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刚从学校出来的时候带了很多文化课的书,当时以为会有时间看几眼文化课,事实上我们大错特错了,才半个月下来,有些人就已经撑不住了,先是想尽一切办法逃掉早上的速写,然后趁早饭的时间回屋睡一会,可心就为了那半小时的小憩时间果断的放弃了自己的胃口,而我却不知道从何而来的精神劲头每天都起得很早,并且承担了为一些人买早点的义务,画完速写后是早饭时间,当可心抱着速写板疲倦的往宿舍走时,我通常已经洗漱完毕准备去外边买吃的了,其实我内心和所有人一样疲惫,我坚持每天去外边走走不只是为了捎带些早点,而是心灵上需要的一种放松,那种放松就像是治疗某种偏头痛的药一样,药效可达一天,而我便是一位顽固的偏头痛患者,想要每天摆脱头疼的烦恼就要坚持天天服药。冬日的早上有一种直达骨子里的清凉,我围上长长的围巾带上手套穿梭在黎明前的朦胧里,街上只有一些卖豆浆油条的小摊点,上早班的人们买点东西边走边吃,有时闪过几辆公交车看台上没有人连停一下都不,失望的向下一站驶去了。如果天气晴朗,还可以看到几颗金黄色的星星,它们仿佛隔着一层雾气在空中不太明显,但那并不妨碍它们调皮的小动作,有时你看它,它故意藏起来,好像小孩子第一次看到来家里做客的大人一样羞怯的不敢出来。
可惜的是那诱人的静谧只有我一个人读得懂不能与别人分享其中的乐趣,有一次我千方百计把可心骗了去,她买了些粥便匆匆忙忙的拽着我往回走还说天气好冷,我便打算独自占有这段吐着清香的早上时光了,对我来说,每天买早点的半小时极其重要,它决定着我接下去的十几个小时的学习时间里能否心平气和下来,一种静态的心情对画画来说是很重要的。
我,可心,李智在画室里形成了一个稳固的三角形,并且我们合作的十分愉快,比如早上都是我去买早饭,上色彩课时我整理三个人的颜料,而他们两个则会把画板,画架子放到一个很好的位置上去。我们是没有时间观念的,画室是我们的第二个宿舍,尤其是在色彩教室里,静物旁边的墙上都有一面大镜子以便更好的采光,我们经常做的事就是坐在镜子前聊天,说一些前方的大学和联考,可心想去南方,李智想去西北,我想去北京,有时我们开玩笑的说都考同一所大学吧,做一辈子的朋友,可说到最后谁都坚持自己的去向不肯退让,结果总是以三人呆呆的望着镜中的一切而结束,我们他们俩肯定是在无限延伸的镜面空间里看到了些什么,也许是憧憬,也许是惆怅,我就总是看到一些沉浸在灰白里的朦胧的未来。
依旧是频繁的考试,只不过考试周期由一个月调整到了两周,考试之前依旧是紧张与慌忙,水桶,画笔,画架子,绘画角度依然是大家争先抢夺的东西,我默默的在心里承受着那一切不愿意看到的,看在眼里不说什么。
只是我的沉默有一次被一个女生利用,我好想离开那里直接回家,因为我们的画具都在楼道里,画室人多地少显得有些拥挤,拿错东西的事隔三差五发生一次,那天考试我的水桶不翼而飞,正当我焦急的寻找不知道如何应付考试时,班上的一位女生提着它装作不知情的样子去打水,我说,你的桶拿错了吧,她看都不看对我说,没错啊,这是我的,我说,肯定不是,那里面的笔也是我的,玛丽的牌子,丢了一只三号的笔。
她拎着水桶在里面拨了一下,仍是不肯承认,什么呀,这就是我的,又不是你一个人用玛丽的笔,我说,那好吧,桶里还有一块吸水海绵,上面有一大块深红渗到里面洗不掉了,她不耐烦的投来了恶狠狠的眼光,这就是我的,我没拿错,你真烦,说完就走向水房,不一会拎着一桶干净的水出来了,我一路都在看她,她避开我的眼光在门前收拾,拿着胶带和颜料盒问同伴画板支好了没,原以为她会心存愧疚把桶还给我,可她一点歉意的意思也没有,我只好自认倒霉暗自祈祷考试时旁边有一个我认识的同学可以和我共用一套画具。
