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新疆回去的当天,江文景听闻江溢的死讯,当天晚上便死在了医院里。而同时,秦卿在产房里已经过了4个钟头。
林密在产房外呆呆的等着,有个医生出来对她说着什么,除了“难产”两个字其余却是听不清的。她迷迷糊糊的被带进了产房,看见了用尽力气的秦卿苍白的脸上流着泪水与汗水。
她走过去用力的握住秦卿的手,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死了。”秦卿冰冷的说。
“对不起。”她回答。
“你答应过我会把他好好的留给我,你答应过的……”
林密垂下头,无言以对。
“林密,我很恨你。”秦卿看着她说,“不是因为他死了,而是因为他爱你。”
“别说了,他已经不在了,可你还能和他的孩子一起生活下去。”
“孩子……”秦卿的眼角流下眼泪,“我看不到这个孩子长大了。”
“别那么狠心,这孩子没有了爸爸,你难道还要夺去他的母亲吗?你好好的,秦卿,他直到最后那一刻都是挂念着你的。”
秦卿的眼泪汹涌的淌出来,“我多么后悔把你留了下来,你不知道,我多么后悔……如果早知道你要走,我宁可把那个秘密烂在肚子里也不会让你知道啊,可是我嫉妒,我嫉妒他留着有你眼泪的衬衫舍不得洗,我嫉妒他一整天陪着你过生日,我嫉妒他留着你们共同的戒指,我嫉妒他看你的眼神,林密,你知道吗,你轻轻的一句话能让他气让他笑让他流眼泪,而我,却只能在她身边却什么都做不了。所以我要让你恨他,我要让他永远都没有可能和你在一起……”
“可是为什么,我倾尽了所有去爱他,却是这样的结果?”
她情绪失控着,医生努力的想要让她平复下来,可是毫无办法。
林密整理着粘在她脸上的头发,在她耳边轻轻的说,“可你是他的妻子,他唯一的妻子。当他牵着你的手宣誓的时候,多么幸福,而我只能躲在角落里看着你们俩。秦卿,不要恨我,什么都没有了的我,承担不起你的恨,连唯一都失去了的你,也没再没有什么值得去恨,这是我们的孽,没有怨言的承受下来吧。”
她安静下来,看着林密,两人都不在说话。医生带着林密出了产房,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了孩子的哭声,如同是一声一声的倾诉或者控诉。
医生抱着孩子出来,小心翼翼的对她说,“抱歉,孩子的母亲没有保住。”
她看着襁褓里的那个孩子,眼睛很没有睁开,皱巴巴的,小小的,他脆弱的呼吸着,还不懂活着的创伤。林密看着看着,红了眼眶。
那天晚上林密拖着自己的步子回到家,却看见了消失许久的宋晴阳,他坐在自己的家门口,正看着她朝自己走过来。
“你回来了。”她在心里想了无数次再见着他该说些什么,可真的见到了她,却只能这样平淡说出这样的一句话。
“我看到新闻的时候,已经晚了。”他站起来。
林密默不作声,短短的一个月里,她的世界已经崩塌殆尽,再见宋晴阳只觉得恍若隔世,有无数的话,却又一个字都说不出。
她只能自顾自的打开门,然后宋晴阳安静的跟进去。
然后林密去了书房,打开抽屉拿出宋晴阳当初送给自己的戒指递给他,“上次你走的匆忙,忘了还给你。”
宋晴阳愣了愣,还是伸手接了过去。
两人安静的沉默着。
然后宋晴阳终于一把将她抱进怀里,“对不起。”他不断的在林密的耳边说着“对不起”。
“你有什么好跟我说‘对不起’的呢,做错事的明明是我一个人。”她心里这样想着,但是依旧是安静的被他抱着。
林密不记得那一天宋晴阳都跟她说了些什么,或许是以前的事情,也或许是讲述着他离开之后遇到的一些人和事。
他是不是吻了她?林密已经记不清了,天色很黑,而他们没有开灯。也或许宋晴阳根本就没有回来过。她只是太累了,产生了幻觉。
唯一真实的是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手里握着的还是宋晴阳的那枚戒指。她认真的端详着,对着窗外的阳光,在戒指的内环上发现了一串很小很小的字:“送给我的******,一生挚爱。”
“******”吗?兴许她就是的。
可不管是什么都好,他们再也不属于彼此了。
那两枚戒指终究只能握在手里,却戴不到无名指上。林密把它们各自戴在“爱妻守则”和那封简短的信纸上,永远的锁进了抽屉里。
江家的后事处理好之后,江溢的母亲给林密打了电话。
江家的客厅,豪华的装饰里每一个角落都透露着寂寞。江妈妈坐在藤椅上轻轻地拍着摇篮里熟睡的孙子。
林密放轻脚步,在她脚边的地毯上坐下,江妈妈对她笑了笑,一如小时候宠爱的看着自己。
“密儿,阿姨都多久没见过你了。”江妈妈摸了摸她的脸,看着她,“真的是长大了。”
