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染衣条件反射的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衣襟,毕竟这荒山野林之中,自己又是跌落山谷,撞破了头,昏倒了,之后发生什么都不在她的控制范畴之内。
幸而衣服没什么变化,这时候才觉察到头疼难忍,伸手揉捏着额头,直起身来。
适应了黑暗的光线,借着即可闪亮闪亮的星光她依稀看到暗处的人是背对着自己而坐,似乎是一个老者,肩上散着雪白的发丝,人十分伟岸挺拔的样子。
“是你救了我吗?谢谢你!”莫染衣在发觉自己的额头居然被包扎的好好的时候,终于消除了对面前这个人的所有敌意。
对方依旧一动不动。
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况且对方不转身,不说话的话自然有自己的道理,作为一个受恩惠的人,她也保持着沉默的姿势。
可是沉默久了也无聊,她便又道,“请问我能不能知道我是怎么到这里的?”
可怜的莫染衣又将中间这半年的记忆给忘掉了,真是悲催。
对方似乎聋哑了一般根本不作答。
“我……我只记得昏迷之前吃些药……头也是这般的疼痛,我?我到底怎么了?”她是在是无奈道极点了,对方也不作答。
说到吃药那人浑身颤抖了一下,莫染衣揉了揉眼,思索着是不是自己眼花所致。
“那个,我可以离开吗?”对方一直吊着不说话,不转身,莫染衣心想他可能有什么难言之隐,与其呆着不如出去找找线索,到底怎么会在一个树影掩映的茅顶木屋里!
远处隐约传来呼喊的声音,随着风声莫染衣似乎觉得是在叫自己。
每个人对自己的名字总是会有特别的敏感。
“是在叫我!是玥王吧!”她的情绪忽然活跃起来,心情也高兴不少,转瞬之间又沮丧起来,他们都说玥王挨不过几天要死了的……
她站起来,虽然头依旧很痛,却还是向着那人的背影深深鞠躬道,“谢谢您的救命之恩,等我找到我的朋友,再回来向您道谢!”反正他在山上住,再回来肯定能找到。
当她转身走到门口,伸手扣上粗细不一的树木织成的柴门,开到一半时,手被按住,腰间亦多出一只冰凉的手,些许温柔、些许熟悉,来不及喊出那个名字,来不及回头,人缓缓的靠在那温暖的胸膛上睡去。
“伤了头,该好好休息才是……”他将她揽在怀中。
一弯新月缓慢的从厚厚的云层移出来,照在立着的人脸上。
若说他是玥王,为面容一片衰老;若说他不是玥王,为什么眉眼鼻唇偏偏和个传言中已经死去的那个玥王如此相似!
只是,昏昏睡去的莫染衣看不到,若是她看见朝思暮想,就是失忆都念念不忘的男人在半年多的时间里迅速衰老了容颜,她会怎么想。
他不想她看到这些……她便没有机会看到,昏睡过去的瞬间似乎跟真相擦肩而过,也似乎感觉到这怀抱的熟悉,只是一切还来不及品味、追寻。
半年的毒物侵蚀,让他的面貌快速催老了近二十岁。
咫尺天涯不相见,白发红颜枉断肠。
玥王缓缓的将她平放在木板床上,死死盯住她柔美的泛着光泽的小脸,心痛不已。
“南疆的毒物可以驻颜,也可以在以毒攻毒,解毒的同时毁掉人的容颜……再见面,你还能认出我吗?”玥王心里一遍遍的问着她……嘴上却吐不出一个字,哪怕她沉沉睡去。
呼唤莫染衣的声音近了、近了,而后又慢慢远去。
他慢慢俯下头,干枯的唇稍稍碰触一下她的面颊,再碰触一下她的鼻尖,最后淡淡的落在她唇上,是一种轻微到几乎感觉不到的吻,像羽毛落在唇上。其实莫染衣沉沉睡去,无论轻重的吻她都感觉不到。
经历了生离死别,她若有知觉又会怎么回应他这轻轻一吻?
他不敢想。
他更不敢让她看见现在的自己——雪白的发,苍老的容颜。
☆☆☆
莫染衣和子离偷偷离开,天亮后熠王及随从还有“落霞山庄”的庄主夫人便匆忙往“落霞山”赶去,赶到半山腰,刚好遇到一筹莫展的子离。
熠王听说莫染衣为了去“悔过寺”下山挑水,而后水桶飞了,人也不见了踪影,立即命随行而来的人在山上山下四处寻找。
庄主夫人薛容也动用了山庄几乎所有的下人们在山上展开地毯式搜索。
寻找没有结果,直至天彻底黑下来,依旧没有任何消息。
和尚们送来了火把,食物,可是谁也无心吃食。
子离的眉头也紧皱着,无法舒展,毕竟,是自己一时大意才让她不见的……从木桶翻飞出去的痕迹,可以推测,她该是……跌落下去了吧!
他不敢想下去。
只是为什么山下什么都没有?哪怕是有她头上的一颗珠花都行。
什么都没有,就如同一个人忽然凭空消失。
如果她有不测,他一辈子都难以原谅自己。
比子离更痛苦的人是熠王,望着那些晃动在山间的火光,熠王心似乎被紧紧攥住,混乱又疼痛。
答应玥王就是赔了自己命都不会让她出事的,可是……
郁卿一直跟在熠王身边,看他失魂落魄。轻轻走近他身边,握住他手。能让他心乱不已的人,这世间也不会有再多一个。
一整夜山上的搜索没有结束,始终没有结果。
☆☆☆
沉睡中的莫染衣怎么都想不到自己所处的茅草房不在地上,而是在几个枝叶繁茂的巨树枝桠中建起的木屋草棚,掩映住视线的是树枝叶,而仰望可见的是墨蓝天幕上洒满的星子。
人在这建筑中,变成了鸟人。
而地上的搜寻,是如何都找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