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海的课主要集中在晚上,他白天上午睡觉,下午打篮球,晚上活跃的像行窃前的贼,速写课是最轻松的了,几十个人围在一起画中间的模特就行了,那时他还在读研究生,是三个主讲老师中年龄最小的,“嗨,我的宝贝们,想我了没?”他总是说着这句话从后门跳出来,那些专心或不专心的或模特都经常被他吓得一哆嗦,他看过我们所有的画也与其他画室相比较过,其结果就是我们学校的专业教学质量相当不错。
他唯一的要求就是统一的用线描的方法来勾勒事物的形态,不能用像素描那样运用光与影,起初我们都不大理解,因为稍微一点调子都能比线描生动好多,他对此的解释是,我们没有时间来讨论哪种画风能刻画的更生动,联考更青睐线条我们就不能有光影。你不能理解我们为什么对他绝对服从,其实怕的不是他,是联考。
对于风格的限制似乎对我来说没什么影响,我拙劣的笔触显然还没有资历形成一套自己的风格,倒是对痴迷明暗的可心来说是极大的不适应,每次我们安静的画画时,她总是不自觉地带一笔调子,前几次被小海看到时,他温柔的指出了她的错误,可连续几次她仍没有完全放下画面构成的意识时,小海就有些生气了,他说,宝贝,我说多少次你才能记住啊,你这些线面的结合非常不妥当,考试时是绝对不会得高分的。在学校一贯被老师表扬惯的她承受不了一点批评的重量,晚上放学后竟趴在床上大哭起来,由于画室的生活区域很不宽泛,男生宿舍和女生宿舍仅有一墙之隔,加上我们求学心切,男女之间根本没有界线相阻,李智毫不脸红的跑来我们屋哄她,我在旁边看着她哭,淡蓝色的枕巾被眼泪浸成海蓝,床下乱七八糟的全是速写,我说,可心你别哭了,咱们不着急,你画的挺好的,你看我画的跟简笔画似的。我们连一把椅子都没有,李智只好站着弯着腰把手放在她头上,我看他的样子实在难受就跑到画室里端了一张凳子过来,他说,小海就是说说,没别的意思,你别多想了,她仍是一言不发我们猜不透她想什么只好默不作声的陪着,大约半小时后,宿舍里原先还在画画的同学一个接一个的回来,李智的出现带来了些许不便和尴尬,看的出他还想呆一会,但碍于男女有别叹了一口气出去了。
第二天早上画速写的时候,可心的眼睛还带着浮肿,轮到她当模特时她说不舒服就让别的同学代替了,和平常没什么两样,三张快写下来我们去吃早饭准备上午的素描课 ,经过一晚上的休息和调整,她的心情好了很多,并且主动提出来课下和小海好好谈谈。早饭之后我们都做好开始动笔准备构图老人肖像时,班主任踩着红色高跟鞋出现在画室门口,她大声的喊,“李智,你给我出来,”我和可心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喊完之后用自言自语的声调叙述,“你说你前两天画的好好的,虽说线条不准,但看上上去除了别扭也没有明显的错误,你今天哪根筋搭错了用调子来画,画的乌七八黑的,模特都被你画成鬼了,”全班人哄堂大笑起来,他在班主任面前低着头,拿着早上的速写一页页翻过去,脸上微微出现了一片绯红,我回头看看可心,她一脸不好意思的笑,有点无可奈何的摇摇头,那是他为了和她一起才故意模仿光影的笔触,我想可心一定是想表达愧疚和感动的意思,我们当时都快过完十八岁了,根本不懂得用什么样的方式去喜欢一个人,如果看着你被老师批评我也要和你一样算得上是同甘共苦的话,李智幼稚的行为还是很招人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