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逸将双臂伸平,不怀好意地闭上眼,一副任人宰割的摸样,“它会告诉你里面装的是谁。”真的吗?安昕半信半疑地俯下身,将耳朵贴在他的胸口,沉稳有力的心脏跳出魅惑人心的节奏。“有没有听到?”双臂小心翼翼地将她圈进怀里,语气温暖且潮湿,带着蛊惑人心的柔软,“我只想让在这里住着的那个人听到,我想让她知道,因为她住在里面,所以心脏才可以跳动。”脸颊,因为他的话而悄然绯红,他的双手像是有魔力,被他抚过的地方一片酥麻。娇羞中的安昕终于意识到这是他的“圈套”,于是挣扎出他的怀抱,坐起身体。“这些肉麻的话,你从哪里学的?”完全一副质问的语气。“以前阿恒哥教的。”将双臂枕在头下,悠闲轻松地回答,“他说太古板的男人太闷,是不会讨女孩子欢心的。”“为什么一定要讨女孩子欢心?”脑海中突然闪过报纸上,他跟别的女人拥抱接吻的照片,心中有些恼怒。
“这样就可以证明一个男人的魅力……”“要那么多魅力干嘛?”“有魅力的男人更容易吸引女孩子的……”“为什么一定要吸引女孩子?”安昕彻底怒了。“因为你也是女孩子。”“……”安昕怔住,心中的怒火顿时被这句话浇熄。安逸坐起身体,双臂从身后圈住她的腰,将安昕紧紧贴入自己怀里,“我想吸引你的注意,想让你为我着迷,想让你的眼里只有我一个,想让你觉得除了我,全世界的男人都是垃圾,想让你开心的时候在我身边笑,难过的时候在我怀里哭,让我占据你的全部思想,即使分开一秒,你也会像我无止境的想你一样想我!”声音不大,却因激动而说得狠快,几乎是一气呵成,像是这样的话,早就在心里演练过几千遍。深呼一口气,以平复内心的激动,将下巴轻放在安昕肩上,缓缓闭上眼,感受她的气息,直到感觉她的身体在微微颤抖,沉默的气息里压抑着轻轻的呜咽。“对不起,小昕。”
温和的声音中夹带着叹息,“我知道这样的想法太自私,太蛮横,太无理,可是有时候,我真的克制不住自己。”双臂更紧地拥住她,深深地眷恋着她的体温,“我以为只要你幸福,无论在谁身边,我都可以笑着祝福你,但自从回来见到你后,我越来越难压抑自己。”“为什么要压抑?”安昕用力挣扎出他的怀抱,泪,纷纷涌出,“所以你解决压抑的办法就是当众跟别的女人接吻,随便跟女明星过夜?”“我没有!”安逸慌忙解释,“不要相信报纸上那些八卦的报道,小昕,我根本就不认识那个女人,我……”“如果是我亲眼看到的呢?”“……”一时之间,安逸不知道该怎么去解释。“我不介意你骗我,也不指望你会为我守身如玉,只是你为什么不做的隐秘一点,为什么不千方百计的瞒着我?”含满眼泪的眼睛不想再去看他一眼,“你明明有能力隐瞒得滴水不漏,为什么非要闹得满城风雨?”“小昕!”安逸紧张地抓住她的双肩,“请你相信我……”“你让我怎么相信你!”安昕愤怒地向他大声吼着,“安逸,我讨厌这么滥情又不负责的你!”安昕甩开他的手,跑出去,用力地关上房门。
房间里没有开灯,安昕坐在窗前,曲起腿,双手紧抱着双膝,将头埋在黑暗的缝隙里,任眼泪在最安全的地方肆虐。她不是个保守的女人,当然不会指望已经二十三岁的安逸从没碰过女人,但是面对那些照片,她还是无法接受这样的安逸。不知道哭了有多久,直到眼睛干涩而疼痛,直到泪痕凝结在脸上,安昕才慢慢抬起头,望着窗外的黑暗怔怔出神。脑子里空荡荡的,胸口一片沉闷的疼痛。门,轻轻被推开,一股清淡的香味充满整个房间。柔和的壁灯被打开,突然而来的光亮耀疼了眼睛。“小昕。”安逸端着一个托盘走进来,盘子里放着一碗清淡的面,简单的面却散发着诱人的味道。安昕将头埋在双腿间的黑暗里,无视他的存在。安逸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来,脸上带着讨好的笑。“虽然你很生我的气,但是也不能不吃晚饭啊。”声音很轻,且小心翼翼。安昕不理会他的话,只是固执地一动不动,如同最任性的孩子。“小昕。”温和的声音以提醒的语调叫着她的名字,温热的手轻放在她的背上轻轻摇着。但是,此刻,她最讨厌的就是他的温柔,甚至讨厌他身上的味道。想起照片上,他的手公然地摸着那个女人最敏感的部位,安昕猛然直起身体,用力打掉他的手。
