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咖啡,一杯桔汁,一杯可乐,扬哥,你需要什么?”苏怀慕将头偏向冷扬。
虽然与他并无血缘,多一个兄长,却是他欢喜的。
在希腊,一直是他与母亲相依为命,家里除了半道收留的小涓做帮佣,再无他人。
冷冷清清。
多一个家人,于他,是件喜欢的事。
他本身就是一个喜爱热闹的人,朋友不少。但那些,终究与亲人的关系是不一般的。
父亲喜好咖啡,且小有研究,这在母亲多年的回忆里早有耳闻。倒是这个突然冒出的新哥哥,他还不太了解。
但这并不妨碍他对他的喜欢,何况,他还当真觉得这个没有血缘的兄长要比那个冷酷的哥哥容易亲近多了。
冷扬微微地笑了下,“跟爸一样,来杯咖啡。”
“再来两份套餐吧,我看维维和安槿都还没吃过东西。”
苏芫刚说完,便立即被儿子制止,低着声音暧昧地笑道,“得,妈,没看见人家现在正浓情蜜意,这时候他们最需要的是清静、两人世界。放心吧,他不会饿着他的女人的。”
果不其然,当空姐再次经过身边时,阮维东叫住了她,然后询问安槿的选择。
“不太想吃,给我一杯牛奶好了。”
“飞机还要三个小时,不饿吗?”
“饿了再说咯。”
他没有勉强,叫空姐送来一杯温牛奶。她其实比较喜欢喝冰的,但是现在他不允。
飞机落在墨城的土地上,苏芫感慨万千。虽然前阵子在这里住了好些天,却依旧有恍如隔世的感觉。
阮慕天脸上依旧是茫然的神色,十六年不曾想起的东西,想在这一片刻里抓到点什么蛛丝马迹,不大可能。
苏芫轻声地安慰着他,“没关系,慢慢来。”
急又能怎样?
她已经等了二十年,不在乎再等些时日,只要他在身边安全无恙就好。
她能等待他的一个奇迹生还,那么,也就能等到一切水落石出之时。等着她的大儿子亲亲热热地叫她一声妈。
阮维东搂着安槿,走在另一侧,余光复杂地瞥过她。
一行人,推着行李,浩浩荡荡。
只是谁也想不到,出站口,人群中,站着老太太。
秦暮莲搀扶着她,边上是姜恒,不时地往里面搜寻着。
直到发现目标,姜恒叫起来,“老夫人,出来了。”
老太太的眼睛便变得炯然有神起来,盯着那一处他手指的方向,本就激动的神情,这一刻已是怔怔地望着那一对朝自己走来的男女,只剩下嘴唇的张翕,却发不出声音来。
阮维东皱了皱眉,低头问怀里的女人,“你跟奶奶说了?”
安槿茫然地摇了摇头。
苏芫则是忐忑不安地望着婆婆,不知她是否还能认她。如果冲上来煽她几个耳光,她也认了。
一行人,有好半晌,相互对望着。
良久,老太太突然地走到阮维东面前,对着他就是几掌,打在身上,不痛不痒,却是震在心里。
“你这臭小子,这么大的事,还想瞒我到什么时候。”
满口的责怪,接着又是几拳,这才慢慢地走向儿子,小心翼翼地如同怕惊扰一场幻觉。
直到触摸上这个年过半百的男人的脸,又哭又笑地,“想不到你也有白头发了。”虽然只是稀疏的几根。
阮慕天仍在迷茫之中,望了望于他来说是陌生的老人,“您是?”
老太太眼泪一抹,也狠狠地给他来了一掌,“你也是浑小子一个,连老妈都不记得,死没良心。”
“你是我妈?”阮慕天微讶地将目光投向众人询问,极为慎重地。
众人皆默认,无人否定。
老太太手一挥,哼道,“你爱认不认,反正你也离开了二十年,我跟阿维两人,现在还有槿丫头,生活得也挺好,就当我没生过你这小子。”
安槿不禁哑然失笑,悄悄地附在身边男人的耳侧,“奶奶也太逗了吧。”
亲人重逢,像老太太这个年纪,哪个不是老泪纵横,哭得肝肠寸断,抱着自己的孩子以诉相思之苦。
老太太倒好,骂起人来了,还骂得气势汹汹,引来不少路人侧目。
孟冬华在这时候从人群里走了出来。
阮维东了然,如果不是安槿,除了他,还有谁会与老太太说。他朝他投过感激一目。
孟冬华回以微笑,走到阮慕天面前,“想必,你也不记得我是谁了。自我介绍一下,孟冬华,是你的朋友,以前常爱凑一块喝酒聊天打球。”
说罢,给了男人一个有力的拥抱。
“很抱歉我的记忆里暂时没有你们,但很高兴,能回到你们中间。”阮慕天道,有亲人的感觉,真的不一样。
妻子,儿子,母亲,朋友,一个一个地回到身边,充实了他这么多年来寂寞的心事。
“好了,这里人多嘴杂,还是先回去再说,阮姨可等着你讲这二十年来的经历。”孟冬华道。
“好。”回家,是他心心相念了十六年的愿望,终于等到。这一刻,有迫不及待之感。
似乎是下意识的,他便扶住了老太太。母子的亲近,是天性。
走出几步,又停住。
身后,苏芫一动不动。
老太太抿了唇,鼻腔里叹出气来,眼一瞪,“怎么,二十年没回过家,连路都忘了?”
那是,老太太肯让她回家的讯息。
安槿淡淡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