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安来后,双方寻问情况,也不过是家庭之事,见那受伤者也并无大碍,因喝令陈玉东将身份证交出,暂押在案,勒令他赔偿受害者一切医疗费用,赔礼致歉,否则拘留备案。
那陈玉东敢怒不敢言,只得一切照办。
敏敏听他对着自己冷淡地说:“我一时冲动,抱歉!”
于敏敏兀自站着发颤,无奈公安已这般说话,看张甫也不甚严重,只得做罢。
那陈玉东看公安走后,他趋向前看着于卉卉,狂妄地笑道:“于大小姐,还想打我吗?我告诉你,你从我手上夺走的东西,有朝一日我一定拿回来!”
于卉卉冷笑道:“时间倒退十年,我于卉卉也不怕你!”
这里四个人带着瞳瞳回到培训班,敏敏拿冰块给张甫敷上,再拿水给他漱口,张甫口齿不清地说:“敏敏,他是否经常打你?”
敏敏别过脸去,不出声。
张甫也不再问,忽看到瞳瞳,他蹲下去看看瞳瞳,见她一点也不受惊,也从来不哭,便心下知道,如这般暴力必定是家常便饭了。
又问道:“此人可知你住在此地?”
明茵忙代敏敏说道:“怎么会让他知道这个地方,他还不天天来闹事?这个人也真是跟敏敏贴错门神,真不知道还有女人愿意跟着他出双入对。敏敏,你应十分庆幸离开此人。”
于卉卉回来路上始终沉默不语,此时看无事,就向张甫说:“你好好休养,我再来看你们。”
张甫犹站起来送她们到楼下。
于卉卉闭着嘴,走得飞快,明茵穿着高跟鞋在后面急追。
到得住处楼下,她站着等明茵,看明茵气喘嘘嘘赶上,她说:“你先上去,我稍后就来。”
明茵看她表情便知她对公安胡乱裁决不满,因说道:“卉卉,我知道这种事至少也要拘留他,然而始终也是家事,公安不过为息事宁人,能省则省了,张甫没什么事,过去就算了。”
卉卉也不理,只说:“你先上去,我打个电话就来。”
明茵迟疑一下只好上去了。
于卉卉这里站定了不动,呆望着对面一个餐厅足足有三分钟。
然后她拿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向电话那边的人说了几句,又拿出一个本来子来记下一串号码。这才缓步走向楼上去。
明茵看于卉卉上楼来,放下一颗心。可是卉卉始终沉默不语,讲话也是简短了事,不欲深谈。她暗暗叹口气,于卉卉十六岁已同她讲过,有仇不报非君子,只怕这次她也难按下这口气。
然而遇人不淑,却不能如几千年前,飞刀取彼首级后,找一深山过隐居生活。卉卉对这个世界太较真了,遇见这样的疯子,只好算晦气,又何必跟他较真?
正自想着,忽然卉卉的手机响了,只见她冲过去接起电话去到阳台听,明茵侧耳听到卉卉低声接电话:“……嗯,好的,我晚上去见他一面……多谢!”
明茵看她走进来,盯住她的脸问道:“卉卉?”
卉卉向她一笑道:“作什么?我又不会武功,你还怕我去杀人不成?”
明茵不作声。
于卉卉冷笑道:“杀他我还嫌脏了我的手!”
明茵看她两眼冷冷如两把利剑,心下胆寒,觉得卉卉今日已不同往日,如今的于卉卉行动理智有掌握,只怕不是她李明茵可以劝导或左右,然而心上始终为她提着一颗心。看她又若无其事,也只好不去想,也想不明白。卉卉一向越是大事,便越是举重若轻。
两个人正各怀心事,忽听到门铃响,原来是李年博来探女儿。
一进门抬眼看到一个清瘦飘逸,面上冷静自若的女子,站在阳台边,背着光,正自疑惑这眉眼好生熟悉,明茵便一笑向他道:“爸爸!这是卉卉。”
卉卉听到,急忙堆起笑脸向前道:“伯父好?你身体还是这么硬朗,看上去真年轻!”
李年博已是多年未见于卉卉,恍惚想起,才哈哈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卉卉!你越出落得漂亮了,那时你同明茵还因抢情书别扭呢!几时回来的?也不来看我!你与明茵两个都可恶,人人都站在你沈姨那一边,跟我作对。”
卉卉笑着撒娇地一歪头道:“谁让你欺负沈姨!”
李年博笑声爽朗:“你们小孩子哪里知道,全是她欺负我,你们只道我欺负她,我哪里敢!最后可不是我被赶出家门?赶走我她还气不忿,一走走去新家坡,害我连个挽回的余地也没有。”到底是李年博,一概明里向女性示弱。
明茵向李年博道:“爸爸今天怎么突然来了?”
李年博说:“怎么爸爸来看你,还要预约?”
“什么嘛!明明是我每次找你都要预约。”
李年博坐下来向明茵道:“今天来,是因为韩继功一早向我提起你与志南的婚事,所以我来问问你,你可有想法?或是有什么需要的就告诉我,我就打发人去办。”
于卉卉听到这件事,忙笑着挤在明茵身边取笑道:“大小姐!快快想想要什么,皇帝女儿要出嫁喽!”
李年博见于卉卉依然是小时性格,言谈爽快利落,因笑说道:“卉卉,当初我十分想请你留在敝司给我做个臂膀,你那般作怪,说什么不想靠我的面子在此地立足,如今一翻折腾,可有吃苦?”
卉卉拿手握脸道:“苦不堪言,一言难尽!”