“走开——”她任性地大声冲他尖叫着。笑容僵在嘴角,然而一瞬间,却又重新换上一抹笑,耐心地将碗端到安昕面前。“你吃完我就走好不好?”安逸半跪在地上,轻轻将面挑起来,放在嘴边吹凉了之后,送到她面前,“是我亲手做的,尝尝味道怎么样?”安昕厌恶地看了一眼,别过头。“小昕。”他似乎依旧不依不饶。“走开?——”本想推开他的手,却不小心将他手里的碗打翻,细腻的面条与灼热的汤全都洒在他身上。胸口和大腿突如其来的疼痛使安逸微皱起眉,第一反应不是弄干净身上的污秽,而是立刻紧张地拉起她的手。“有没有被烫到?痛不痛?”安昕用力抽回手,一把将他推开。难道他没看出来她是在无理取闹吗?为什么要对她包容这么多,为什么不干脆冲她狠狠地发火然后转身走开,他这么低声下气的哄她,会让她觉得生气是她的错,只会让她内疚。“你走开!我不想看到你!”身体猛然一震,笑容有些僵硬,然而还是维持了一贯的优雅,将身上和地毯上的面条捡起来放进碗里,然后站起身。“对不起,是我太不小心了。”
声音低哑,说话的时候,安逸一直低着头转过脸,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里的神情,“我再去重新做一份好了……”“我说了我不想见到你!”安昕倔强地瞪着他的侧脸。“那……一会儿我让李嫂端给你好了。”语气依旧温和,没有丝毫的敷衍与厌烦。“我不要吃你手碰过的东西!”“那……那就让……厨师给你做……”嘴角再也弯不出任何弧度,脸上满是紧张与惶恐。垂下的左手手指不安地相互揉搓摩擦着。“我连你的声音都不想听到!”呼吸猛然急促,心顿时裂开一道惨烈的伤口,突如其来的疼痛狠狠扯动着他的神经,“你先休息吧,我……我就在房间里……有事……让佣人们叫我……”说完狼狈的走开。
直到房门被轻轻的关上,安昕才无力地垂下身体。为什么要这么无理取闹,明知道那件事可能另有原因,为什么还要这么任性。将头放在膝盖上,歪着脑袋看向玻璃窗,明净的玻璃上隐约映出自己的影像,安昕呆呆望着模糊的自己,已经反复告诉过自己不许在无理取闹,要体谅他,理解他,可是为什么还要一再的逼他,一再的试探他的底线。如果有天他真的厌烦了这样的她,那么……想到这里,安昕突然有些害怕,如果他再次离开,如果他再次从自己的世界里消失,如果从此再也看不到他,那么,她该怎么办?以后没有他的日子,她该怎么熬下去?为什么要把他气走?为什么不给他解释的机会?眼泪溢满眼眶,滚烫地滑下来,这么任性胡闹的自己,令她讨厌。
清晨,明亮的阳光只有亮度却没有了一丝温暖。安昕看了一眼窗外慢慢飘零的落叶,又扫了一眼床头的闹钟。早就过了上课的时间,也过了安逸上班的时间,所以现在,安逸应该不会在楼下了吧。自从那晚吵完架之后,安昕就再也没有理过安逸,仿佛对她来说,他的存在如空气一样,是透明的。而安逸也没有再试图去解释和安慰,只是每天早上都会在餐厅里着她,直到看着她吃完早餐去上学,他才去公司。安昕讨厌这样的相处方式,尤其是他的目光,带着包容与委屈,压抑得让他喘不过气。她宁愿他跳起来跟她吵一架,也不想让他每次都包容他的一切,这会让她有种负罪感,好像是她对不起他一样。安昕穿好衣服后,磨蹭着走下楼。餐厅依旧亮着灯,他……还在吗?安昕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小姐,您终于起床了。”女佣毫不避讳地恭敬说着,“我去给您准备早餐。”安昕偷偷瞥了一眼正淡淡望过来的安逸,闷闷地点点头,走进餐厅。水晶吊灯发出的柔白色的光芒依旧打在他纯白的衬衣上,泛出层层圣洁的光晕,使安逸依旧显得高贵优雅。
