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韦尔斯停车吃午饭，然后沿途找地方吃点别的。”安妮提出建议，“沿途有各种小湖，但我听人说过一个叫‘雪水湖’的。我不记得是听谁说的，但他们说那里真的是风景如画。我们可以在那儿野餐。”
“听起来不错，”露丝也有同感，“我也想找个凉爽宜人的地方伸伸腿脚。”
贝萨妮同意了，让安妮处理细节。
她们在内华达的韦尔斯买了三明治、苏打水和薯条，然后返回州际公路并转入93号公路。她们还在那儿给车加满油。贝萨妮决定由她接着开。发动之前，汽车熄火了几次，她有些担忧，但一旦发动起来就好了。
在双车道公路上好开多了：不用担心过多的车辆。车速不快不慢，足以饱览沿途风光。
“跟州际高速相比，我更喜欢沿普通公路旅行。”过了一会儿，露丝说，“普通公路更有个性。”她夸张地耸耸肩，“我能想象出，当我们跟格兰特或罗宾说的时候，他们是什么嘴脸。”
“我才不告诉他们。”贝萨妮向她保证。
“但到了维加斯后得告诉爸爸我们在哪儿。”安妮说。
虽然想到格兰特会不赞同，但贝萨妮还是笑了。她能想到当得知她们竟来到“罪恶之城”时他会说什么。她们到了那儿，贝萨妮要彻底开开心。她不怎么喜欢赌，不过可以看精彩的表演，或者参观豪华赌场。她听说那儿的表演和带赌场的酒店很不错，韦恩酒店、曼德勒海湾酒店、威尼斯酒店……
“我们能否在维加斯多住一晚？”安妮问。
“提前商量好的话，想住几晚都行。”露丝对她说，“但我必须在聚会前赶到佛罗里达。”
“没问题，奶奶。我相信我们肯定能在聚会开始前轻松赶到。”
贝萨妮不知道安妮将怎样改变现有的路线，反正她不反对就是了，显然露丝也不反对。虽然她本来是打算找个机会思考并决定何去何从的，但跟女儿和婆婆一起乐一乐也好，前婆婆，不过无所谓啦。
家里和公司都没有火急火燎的事要解决，她会给茱莉亚打电话，确保聚会业务正常进行。
至于格兰特……是否跟他复合不需要在这两周做决定，往后放一放再说。她将给他们六个月时间重新熟悉起来。六个月后，她再看看关系是否有所改善。但是目前让她感到最棘手的是家人，也就是安妮和露丝，她们迫切希望她重回格兰特的怀抱。最理想的是，她重新爱上前夫，然后二人重返甜蜜的家。未免太理想化了……再说，这也不是理想世界，她不能只为了让安妮和露丝高兴。
她不确定开了多久，她没看仪表盘，也没看手表。沿途风景吸引着她的注意力。好在租来的车有空调，因为内华达太热，即使是山区也是赤日炎炎。
“好了，妈妈，减速，”安妮看着地图总算发话了，“前面就是去往雪水湖的岔路口。”
要不是露丝指给贝萨妮看，她差点就错过去了。“湖离公路多远？”她问安妮，车从公路转上狭窄的沥青马路。
“地图上看不出来，但不会超过几英里，最多五英里。”
听起来可以接受，但贝萨妮不得不怀疑她们是去往指定的野餐区呢，还是侵入了私人领地。好在过一会儿就知道了。
几分钟后，她们到达湖边。视野里连一块野餐垫、一个野餐的人也没有。她们看见之前某个留下的篝火痕迹，除此之外，这里没有任何有人类活动的证据。露丝把汽车引擎盖当作餐桌，摆好食物。她们站在树荫下，吃三明治和薯片。然后，安妮和贝萨妮边喝苏打水边沿着湖边散步。
安妮脱掉鞋子，走进水里，叫道：“哇，真凉。”
“所以才叫‘雪水湖’嘛。”贝萨妮开玩笑地说。
“来呀，妈妈。”安妮说，用脚把水踢得四面飞溅。
虽然从车里出来还不到三十分钟，但贝萨妮简直要被正午的阳光烤熟了。她坐在湖边沙滩上，脱掉鞋子，把脚伸进冰凉的水里，直到水没过脚踝。开始时她打了个哆嗦，但很快就习惯了湖水的温度。
她站起来，搂着安妮的腰在湖里慢慢蹚水。
“或许我该给爸爸打电话。”安妮说，“我们改变了计划，他肯定想知道。”
贝萨妮没吱声。
“爸爸跟你说过安德鲁婚礼的事儿，是吧？”安妮问，“我们可以像一家人那样坐在一起，是不是？”
对于格兰特，贝萨妮还没有最后决定，只好说：“我想也许可以。”
“好。”安妮把头放在贝萨妮肩上，“我希望我们重新成为一家人。”
“我知道你希望如此，亲爱的。”贝萨妮用安慰的语气说，“安妮，现在你有你自己的生活、自己的位置、光明的未来……你爸爸和我都爱你。”
“是呀。自从爸爸搬出去，就不一样了。”
搬走、离婚、再婚、经营二次婚姻，贝萨妮想着。走出家门的他再也不是从前的那个人了，她也变了。许多事情都变了，贝萨妮不确定他俩中的任何一方能回到过去。或许也是件好事。她真的不知道。
“爸爸变了。”安妮接着说，仿佛看透了贝萨妮的想法。
“我们都变了。”
