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已久,夜晚的风吹起来有些冷冽。烛台下已经流了一大摊烛泪,御案前的皇帝还没有放下手里的奏折。
赵公公如往常一般伴其左右,穿堂的风让他不禁打了个哆嗦。瞥见皇上只着单衣,忙取来一件外袍替他披上。
亥时三刻,御茶房进点心,另一碗酽酽的浓茶,是长夜相伴的。
冷光浸浸地洒下来,周身似乎笼在无形的冰水里,寒风更来助阵,吹得明黄衣摆在风里翻飞。
今夜尤其冷。
掌灯的小太监眼皮耷拉下来,脑袋一垂一垂似要睡着。猛然间,耳边传来一阵车轱辘碾过的声音。
顿时打了个激灵,睡意全无。
站起身,恭敬地行了一礼:“殿下。”
苏昱城点点头,示意他将自己推进去。
如往日一般的雍容娴雅,让任何人都对其肃然起敬。
殿门离御案仅有几十步的距离,这让正对着门坐着的苏彦一抬头便看见了他。
这二十年来,除了朝廷之上,昱城何时找过自己?
不由自主地将奏折放下,屏退了身旁的宫人,目光直视着来人。
“儿臣参见父皇。”
淡淡的声音让苏彦心里没来头的一软,声音不由得放柔。
“皇儿前来有何要事?”
“并无他事,只不过想跟父皇闲聊几句。”
苏昱城淡淡微笑,整个人看上去丰姿奇秀,神韵独超。他所处的位置离御案仅有几步的距离。
“哦?”头一次听见他说这样的话,苏彦不禁弯了弯眼,“最近凉了,你的腿伤可还好?”
苏昱城淡淡垂眼,看着自己毫无知觉的双腿,既不点头也不摇头,眼神里有丝哀伤一闪而过,然而语气却仍是那么平和:“父皇可还记得儿臣双腿是为何受伤的?”
苏彦一愣,方才还笑吟吟的脸顿时沉了下来:“怎会不记得,二十年前袅阳一战,朕带着你一同出战,那时你仅有十岁,若不是朕的将士们拼死将你救出,恐怕薛喻早已将你作为作为人质威胁于朕!”
熟知苏昱城却不住摇头,声音很是悲凉:“错了……错了……”
苏彦诧异。
苏昱城猛地抬起头,一反往日常态,看上去很是激动:“这双腿实则……实则是因儿臣误入了燕容布下的弥罗阵,被那里的厉气所伤啊!”
他的声音带着些颤抖,眼里竟蕴满了惊惧!
苏彦的面目陡然变色!
燕容的弥罗阵。即使是当时世上最精通阵法的人进去都会被困住。只要身处其中,便只能看见浓黑如夜的四野,苍茫毫无出路,一部分人是因其中的厉气而死,还有一部分——便是受不了其无尽的黑暗,自尽而死。
袅阳与燕容原本兵力匹敌,但燕容便是因拥有了这弥罗阵而大败袅阳。
“不可能!”苏彦立刻拍案而起,忽然间的震怒让他止不住地咳嗽,猛地以袖掩口,再放下时,袖上满是斑斑血迹!
他嘴唇微微颤抖,狠狠盯着苏昱城:“你不可能走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