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片还不能清理，现场需要保护。可是他记得进门的时候，防盗门明显是用钥匙锁好的。这种门如果直接带上，用钥匙拧半圈门就会打开，吴飞刚才却拧了好几圈。难道窃贼逃走前会帮你把门锁好？他又怎么得到的钥匙？或者真的有万能钥匙？难道……小偷还躲在房间里？
吴飞不再迟疑，警觉地环顾四周，忽然想到床下有一把从未使用过的球棒锁。这种锁是用来锁汽车方向盘的，形似棒球棒，却有着坚硬的金属外壳。他从床下摸出球棒锁，轻手轻脚地踱出卧室。由于高度紧张，他的身体又开始颤抖。
谨慎地穿过客厅，慢慢挪动到书房门口，吴飞警惕地向里望了望，随即打开了灯。书房内除了靠墙放置的书柜和一套简单的桌椅外别无他物，仅仅这些是不足以藏身的。排除了卧室、书房和客厅，在这套拥有敞开式厨房的两居室里，只有卫生间和阳台还可能成为盗贼的藏匿之地。吴飞轻咬着嘴唇，上身肌肉紧绷，移动到卫生间门口，将门轻轻推开。借助客厅的灯光向内望去，卫生间里不见任何人影。他很快查遍了所有剩余角落，阳台也未见异常。他甚至走到窗前，瞥了眼空调室外机，随即断然否定了自己荒谬的想法。这可是二十七层啊，爬到窗外去躲避还不如投案自首。
排除了窃贼还躲在房间内的可能，吴飞放下球棒锁，抹掉额头的汗珠，开始查看家里的物品。除了基本的家具电器外，他没有任何金银首饰、字画古玩等贵重物品，唯一的一张工资卡一直被他随身携带。家里也没有放置任何现金。其实真正需要查看的，只有抽屉里的数码相机和一台iPod音乐播放器，但它们都在。
既然没有财物丢失，也不见窃贼影踪，难道真的是我遗忘了什么吗？回到卧室，吴飞坐到桌前盯着电脑屏幕发起呆来。他随手晃了下鼠标，屏幕保护程序终止，电脑桌面依然是熟悉的风景图片。突然，他注意到屏幕下方的任务栏上有一个“最小化”的程序窗口，是一个图片查看软件。吴飞迅速点开软件，一张照片铺满屏幕。照片上的不是别人，正是吴飞自己。他坐在学校的草地上，旁边是水花四溅的喷泉，背景是岿然耸立的主楼。他记得这张照片是大学毕业前拍的，用的是普通的胶卷相机，冲洗出照片后再用扫描仪扫进的电脑。由于是多年前的扫描照片，图像的清晰度不高，边缘也有些模糊。
面对学生时代的照片，他再次产生了熟悉的感觉。但这种感觉并没有将他的记忆带回校园。他所熟悉的是：他坐在那里盯着毕业前的自己，右侧是略显凌乱的床铺，脚下是打碎的茶杯。也许昨晚真的看过照片，头痛让我遗忘了某些片段？否则又怎么解释电脑是打开的，屏幕下方还有一张我的照片呢？难道真的有人潜入了房间，仅仅为了电脑里的信息吗？
这种可能趋近于零，吴飞的电脑里没有任何值得窃取的文件，客户信息全部保存在公司电脑中。即使真有人误以为他的电脑里有什么商业机密，也没有理由查看他的照片。他忽然想起曾经读过的一个故事，其中有个情节是，一名神通广大的窃贼每次偷盗之前都要面对被盗者的照片忏悔一番，以平息心中的罪恶感。
想到这里，吴飞不禁笑了笑，现实中不会有这样的窃贼，也许真的是记忆出现了问题。他的头越来越痛，开始感到阵阵恶心，不愿再和这些琐碎的问题纠缠下去。他从床头柜的抽屉里取出一瓶药，倒出一片吞了下去，随后关闭电脑，清扫了碎片，躺倒在床上。他告诉自己，那不过是一场幻象。“让我出去！你们让我出去！”少年的脸上挂着泪水，蜷缩在漆黑的角落，眼神中充满恐惧，无助地望着面前的一丝光亮。
又是这个梦。吴飞惊醒过来，急促的门铃声响彻房间，吸顶灯苍白的光线令他眩晕。
他眯起眼睛，扭过头看看时间，只睡了半个多小时。由于速效药的作用，头疼已有所缓解，但布满血丝的双眼与左右摇晃的身体仍显示出他的疲惫。他步出客厅，打开房门。
方志明满脸阳光地出现在他面前。两个人仿佛来自截然不同的世界：一个春意盎然，一个死气沉沉。
“双眼通红，脸色蜡黄。”方志明站在门口打量着吴飞，“看来你病得不轻啊。”“也许吧。”吴飞无奈地点点头，表情阴郁，“我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转身向卫生间走去。
“不就是辞职了吗？最多再加个偏头疼。”方志明边说边打开鞋架找拖鞋，“这两件事居然能把你打击成这副模样！”
“如果有第三件呢。”吴飞说完便拧开水龙头，捧了一把凉水泼在僵硬的脸上。
方志明微微蹙眉，穿上拖鞋走向吴飞：“还有第三件？”
“我怀疑精神出了问题，看什么都觉得不真实。”吴飞又泼了把凉水在脸上，希望能借此清醒，“刚才回来的路上恍恍惚惚的，在地库里差点儿撞车，进了家门，又感觉家里进了小偷。”“小偷？丢东西了？”方志明变得严肃起来，目光关切地盯着吴飞，“你报警了吗？”“东西倒是没丢，所以没报警。”吴飞关上水龙头，擦干脸走出卫生间，“其实我不能确定是不是真的进了贼，我就是觉得奇怪，家里的东西和早上出门前不太一样。我一回来，发现茶杯被打碎了，电脑是开着的。我似乎有印象，记得出门前碰碎了茶杯，赶着上班没时间清理，但好像又不是这样，我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依我看，所有问题都是头疼引起的。”方志明的严肃神情渐渐淡去，“偏头疼一旦严重起来，会导致眩晕甚至短暂遗忘，你应该去医院看看。反正你也辞职了，明天就可以去，如果去我们医院，我还能帮你推荐个好大夫。”
“再说吧。”吴飞忽然看到门口的两个食品袋，转过头问方志明，“这是什么？”
“知道你头疼，买了只烤鸭，你就别做饭了。”
“我正愁这事儿呢。”吴飞笑了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