明茵一推她道:“爸爸你休听她胡说,就她这样个辣子,别人不吃她的苦已经不错了。她现在经营一间家私贸易公司,生意做得很不错。”
“哦?我果然没看错,卉卉自小有杀罚决断的胆格。”
卉卉嘻嘻笑道:“略比摆摊强一些了,哪有什么杀罚决断的机会!”因也不想提起自己的事,便向李年博道:“伯父你今天来就是问明茵需要什么吗?”
“正是,我也知道我这做父亲的不能在婚姻上给你们什么建议,但若是结婚需要的东西,我李年博绝不吝啬。”
卉卉眉开眼笑道:“真的?那么今天不可答复。待我与明茵细细列一嫁妆清单,给您送去。”
李年博一挥手道:“尽管想去,想好了就给我。但是婚礼一定要在本埠办。”
明茵道:“这个是自然。我过几天就去新家坡请母亲回来。”
李年博听说微微一笑,心想儿女始终是站在她那一边。因说道:“你就去吧,她若不计前嫌,我给她接风洗尘。”
三个人又说了些旧年趣事,李年博便告辞走了,明茵与卉卉直送到楼下。
于卉卉想,有个这样的老爸,虽然平常看不出来,关键时刻老大一个安慰,即使结了婚,夫家也不敢欺负明茵。
这天晚上明轩与志南一同来到明茵处。
明轩与卉卉自上次路上分开,这是第一次见到。
他已恢复往日形状,嘻嘻笑道:“于大小姐回来了?这次又是要办谁?”
于卉卉见他恢复往昔,便笑着向他冲去,爬到他背上说:“今天就办你!”
明轩哈哈笑着将她甩一圈扔在地板上,叉腰笑道:“强龙不压地头蛇,就你这小胳膊细腿儿的,还要办我。”
志南看他们三个关系密切,也十分高兴,他说:“真让人忌妒!”
明茵看他一眼道:“你忌妒什么?”
“我自小住校读书,彼时虽有若干好友,然而自来沪便觉得背井离乡,形单影支,要结交的朋友也不是幼时那般感觉了。”
“你小时为什么住校?”
“因家母去世,家父欲令我住校接受历练,在家也并无人陪我。”
三个人只有明茵知道他自幼失母。卉卉此时听到,对韩志南生出一丝同病相怜的心来,因笑道:“你现在不是大好了?学业有成,抱得沪上名媛归。”
韩志南自明茵身后抱着她,嘻嘻笑道:“正是,上天始终公平。”
明轩扑通一声倒在沙发上大叫:“救命!”
几个人笑得弯下腰。又计议定了一起出去吃晚饭,于卉卉忽然说:“你们去吧,我今天要去见一个朋友。”
明茵惊觉道:“你在此地有我不认识的朋友?”
于卉卉望着她微微一笑,不作声。明茵还欲问时,见她已拎了手袋走出去。
这一顿饭明茵吃得忧心忡忡,又不便说出。所幸不到十一点卉卉已经回来,状态自若,看不出有什么不同。明茵也就不再追究她去了哪里。
李年博择于次年元宵节为女儿举办婚礼。
徐源在此处事情尚未完,于卉卉看看已回来四五日,对工作的事全靠电话,心上挂念,便与徐源商议后自己先回粤。
一回来便听路翠道:“新家坡鸿狄家私连续下单若干,已交过一批货。”
“什么?这样快?几时的事?”
“昨天本要电话告诉你,你一直通话中,忙什么哟?是不是要结婚了?”
卉卉一笑不答。问她:“你与牧之怎样?”
路翠忽然脸红,不作声。
于卉卉坏笑道:“别告诉我某人已经失身。”
路翠跳起来拿文件打她。又坐下来正色道:“情至深处难自禁。”
卉卉哈哈一笑道:“看你那一脸****的样子就知道你坏事做尽。”
“我们打算结婚。”
“如此神速?恭喜恭喜!”
“你与徐源到底怎样嘛?”
“已口头议定结婚。但我总想等我妹妹办过婚礼后再考虑自己的事。”
“你这个人死心眼!”
于卉卉苦笑道:“若是我妹妹先不安顿好,我没心思想自己的事。想起来那年我与她两个挤火车去上海,她将一张小脸埋在我手心睡了一路,我一直睁着眼,两手不敢动,怕她醒来又问‘姐姐,我们要去哪里?’,又怕将她丢失,她那时仅得七岁。”
路翠听了不出声,各人往事不堪回首。
这里于卉卉打电话向齐太太致谢。
齐太太说:“卉卉,何时再来本埠,十分欢迎。”
于卉卉此时已知鸿狄家私乃数一数二企业,心上十二万分的感谢,打叠起百倍的诚意向她致意。
心想自己一切得益于周逸文,只是可惜时间不对,只得忍着心与他做朋友。又想起那一****下车后,他自车内看着她的目光,温柔哀矜,有一丝落寞,无限情动。然而徐源与她一见钟情,又因缘再遇,她于卉卉不能辜负于他,也没有能力去同时爱着两个人。
春节前夕,敏敏与张甫在培训班办理了婚礼,卉卉看场地布置得还算雅致,张甫现场演奏一支他自己写的歌献给敏敏,只见他拿着一把木吉他,这样唱:
你笑颜如花,
你眉目似画,
我自你身边走过,
不惜止步天涯……
他们婚后租了一间两室小居,安定下来,张甫白天帮敏敏打理培训班,晚上自灯下写歌。第二天一早,请敏敏和着吉他为他演唱,他计划只要有好的写出来,就录好了寄给唱片公司,敏敏的嗓音,他不欲令她翻唱别人的歌。
敏敏脸上渐露笑容,又恢复往常神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