温暖的地方。那像仙境的地方隐隐约约就是看不清楚,仿佛只见礁石缓缓移动,像仙子驾驭的坐骑,带来白色羽翼,上面是若隐若现的熟悉面孔。那支长笛,已从自己的手中滑落往深渊掉去,不知方向。
离别?为什么非走不可?拉不住的手就要松开了,蓟刈痕心里痛苦地纠缠着,折磨着。
“别,别!可亲,别……别离开我!”
蓟刈痕大声地喊了出来。白可亲头也不回地走了。曾经拉着白可亲的手任蓟刈痕怎么拼命都伸不出去,被冰冻结成块正在恐怖地碎裂,“咯咯”地响起来……那分明是护士的脚步撞击地板发出的清脆响声。
“嘭”的一声,像是门外护士撞到花瓶的声音。一切正在蓟刈痕眼前慢慢地消失,一点一点地,直到看不清白可亲的背影。只是突然感觉到一只带些冰冷而又细嫩的手触了一下自己的额头。
“可?可亲……。”
蓟刈痕突然从梦中醒来,叫住。努力睁开眼睛,原来只是一场梦。一看明亮的窗外才知道天已经大亮。
蓟刈痕还没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看到亚芹躺在床上才恍然大悟。
蓟刈痕立马收拾体态,说道:“你,你醒了?”
亚芹点点头。
蓟刈痕霎时愣住了,急速放开紧紧抓住亚芹的手,不知所措。
亚芹也是被蓟刈痕的梦呓声惊醒过来的。亚芹看着四周脸上带着迷惑,不知自己怎么会躺在医院病床上,只记得自己挎着小包正往回家的路上,然后是对面飞来一辆别克。之后什么也记不起来了。亚芹忍了脑袋剧烈疼痛,很久总算想起些什么似的。
“是你?!我怎么会在这里?我是不是已经死了?你怎会在这儿?你抓得我的手好痛耶!”亚芹说。
蓟刈痕没有回答,反而表情有些异样。
看着亚芹一脸迷惑,不禁觉得亚芹有些可笑。再说亚芹,感觉自己的胸口在绞痛。看着自己的病号服沉默了许久才抬头看蓟刈痕。说道:“你怎么脸色这么白?你,是因为没有睡好吗?”
说话让亚芹胸口要命地疼,亚芹“啊”了一声用手缚住自己的胸口。突然门被推开。进来的是一位护士,魅声媚气地说:“小妹妹,该上滴瓶了。”
“护士阿姨,我这是怎么了?”
护士反用滴溜溜的眼睛交互地盯着亚芹和蓟刈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