可心上完厕所回来站在门口看我一脸无奈的样子问是怎么回事,我说桶没了,她说再找找是不是拿错了,我指着正在找调色板的那个女生,此时我的桶正被她紧紧地拎着,由于身体晃动时不时溢出几粒水珠来,她马上意识到是怎么回事了,她可是个明白人,眼里揉不得一粒沙子便径自走过去,把那只正在摇摆不定的桶抢了过来,“这是小诺的,你还给人家。”
“这是我的,管你什么事?”她把刚找到的调色板反扣在颜料箱上,冲她喊起来,“拿过来。”
“去你的,”可心挽起袖子伸进水里,捞起那块染着深红颜料的海绵,“这就是小诺的,你干嘛拿别人的东西。”
“那是我的,你放手,”说着便和可心抢了起来,我站在中间看着那桶里的水在争夺之间四处飞溅,还掉出了两支笔,好想闭上眼不去看那一切,周围的人根本不管发生了什么照常吃饭聊天收拾东西,还有甚者像看免费电影一样津津有味的盯着我们。
我说,“可心,把它给她吧,让她去考试,别争了。”
可心松开手,那个女生用力过猛荡漾的水把她身上打湿了一大片,“算了吧,”我说。
“凭什么就算了?那是你的。”李智好像知道了些什么,从画室的方向走出来,走到我和可心前面,对那个那个女生冷冷的说,“把手里的东西拿过来,还给别人。”
她低头没理睬,把掉在地上的笔捡起来想推开门走进宿舍,“拿过来,听见没有,”李智在背后狠狠抓住了她的外套,她在门口动弹不得,只好把手里的桶放下,李智这才松开了手。
可她却阴阳怪掉的张口骂起来,“想英雄救美别当着旧情人的面啊,我等着看后宫起火你先救哪一个啊?”
我一下子愣住了,那是什么意思?难道在别人眼中我和李智走的最近吗,她这么说是在挑拨我和可心吗,“你说清楚,”我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冲着她喊,然而这声音在半路传播的途中混合了李智的思维,我们同时喊出了那句话,“你说清楚,”李智上前一步。
“夫唱妇随有什么好说的,”她拿起刚才放下的调色板不屑的看了一眼,转身回了宿舍。
“你站住,不说清楚就别回去,”李智不依不饶,我怕和他说一样的话也没吭声,他又拽住了她的衣服。
此时周围已经聚集了好些看热闹的同学,又不认识的来自其他地方的考生,也有自己的同班同学,站在那一群人中间被指指点点我感觉好耻辱,因为我们出来学习代表的不仅仅是我们自己,还有整个学校的形象啊,在这么多外人面前吵架也真够丢人的。
“行了,李智,你跟那人叫什么劲啊,”可心走过来拉拉他使劲的胳膊,“行了,这么多人看着呢,撒手吧。”
李智这才放开她,冲着旁边围观的人大声地说,“看什么看,都几点了,还不去考试?”人们这才缓缓地散去各自准备去了。
上午考的色彩,我们三个都没有在同一个考场,我用着失而复得的画笔脑子里毫无头绪,仅仅是一个桶惹来的小麻烦也让我倍感绝望,因为我所体会到的远没有那么简单,我感到了人情的淡薄和自私的贪欲,难道就为了一个破考试把罪恶的双手伸向自己的同学吗,那样取得了高分却失去了友好的品质有什么意义,我想了一会,其实最要紧的是可心的想法,说实话,我们三个一起画画,吃饭,逛街,我从没觉得自己很多余,他们两个也从未表现出任何不高兴的样子,只是有些事不能明说,说什么样子就是什么样子,我百口莫辩只能越解释越黑,这要看可心是怎么想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