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看紧闭的房间门,子冉也快起身了吧。现在我正站在子冉休憩的院落中,等待他起身出来,我似乎也开始习惯了所谓贴身护卫每日必做的事情了。
“李兄,果然在这里呢!”刚听到这一声音,便有道人影挡在了我面前。“因为前段时日偷跑出来后被爹发现,一直在家禁足来着。今日总算可以出门了,我第一个便想来看李兄状况如何了!”看着面前人带着一种讨要糖果般的表情,我能做的唯有等他自个儿说完,“李兄有没有想小弟啊,在子冉府中还适应吗?怎么感觉李兄消瘦许多了······一定是跟在子冉身边很辛苦吧,我去跟自然说说,毕竟你是我的结拜兄弟嘛!”
谁是你结拜兄弟,我可没承认过。心中正如此想着。
突然两肩一沉,轩辕宇的两手正压在我的肩上,只听他很慎重道“李兄如果觉得累了,定要告诉宇,来我府中便可,我绝不会怠慢于你的!”正在他信誓旦旦之时,两肩又突的一轻,看去,原来子冉不知何时已站在了轩辕宇身后,适才被轩辕宇的身体挡住并未看见。此时他正用手拽着轩辕宇后退了几步,说道“宇,谁允许你进我的院落了。”随后我便看见轩辕宇似是僵了僵,回道“子冉,我听下人说你还未起身,便四处逛逛,怎知一看见李兄就忘记了这是你的院落了······”“仅此一次。”说完便放开了轩辕宇。
刚得自由的轩辕宇又欲向我靠近,中途却被子冉拦截,说道“我有事跟你说,随我来。炎在此候着。”“是!”便见子冉带着略带不愿神情的轩辕宇出了院外。
没过一会儿,子冉便回来了。我不禁问道“轩辕······”还未说完,边听他回道“他突然想起家中有要事,遂先回去了。”虽然他如此回答,但想起之前轩辕宇不愿的神情,难免不为他捏一把汗。
这时,子冉又道“日后无论是谁都别让他近你身,作为护卫怎可无一丝紧觉。”“可是······”正欲反驳,被他径直打断道“即使那人感觉不坏,也不行。”听完他强硬的语气,我只得道“是。”
随后,这一日子冉都在忙于处理政务,一直呆在书房之中,我便在旁候着,为他添茶传饭,也无甚特别之事。不过我要离开的借口还未想好,正在犹豫要不要不告而别,或是留张字条什么的便离开时,子冉却突然停笔道“晚上陪我喝几杯。”“是。”习惯性应道,虽然认为他的提议毫无缘由,不过既然答应了,便陪他喝一次,然后再走吧,也不能再在此耽搁了。
就这样,有了现在这样的场景:
开始几杯还是我俩一人一杯,一敬一饮。酒过三巡,便看见子冉完全忽视我般,一个人不停地自斟自酌,连饮了十数杯,还没有停下来的趋势。
我完全愣住,端着手中仍旧满满的酒杯,看着他。想来如此这般,定是已经醉酒了吧,没想到子冉酒量竟连我都不如。不过也好,这样我离开也更为方便了。
虽如此想着,但看见他继续往我的一杯接一杯地饮着,看着分外刺目。于是赶紧将他正欲举起的酒杯抢了过来,然后快速将添酒之物也全移至我身前护着,以防他抢去。
只见子冉似是找了好一会儿,发现没酒后,便将视线转向了我。
醉意让他原本清亮却难测的深褐瞳眸也带上了几分迷离,随后他一手轻抚额头,淡淡笑开,更显得身姿飘逸如谪仙。
“浅浅······浅浅······”听得他低唤了数声,虽然轻,但一字不漏传入我耳中。
“子冉,你醉了。我是李炎,你的贴身护卫。”叹了口气,接道“我扶你去休息吧。”
起身行至他身侧,正欲扶他,却被他挥了开去。只听到他说:“我没醉,从未如此刻般清醒。”笑了两声后,将视线转向他身侧的我,又道“我知道,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是沐清浅,不是什么李炎。”这话让我顿在原地,本欲再度扶他的手也微微停在了半空中,“是啊,我怎么会知道的?不过当你开口说第一句话,当我对上你的眼神,我就知道你是浅浅。也只有你······才能看透我的面具······第一个呢······”将手放至身侧,思绪却开始混乱,从一开始就知道?!那一切的一切,他都是为我而做、对我而说的······“不知什么时候你便走进了我心里,可能当你让我珍惜生命的时候吧,我便开始知道你是特别的。特别到一直挥之不去你的身影,特别到即使你如此装扮,也能认出是你,因为你的一言一行都已刻进心中。”听着他似是清醒又似是酒醉之言的话,此时我却突然只想静静听着,“我知道你有其他目的,不过······我信中所言实乃肺腑。我会一直等着,直到你愿意以玉为信,订下鸳盟。”
“如果我不愿意呢,我和其他人结亲了呢?”忍不住开口问道。
