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室。
年轻的白大褂扶了扶架在鼻梁上的眼镜，扯掉白色口罩，面无表情地看着手术台上昏迷不醒的少年。半晌，他挥挥手，示意身后青面獠牙的小鬼护士离开。
白大褂摸出一个遥控器，按下上面的黑色按钮。手术室轰隆隆地震动起来，然后撞出大厦，飞向灰暗的天空，悬浮在苍穹之下。
摇摇头，白大褂掏出一管猩红色的药剂，沉默地扎进少年体内动脉，缓缓注射。他看了看腕表，默数时间。
整整三分钟一百八十秒后，白大褂扬起手，“啪啪啪啪”一连四个响亮的耳光，重重地甩在少年脸上。
“呃——啊！”苏醒手指微动，猛地坐起，喘着气，惊魂不定地嚷了起来，“我，我，我死了么？”
在苏醒睁开眼睛的刹那，白大褂原本石头一样冷硬的脸，瞬间绽开温暖如春风的和煦笑容。他微笑着看着苏醒，小心翼翼地扶他坐好，将一个早准备好的枕头塞在他背后，轻声地解释道：“不，你没死。死的是老狐狸。”
“老，老狐狸？”苏醒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他喃喃地重复着这三个字，双手捧着脑袋，用力晃了晃，好半天才认清眼前这位医生打扮的人：“你，你是白无常？！等等，你刚才说什么？”
白无常轻声、但非常肯定地道：“你没死，老狐狸死了。”
苏醒茫然地环首四顾，看着惨白色的房间，凌乱的手术器具，摸着自己的胸膛，感受着胸腔里面强劲有力的心跳。他将白无常的那句话咀嚼了好几遍，意识逐渐开始恢复清明的状态，好容易才明白对方话里的意思。
“果然，果然！”苏醒心中敞亮，意态癫狂，呵呵、嘿嘿、哈哈地大笑起来：“老子没死，老子没死。臭狐狸说的没错，老子真的是不死之身！”
“不死之身？”白无常似乎听到了什么最好笑的笑话，噗嗤一声笑出来，但马上抿着嘴，轻轻咳嗽一声，摇摇头道：“你，你在开玩笑么？世上哪有什么不死之身？”
苏醒气结，分辨道：“可，可是老狐狸说过，生死簿上记载，每一次我都在必死的情况下活了下来。这，难道不就是所谓的不死之身么？”
“不，除了死亡，无人能永生。”白无常非常认真地道，“而且，既然你心里清楚，老狐狸是在诱骗你自杀，那他说的话，到底有几分可信，就非常值得怀疑了。至少，我在地狱三千年，就从来没有听说过什么生死簿。”
苏醒“啊“了一声，尽管怀疑，还是下意识地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不死之身啊，那可是不死之身呐！
苏醒努力地为自己的“不死之身”找着蹩脚的借口，大声嚷道：“可，可是我这次又从必死的情形下活了过来，这个你又该如何解释呢？”
“解释？很简单啊。你之所以能活下来，当然是因为，我出手救了你啊。”
在苏醒愕然的目光中，白无常温声续道：“好好想想，你应该还记得，当你自爆魔核后，老狐狸被当场炸成了十七八块。而你本人，虽然因为有血衣的保护和超快的自愈能力，没有当场死亡，但也身受垂死重伤。如果不是最后一刻，我伸出援手，你此刻怕是早已死的不能再死了。”
苏醒皱眉道：“你是说，我能活下来不是意外，也不是什么不死之身，而是因为是你出手救了我？”
“没错，”白无常笑着耸耸肩，点头道，“如果放任你从十九楼的高空摔落，以你当时的情况，绝对没有半点生还希望。不过幸好我有先见之明，在十六楼的窗外，用特制的大网子将你兜住了。”
“再然后，我立刻将你送到这个手术室来，花费了足足三个多小时，才将你救转过来。”白无常指指苏醒****的上半身，笑道，“不信的话，你可以看看自己身上。我可是将差点断成两截的你，像缝衣服一样，生生地缝补起来。不过断成两截也能活下来，说明你这小鬼的生命力，还真是有够顽强的。”
苏醒依言低头看去，发现自己腰部位置，确是有一圈淡白色的伤疤，还有隐隐约约的医用线。不仔细看，不易发现。现在想来，应该正是白无常所说的，用他将断成两截的自己，接起来的痕迹。
眼前这一切，迫使苏醒不得不承认白无常所说的话。自己能活下来，不是因为什么狗屁不死之身，而是因为对方的及时援手。
苏醒心中有些失望，但还是一脸诚恳地向白无常道谢：“救命之恩，我在此先谢过了，若有机会，我一定会报答。不过，在那之前，我有件事想问问你。”