感觉到有目光的直视,安昕抬起头,没好气地看着一直盯着自己的安逸,而安逸像是有话要说,只是在犹豫了好久之后,还是选择了沉默,随手拿起手边的咖啡一饮而尽,然后起身拿起椅子后的外套,转身离开了餐厅。生气了吧,安昕望着空荡荡的座椅,心里有些憋闷。于是扔下吃了一半的早餐跑出来,却意外地看到安逸安静地坐在客厅里。看到安昕出来,安逸快步走上前,像是打定了主意要跟她说话。“我们……”安逸犹豫着,眸光游移不定,“我们好好谈谈好不好?”语气满是认真与诚恳。“没什么好谈的。”避开他的视线与身体的阻挡,安昕欲快步出门。“我送你去学校。”“不用!”安昕冷冷地拒绝,然后快步走了出来。空气清冷且干燥,而高空中的太阳再也没有任何温度,那明亮的色泽仿佛只是个假相。有淡淡的风,吹掉枯黄的树叶。安昕漫无目的的走在街上,等终于想到要去上学的时候,时间已经接近中午。于是只好放弃去学校的想法,转而打车来到了这里。漫天的消毒水味是这里永远不变的记号,即使这里有专门的人负责调控着温度和湿度,然而单调得毫无生机的白依旧让人感觉冰冷。走过长长的寂静,走廊的尽头,有专门的护士日夜轮流守护在那里。
打开房门,空荡寂静的房间冷清得仿佛没有任何生命的迹象。而病床上,美丽的少妇静静地躺着。安昕走到床前,轻轻地坐在她身边,仿佛是怕将熟睡中的辛依吵醒。“妈,这么久没来看你,是不是有点想我了?”轻轻浅浅的声音里带着撒娇的语气,“好吧,我知道错了,以后我会常常来看你的。”弯下腰,慢慢轻趴在辛依的怀中,像个小孩子那样,亲密地依偎着,“你说我是不是有点太任性了,我是不是不应该那么凶的对我哥?”仿佛在自言自语般,“可是我真的很生气啊,为什么他从不告诉我关于他的任何事情,其实我想知道离开我这十年,他都经历了什么,遇到了什么事,还有他现在遇到了什么困难,有什么难题,我感觉得出来,其实他心里藏着很多心事,很多秘密,可是……”安昕气鼓鼓地说,“我什么也不知道,他就会装成一副一切事他都能搞定的样子,他的事我都要从别人口中间接的知道,妈,如果你是我,你该怎么办?”安昕仰起脸,看着辛依美丽却苍白的脸,“我知道,在安氏,刻意针对他的人有很多,那些乱七八糟的传闻也许是别人故意陷害他的,我也知道,在这个时候,我应该在他身边安慰她,鼓励他,可是我只要看到他就有忍不住生气了。”
“有时候我会想,我就是要胡闹,就是要任性,就是蛮不讲理,看他能忍我到什么时候,可是又怕万一有天触碰到了他的忍耐极限,他会真的离开我,到时候我该怎么办?”安昕托着下巴,怔怔地想着,径自地说着。“有时候好羡慕你哦,你总是对爸爸凶巴巴的,可是爸爸依旧对你百依百顺,你昏睡这么多年,他也从来没有碰过任何一个女人,这么多年来,陆阿姨无微不至地照顾他,为他付出了那么多,可是他一点也不心动,依旧每天都会来这里陪你。”安昕就这么坐在床边,静静地小声说着,不用考虑逻辑,不用斟酌用词,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反正她的妈妈也不一定听得到。如果她的妈妈没有昏睡,那现在会是怎样的情景呢?是不是她的爸爸还是那个爱开玩笑,爱跟他们一起打闹的爸爸,而不是现在威严起来让人害怕的安泽林呢?是不是安逸就不用去参加继承人的培训了呢?如果妈妈一直在他们身边,而安逸也从未离开,那么现在,是不是一切都不会这么复杂,就像小时候一样,每天除了欢笑还是欢笑……咚、咚、咚……正当安昕怔怔地想得入迷的时候,轻微而小心翼翼的敲门声打断了安昕的思绪。“小姐。”护士恭敬地走过来,“给夫人做检查和按摩的时间到了。”“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