“我会等······以我此生时日为期,至死不悔此诺。”他回道。随后将身子坐端正,将我的一只手握于掌中,紧紧的,眼睛定定看着我,好像在努力保持清醒,继续说道“我愿予你最为平凡的唯此一人,相携共老的承诺。纵使抛却现在的所有,仅畅游山水之间仍旧不悔!”此话让我浑身一震,心中却想笑,最为平凡······这样的承诺对我而言,对所在的这个时代而言,是最为不平凡的吧······
这时他身子略略一个不稳,我赶紧扶住他,他却轻转过头靠在了我的肩上,说道“让我靠会儿······”我便没有其他动作,只听他道“当年我爹便是在娘与君王之间选择了忠君,虽然此生仅娶娘一人,也爱着她,却让她饱受每日担惊受怕之苦。当初苍鸾不只三大国,还有许多小国,无论烈焰、扫雪、还是白凤,都在拼命扩张领土。而爹作为将军,自是首当其冲。他们聚少离多,每当爹出征,娘都不得安心,每日为爹祈祷,直至归来。可是有一次却例外,传来的是爹的死讯,以及随后而来的遗体残骸。娘终日以泪洗面,终于一日不支随爹而去,留下我继承爹的位置。当时我就想,有一日,我能遇见心仪之人,定携她远离这些争斗,不让她为我整日忧心,我并不如爹顽固,将忠君之行看得终于一切。对我而言,若我是爹,那么娘便是我的一切,即使是国主,也没她对我重要。”听着他讲述着他爹娘之事,想到曾经与他在宝光寺相遇,他似是有说过放弃政权又如何的话,当时仅当笑言,原来竟是如此认真。
隔了好一会儿,再无声音传来,侧头看去,发现子冉已然睡去。
轻轻将他的头抬起,让他趴在桌上睡着,因为以我个人之力实难将他送回屋中。找来一条薄毯为他披上,写了个字条放于他身侧,静静看了他一会儿,对于子冉,我不是全无意的吧,至少此时,我能确定,我为他而心动了。轻轻为他理了理头发,最后看了他一眼,施展身形离去。
过了一会儿,只见亭中原本趴睡于桌上的人突然睁开了眼睛,虽然略带醉意却不难看出仍是清醒的。只见那人坐直身子,将留于桌上的字条拾起,上面仅一段话“绿蚁新焙酒,红泥小火炉。晚来春欲雪,能饮一杯无?——清浅”看完所留之字,那谪仙男子轻轻笑了开来,这一笑竟有柔情满溢之感。随后听见男子自语道“酒不醉人人自醉,浅浅,你才是醉我之酒呢。没想到我也会有这样的一天,那些话······竟只能以醉酒之名诉说于你。我是害怕的吧,呵呵。”随后将字条折好,放入怀中,叹了口气,缓缓起身,略微收拾后便也离去。
人生的每一步就如同棋子,
微笑而又关键。
而对于棋子着落之处,
又似一场赌注。
赢则逃脱升天,输则枷锁缚身。
当我恢复原貌,终于回到家中时,没有预期的场景发生。本来应该第一个冲出来迎接我,说长问短的哥哥此时却不在家中。
从爹那里得知,说是凤惜颜向皇上提议,让哥哥近日陪同他好好欣赏烈焰的民俗风光,说是年龄相差无几,会聊得来。于是接到了皇上的旨意,哥哥近期都未回府,而是宿于皇上赐给霏云公主的别院之中。
是想逼迫我前去吗?不过我也正自这样打算着。
“爹,霏云公主是不是让我回来后便去她府中找她?那我收拾收拾立马就去。”
“浅浅,这事情恐怕不是表面如此简单。轩然既是圣上下旨陪同惜颜皇子熟悉烈焰,想来也不会有什么事情。所以你不用为你哥哥过多担心,我去回句话,说你身子微恙,实难赴约便可。”
对上爹担心的眼神,我回道“爹,放心。我也是受公主之约前去的,所以定不会有事。相信浅浅,等着我和哥哥一同回来吧。”说完,不等爹再言,便回院落收拾整理一番就出门往公主别院赶去。
当赶到别院门前正要让人通报时,霏云便从别院走了出来。对我笑道“浅浅,许久未见了。我听说你今日回府,正巧我与夫君相约去翠竹山的小院游玩几日呢。浅浅既然赶上了,便随我一路乘车去吧。”说完不等我回答,径自进了马车之中。看来是专门等我的吧,也不多说,跟着霏云进入了马车。
路上我问道“霏云,听说哥哥带惜颜皇子了解烈焰民俗,不知哥哥是否尽责呢?”“沐公子很是尽责,夫君也甚是赞赏。不过今日实乃不便,于是便让沐公子先回府中去了。浅浅不知吗?”原来是故意的,让我和哥哥错开,而我进了马车,便断了我的退路。霏云,我是否该信你?
还记得十数日前,我还是李炎。当我在扫雪收到关于霏云他们的消息后不久,暝暗中来找过我。“浅浅,此去确实不妥。他们定有利用你之处,所以今日不要回去为当。”暝是这样说的。不过我最清楚的便是回了这样一句话“我知道这是场赌注,但是却又非赌注。我赌霏云还是当初未嫁是与我同车,纯善之人。但同时,这是以我确定我无性命之虞的前提下。所以无需担心,我只是想看看对他们而言,沐清浅到底有何用处而已。”其间还说了很多,才说服暝回月阁,不用为我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