白无常盯着苏醒的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过了好久，他才淡然一笑，点头道：“你问吧。”
苏醒直直地盯着白无常的眼睛，沉声说道：“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执意要杀你们的局长，也就是那只老狐狸？”
白无常似乎吓了一跳，讶道：“奇怪了。杀老狐狸的人不正是你本人么，怎么突然赖到我头上来？”
“哈！”苏醒嗤笑一声，跳下手术台，“别搞笑了！如果不是你给我的那些帮助，我就算胆子再大，也不会贸贸然就直接向不知底细的老狐狸出手。说到底，凶手是白夫子你，而我这动手的，不过是你手上的刀。”
白无常继续装傻，一脸天真懵懂地道：“什么凶手，什么刀？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喂，你这人一定要这样？咱们都是明白人，说过什么做过什么自己心里清楚，”苏醒有些不耐烦了，冷声道，“藏头露尾，遮遮掩掩，那就没什么意思了。”
白无常脸色一变，嘿嘿笑道：“那好，那你说说谜底。”
苏醒哼了一声，道：“你趁着第一次和我见面握手的机会，右手小拇指先是在我掌心划了个‘杀’字，又划了一个‘弱’字和一个‘门’字。我又不是傻瓜，只要稍微动脑子想想，自然能明白这三个字意味着什么。”
“借你的提示，我猜到黑无常和老狐狸将要对我不利，先一步干掉黑无常。然后我又在局长办公室门口的红地毯下，发现了一个超强威力的手动引爆式定时炸弹。没有你的提醒和那枚炸弹，我绝对活不下来。”
白无常眨眨眼，笑道：“好，就算你说的没错，我真的在与你握手的时候给予了你一部分提示。可你能不能告诉我，我一个第一次见面的人，在你掌心随随便便划了两圈，你就真的相信其中代表的意思了么？”
“相信？”苏醒哈哈大笑，“不，我不相信你，我也不相信这个警局里的任何一个人。我唯一相信的，就是我自己。如果你最后没有在我掌心划那个横着的‘8’字符号，我甚至怀疑这是不是你设下的一个什么圈套。”
顿了顿，苏醒又道：“尽管如此，直至我察觉到黑无常对我的杀意之前，我还是没有下定对老狐狸动手的决心。”
听完苏醒这番话，白无常这次是真的有些吃惊了。他退后两步，仔细地打量了苏醒半天，才犹豫着道：“横放的‘8’字符号……这么说，你的记忆恢复了？”
苏醒摇摇头，穿上衣服，不置可否地道：“那当然，不然我怎么可能事事料敌先机？”
苏醒回答的很果断，但白无常立刻就笑了。他摆摆手，摇头道：“不，你撒谎。如果你的记忆恢复了，你就不会是以目前这种态度和口气和我说话了。”
被白无常当面戳穿谎言，苏醒也不尴尬，面色如常地说道：“那就当我说谎吧。废话少说！还是让咱们回到第一个话题。你为什么要杀老狐狸？作为干掉老狐狸的报酬，于情于理你都应该回答我的这个疑问吧？”
“当然，如果你三缄其口，我也没办法，只能自认倒霉。”苏醒嘴角一咧，眼神冷彻，“不过，若是你真的愿意开口，但却是想瞎编一些胡话之类的东西来哄我，那就算了。我没兴趣，也没那个时间。大家都是聪明人，也就别浪费彼此的口水了。”
白无常沉默了一会儿，脸上的笑容慢慢凝固，消散。良久，他才闷声低语道：“既然你都这样说了，那我也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你刚问我，为什么我想要杀老狐狸？原因有两个。”
“第一，老狐狸这次办的事越了界，坏了咱们这里的规矩。所以我才想干掉他，并且早就为此做了不少准备，只是缺少一个外力，作为爆发的引子。恰巧，你在此时出现了。我当然不会放过这个难得的机会。”
“不会吧？”苏醒捋了捋头发，一脸不信地道，“如果我猜的没错，你的真正实力，比老狐狸要强的多！如果你想要杀他，直接动手，老狐狸绝不可能是你的对手。所以，你说需要借助我的力量，才能灭杀老狐狸，我不信。”
白无常哼道：“没错，我不否认，我的确比老狐狸要强。甚至我敢这样说，在这片荒野之中，没有谁比我更强！但我有不能主动出手的原因，所以必须借助外来的力量。其中缘故，我不想说。你若不信，就算了。”
苏醒摸摸下巴，道：“你说的这些，我暂时保留质疑的态度。那，第二个原因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