林密垂着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今天找你来是想求你件事儿。”江妈妈说。
“您别这样说。”
“是我告诉江溢你父亲的下落的。当年你父亲出事的时候,我虽然并不知情,却是多少能猜到一些。你母亲的去世,让我非常的不安,这些年来,文景从来都不跟我说生意上的事情,更不会说关于林家的事情。直到有一天家里来了几个人和文景在书房谈事情,我带着秦卿上楼时经过书房偶然听到了一些他们的谈话,虽然没有听到具体地点,却证明了多年来的猜测。我当时害怕极了,不知道该怎么办,可是冷静下来,还是选择了包庇自己的丈夫,强迫自己装作不知道的忘记了这件事。”
她停顿了一下看了看林密没有起伏的表情,继续说下去,“直到你回来之后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直到文景住院了,我才开始把家里的每一个角落都翻了一遍,终于找到了一张你父亲近期的照片。我把照片给了江溢让他去查那个地方是哪里,却没想到他竟会一声不吭的带着你直接去了,我更没想到他会一去不回……”
“他是为了我。”
江妈妈擦掉脸上的泪,“我知道江溢心里一直都有你,今天的结果都是文景当年种下的孽,而我的儿子却要承担这么惨重的后果。我心里有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她拿出一个信封给林密,“这是在江溢的抽屉里锁着的,我猜是他想要给你的。”
林密接过来,打开来,之上却只有一句话,却写的那样用力,以致于有的比划都把纸穿透了:“我对你从来都是真的,真的。”
她想起来去年冬天,自己的计划以失败告终,那时在江溢的办公室里她问他,“之前的一切,这三个月,还有昨天……江溢,你有没有一瞬间忘记公司,忘记计划,忘记你和我是对手,有没有……一点点对我是真的?”
“我对你从来都是真的,真的。”这就是他的回答。
“我怎么会不知道是真的……傻瓜。”她对着那张纸说,然后看着江妈妈,“造成这样的结果错都在我,该死的人也应该是我,哪怕是让我现在去死了来赔江溢的命,也是我欠他的。”
“你不要这么想,阿姨不是那个意思。”她拉起林密的手,看着摇篮里的孩子,对她说,“你看这个孩子,一出生就没有了父母,我年纪大了,身体又差,实在难以给他好的生活。所以林密,如果你真的觉得心中有愧,请你代替江家来抚养这个孩子。”
“江阿姨?”林密难以置信的看着她。
“我说的是真的,阿姨相信你一定会把他好好的抚养长大。”
“我……”林密犹豫着。
“就算是阿姨求你了。”江妈妈说着要跪下来,林密赶忙扶住她,咬了咬牙,说,“我答应你。”
那天下午,林密便抱着后来的小溢从江家的大门出来了,她还记得临走前江妈妈嘱咐她的话,“密儿,死亡很简单,死掉就可以解脱了,可是你要好好的活下去,才能赎清自己的罪孽。请你善待这个孩子,让他姓林吧,不要让他孤独,也不要让别人说他是没有父母的孩子,从今以后,他就是你的孩子,请你好好的爱他。”
她讲到这里停了下来,看着我,说,“这就是林密全部的故事,你走吧,我不想听你的感言。”
她闭上眼睛,不再理会我。
我也只好从病房里悄悄的退了出去。我知道她不是不想听感言,而是不想让别人看见无比脆弱的自己。
她勇敢的将自己的伤口再度揭开,却始终无法承受那之后的痛楚。
他们在苦涩的海水中艰难的挣扎着,却还是紧紧地含着那一滴****,合着痛苦咽下。有些人就是明明直到彼岸无路,却还是宁愿一生漂泊着,去寻找一个希望。
当我和宋晴阳再度来到那个海边小别墅的时候,却已经是人去楼空了。
我们在门前守了两天,直到第三天的时候宋晴阳终于对我说了一个长句子:“她知道我会来,她知道你会带我来。她比我们想象的要聪明,也比我们想象的要脆弱。”
“那位******,她永远的离开了我。”
我听着他的话不知该做什么回应,然后宋晴阳就笑了起来,阳光照在他的脸上,一如林密儿形容的那样好看。
“欣荣,我们结婚吧,如果你还愿意。”宋晴阳突然对我说。
我闻言惊讶的不知说什么才好,过了许久忍不住流出眼泪来,点着头说,“好。”
他温柔的为我擦掉眼泪,“这几年来,久等了。”
我扑进他的怀里,终于放肆的哭出来。
我一直不明白那一天是因为什么,让执着了多年的宋晴阳放下了林密回应了我的爱。我其实知道林密在我们等待她的那几天里也在一个角落里默默的看着我们。
可是她知道再也不能够回去了,背负着那么多血与泪的她再也无法幸福了。
而宋晴阳却还有幸福的可能。
可一切都无所谓了,怎么样都好,我珍惜着这份来之不易的爱,哪怕它不是完满的,可是对我来说足够了。
真的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