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5、如果这也算誓言的话
飞机上,云层中。
安槿趴在玻璃上,看浮云涌动,渡着太阳的光泽。远眺处,却是乌云盖顶,雨帘成瀑。同一平行视线里,晴雨两重天现。
可惜,手里没有相机,不能记录。
阮维东将她跪站在座椅上的身体抱了下来,“乖,好生坐着,别乱动。”
像抱着一个易碎的瓷器。
安槿小声地嘟囔了一句,“拜托,能不能别这么紧张。这手术还没做,你就把我给吓晕了。”
“我发现你除了会做饭菜,其实一点也不会照顾自己。”阮维东哼道,得了病的人还四处乱蹦,不安生。
她的眼珠子,悄悄地往后面的座位抿嘴笑了一下。
这个男人,最终依了她。
隔着几排的距离,他的父母,他的弟弟,还有他父亲收养的义兄弟,正一字儿坐着。
阮慕天把苏芫照顾得很好,似乎那些曾经的温柔正在一点一点的苏醒。
阮维东说,看在苏怀慕将她举报有功的份上,没有私藏,还他一个礼。但句尾又警告了一句,少在他面前玩花招。
这理由,当真是别扭而让人忍不住偷嘴笑。
她知道他只是在找一个台阶下,可谁说这台阶不好呢,她期待更多这样的台阶。
她把头搁在他宽阔的肩上,唇齿间微叹出气息。
“嗯?”他垂下眼帘凝着她的侧脸。
安槿眯起了眼睛,定定地望着某一处,好半晌,才又微微地动了一下,似乎是不太适应头顶上那道灼热的目光。
“维。”她低声叫着他。
阮维东低头吻着她的发顶,轻柔地,难言地,心里刺痛着。
“别担心……”
原来安慰人的话语,真的有苍白的时候。他的心在颤抖着。
医生早已将话讲得很清楚,怕的不是手术,而是那些不可预测的后遗症。
失明,失忆,失智,甚至于瘫痪。哪一样于她,都是残忍的。更何况,还有手术中的风险。
以前总半真半假的威胁着她,若离开,抓回来是囚是禁,不过是一试的事。
这一刻,却发现,宁愿她生着健康地离开,也不愿意她受这病痛的折磨。
原来真正爱上一个人,有时候真的与天长地久相距甚远。
在重逢安槿之前,所谓地久天长海誓山盟天荒地老矢志不渝海枯石烂,在他的眼里,不过是自欺欺人的笑话。
但在这一刻,却忽然发现,他想给她一个永远,手臂不由地把她又抱紧了些。
不要有事,不准有事。
安槿望着窗外,声音很低,“维,如果我变成瞎子怎么办?”
“尽胡说。”他低声斥道。
“我只是说如果。”她委屈地扁着嘴。
“没有如果。”他吼道。
震得安槿耳朵一汪一汪地,她猛地抬起头,双目睁圆了瞪着他,“我是病人哎,也不说句好听的哎我开心一下。”
复又倒在他的肩头,使劲地蹭了几下,哼哼呶呶着。
阮维东轻轻地扬起唇角,眉心里却挥不去忧伤。
他的女人,其实挺乐观的。病痛于她,仿佛是别人身上的一个瘤,那么地不在意。
在意的,倒是他。
被她爱上,其实是件幸福的事,被心心相念着,如果她离去,谁来陪着他。
她期待完整的家庭能给他温暖,却不知,他现在只要她给的温暖,那是他心底的小太阳,是他的明月光。
“槿,你记着,如果你失明,我是你的拐杖;如果你瘫痪或是失智,我抱你晒太阳;如果你失忆,我重新追求你。”
男人不懂说甜言蜜语,这可能是她跟着他这么久以来,最酸的一句话。
如果这也算誓言的话,却是,真心的。
如果她喜欢听,往后的日子,虽然说着有别扭,但是,他可以学着说更多。
只要,她安全地活下来。
一直在听她强调着他父母的事,她说,你父亲还活着,总是好的。
是的,活着,他要她活着。
他请了最好的脑科医生、最好的麻醉师、最好的护士,定了最好的病室与护理人员,找了最好的营养师。
所有术前术后的,他早已迅速地摇控指挥安排着。只等飞机落地,立即将她送入医院,不准她再动半点小心思来拖延。
那些曾坚持的怨与恨,统统先边战。病急需投医,哪能让她再折腾下去。
安槿看着他半晌才说话,眼睛往他衣袖上一抹,又挥了他一拳。
“说什么话不好哄,偏弄我想哭,你赔。”鼻子抽吸的动作,泄露了她的感动。
他的手指夹住了她的鼻翼,“那你先哭给我看看。”
能感动她一回,也算是成就一件吧。
“没良心。”她哼哼一句,扭过了头看窗外,眼角涌出一滴液体无声地掉下。
男人将他的头慢慢地凑在她的颈窝里,“槿,为我,要好好活着。”
“怎么,舍不得我啊。”她破涕地笑着嗔了一句,然后抓着他的手指搁在腹肚上,一根一根地合在掌心里又掰开,再又合上,又掰开,如此反复着,成为一种无意识的动作。
阮维东任她玩着,空姐从身边经过,苏怀慕急招了手。
空姐会意,微笑地走近他,“请问先生有什么需要。”
“一杯咖啡,一杯桔汁,一杯可乐,扬哥,你需要什么?”苏怀慕将头偏向冷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