“爸爸已经得到了教训，他变得谦卑了。你知道的，那对他可不容易。”
安妮说得对。骄傲的格兰特轻易不会承认错误并寻求和解。
“你不介意我给他打电话吧，是不是？”
“绝对不会。”
安妮拿出手机，按了几个键。过了一会儿，她沮丧地自言自语：“这儿没信号。”
“等一下再打也行。其实，如果你现在打给他，他反而会感到紧张。为什么不到了维加斯再打呢？”
“好吧。”
回到车上的时候，露丝已经清理完垃圾。她们准备返回到公路上。
“我来开。”安妮说。
贝萨妮乐于放开方向盘。要想织完婚礼手套，总得有时间才行。上路后第一天她织了一点儿，但今天一点没动呢。她指望着在旅途中能比平时更有时间织毛活儿。
露丝坐到后座上去，贝萨妮坐在女儿旁边。安妮插入钥匙，发动机努力了一下，然后就熄火了。
安妮皱着眉头看贝萨妮，问：“怎么回事？”
贝萨妮想起在韦尔斯加油站发生的事，定定神说：“再试试。”
安妮再次打火，发动机马上打着了。贝萨妮松了口气，向女儿投去鼓励的微笑。她们的车绝对不能坏在这荒无人烟又没有手机信号的地方。
汽车抖动着往前走了一点，然后又熄火了。
“出问题了？”坐在后排的露丝焦急地问。
“不知道。”贝萨妮说。
安妮又试了试，无效。显然，机油不够，无法启动引擎。贝萨妮把手放在女儿的手上。
“现在怎么办？”安妮问。
贝萨妮摇着头。她们别无选择。她问安妮：“我们离主路有多远？大概五英里？”
“是。我可走不了那么远。”安妮说，“何况天这么热。”
“没错，这么热的天走不了那么远。”露丝强调。
“那我们就等着，直到有人来。”安妮的手从方向盘上垂下，“谁知道怎么修车？”
贝萨妮摇头。
“我也不会。”露丝说，“一直是理查德修的，他死后我不得不学会自己加油。我只会这个。”
“我们可能要等上好几天。”安妮呻吟着。
“我们可以等凉快一些的时候走到公路那边去。”
“都是我的错，”露丝哭起来，“我光顾着冒险，结果让咱们身陷险境。”
“是我建议在湖边吃午饭的。”安妮说。
“别说了。”贝萨妮对她们两个人说，“这不是咱们任何一个人的错，我们都没错。没什么好担心的。好在这是夏天，而且我们抛锚的地方是在一个美丽的湖边。”
“没错。”安妮说，瞬间就振作起来了，“咱们去游泳。都带着泳衣呢，不是吗？”
“我没带，”露丝老实交代，“我可不想让别人看到我的胖腿。”
她要去的可是佛罗里达，那里有全世界最美丽的海滩，还担心什么胖腿啊。“露丝，”贝萨妮眨着眼睛说，“谁会注意呢？”
“你呢，妈妈？”安妮问。
贝萨妮的笑容消失了，叹息道：“我没有泳衣。”
“你俩开玩笑吧，”安妮说，抬头盯着车顶，“好吧，你们两个，我不管你们带没带泳衣，咱们去游泳。”
“你去吧，”露丝说，“我不下水。”
“随便你吧，奶奶，但是妈妈和我要下水。”
贝萨妮犹豫片刻后说：“你去吧，我等会儿去。”
“妈妈——”安妮抱怨着，“好吧，为了让你俩不那么尴尬，我将穿着内衣游泳。”
安妮脱掉短裤和外衣，把它们放在水边，然后高举着胳膊走进水里，故意高喊：“啊，老天，真凉！”
贝萨妮紧紧盯着女儿。凉水拍打着她没穿袜子的脚趾，她能感到女儿脖子那里正往下淌的汗。阳光更猛烈了。安妮正在仰泳。
“你到底来不来啊？”安妮向贝萨妮喊着。
“来。”贝萨妮仔细地脱掉衣服，穿着文胸和内裤走进水里。湖水似乎比刚才还凉，激得她喘不上气。
露丝在岸边走来走去，看着她们的眼光比看护婴儿游泳池的救生员还紧张。
“来呀，露丝，”贝萨妮说，“你不是想要冒险吗？看，现在就是机会！”
老太婆在岸边踱步，犹豫着说：“我一辈子没干过这种事儿。”
“别害羞，”安妮说，“我们要在这儿待好几个小时呢。得自娱自乐。”
露丝向她们投去焦虑的一瞥，问：“你们不会说出去的，是吧？”
“我发誓。”安妮说，站起来在胸口画了个十字。
“快来！”贝萨妮朝她招手，再次鼓励她，“水里好极了。”
露丝脱掉衣服，仔细地叠好，然后径直走进水里。跟安妮和贝萨妮不同，露丝没花时间适应水温，而是一头扎进去。或许她是害怕她们评论她的大腿吧，贝萨妮笑着想。
三个人嬉笑打闹，像小学生似的互相泼水玩。贝萨妮想不起上一次在湖里游泳是什么时候了。她如此开心，以至于没有立刻听到吸引了露丝和安妮注意的噪音。
她俩站起来，杵在那里一动不动。
贝萨妮转过身，听到了离她们越来越近的摩托车声。
“妈妈，”安妮说着抓住贝萨妮的手臂，带着哭腔，“我想起听谁说的这个湖了，就是餐馆里那帮摩托车手说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