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总是伴随着春节。
今天来得很快,也过的很快。
陆淮恩过年的时候回了香港,听说父母都从国外赶了回来,舅舅一家也提前打了电话给他,说好都回去,团年。
林末还是在C市过年,只是这一次过得比以往的二十几年略有不同。
每每在饭桌上,她总能听到家里一些长辈,“好心”询问她无数个令人头痛的问题。比如:“有男朋友了吗”,“学习成绩如何”,“快毕业了,实习工作找到了吗”,“哎呀……可以找工作了,我妹妹的老公的姐姐的儿子……在国企上班……”
食之无味。
索然无味。
这是去给长辈拜年时,最让人无语的桥段。她怎么回答的先不说,众人问到她有没有男朋友时,怎么回答更不是最重要的。最大的问题是,过年的时候,林母向众人洒下了热情的生日邀请。
这个时间就在开学第一周的周末。
林末最不喜欢的就是人聚人,一大群三姑六婆聚在一起,一张饭桌上,好好的饭菜不吃,全都七嘴八舌的聊起谁家谁家比你怎么怎么好,怎么怎么厉害……她虽然很受几个长辈的喜爱,但也难免有一些长辈是真实隐晦的看不起她。
她还记得,在刚懂事的年纪,那天也是参加一个长辈的生日宴,父母带着她一同过来,自然是碰见了不少很久没见面的亲戚。其中有几个长辈家里以前年轻时家境不太好,吃过很多苦,二十岁的时候都经过别人介绍的对象,结了婚,生了孩子,家里的情况才慢慢好起来。只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应验了一句话:有了钱,人会变。
以前五六岁时,那几个长辈看到她都会很热情的拉着她的小手,摸摸她的小脸,以表自己对她的喜爱。而这一次,再见面时,她年纪虽小也终是看出来,对方脸上的假笑和做作。更让人心寒的是,下午她牵着关系很好的弟弟妹妹去楼下附近的小卖部买东西,路过酒店的旋转楼梯时,听到她们站在楼下的下方,背对着她,谈着她母亲和父亲的事情,一脸不屑。
那是让人印象很深刻的,鄙夷。
为此,林末记了很久很久。
这也是她不爱和人交流,不善于交际的原因。
她不会做作,也不会故意去阿谀奉承。
今天周末,母亲40岁大寿,在C市的一家私家菜馆宴请宾客。很多不认识的同事,朋友,甚至连她都没有听说过的老同学也请了来。
一共20桌,座无虚席。
她随着父母站在大门口,迎接宾客,无聊时,就从兜里掏出一颗早上装在衣兜里作为营养补品的糖果。撕开包装,咬住一颗,慢慢的体会着糖果的味道,一边端着快要将两只手废掉的果盘,还要一边扯着露出八颗牙齿的微笑,一面对着所有来人点头示意,表示热烈的欢迎。
卧槽!
她为什么要站在这儿陪着一起笑?
脚好酸……
脸上的笑容刚要破功,母亲的左手不着痕迹地拍了一下她的肚皮。痛得呲牙咧嘴,赶紧恢复……
欢迎光临。
谢谢您能来。
噢,还带着一家人出席,位置不够咋办?母亲用眼神示意说:加席!
她真想大吼一句:林女士,您身为财务老大怎么就这么没有资金计划呢?亏本生意不能做啊……
趁着没人来的空档,她仰起脑袋朝里面望了望,嗯……表弟表妹们都很听话,还真给她留了个位置。待会儿结束后,她才不要继续留下来陪着敬酒,直接上桌吃饭!
饿死了快……
嗯?
脑袋还没转回来,怎么闻到空气里这么浓烈的火药味?好像还是林女士身上发出来的。
转头,疑惑看去。
惊住,呼吸一顿。
卧槽!这个世界……太、小、了、吧!
母亲刚才还一副热情的笑容,顿时全无,只留下苍白的脸色,和不悦的神色。
“你怎么来了?”母亲盯着面前的人,一点都不和颜悦色,还有满脸的不欢迎。
她也想问,这……陆淮恩的舅妈怎么在这里……
舅妈是一个人来的,手里提着一份精美包装的袋子,打扮得非常贵气,还很喜庆。怎么看着都给人一种很舒心的感觉,尤其是面对着林女士不欢迎的面色时,依旧带着礼貌的笑容,并没失去分寸。
“我家淮恩告诉我,上次在路上碰到你丈夫,”舅妈看了一眼站在林女士右边的林先生,“他亲自让淮恩转告我,说你生日要宴请,有主人邀请,我怎么好意思不来呢。”
林女士斜眼瞪了林先生一眼,林先生仿若未闻,走上前去,热情招待,“欢迎你来欢迎你来,还怕你没办法到场呢,小芬告诉我说你电话打不通,心里觉得很遗憾。好在我那天早上起来得早,买菜的路上碰到你侄子了,缘分好啊……缘分好啊……”
林末听着父亲的话,顿时明白了三分。
原来……暑假的某一天,林女士散步回来突然无故对她发脾气,原来遇到的那个同学就是陆淮恩的舅妈。
呵呵……
林先生说得太好了,缘分啊……只是真的好吗?
林女士的表情……好像不太妙啊……
“电话打不通?”舅妈抓住了关键的一句话,重复着,扫了林女士一眼,那眼里似乎很明白她的用意。
林末也很清楚,只怕是母亲压根没打电话,骗老爸说电话打不通才作罢的。
舅妈:“噢,我想起来了,那段时间我的手机刚好有点问题,可能是因为这样子,所以才没接到小芬的电话。”
不得不说,舅妈的性格当真好啊,林末不由得腹诽。
林先生:“原来是这样,没关系没关系,人来就好了……欸,对了,你那位侄子怎么没来呢?我还想好好感谢他呢……”
侄子……
人家还在上海工作呢。
这个时间的话?仰头看了一眼大厅墙上的挂钟,中午了,应该是更忙的时候……
“这个……是你的女儿吗?”
舅妈这才注意到站在林女士身旁的林末,看到她抬头时,惊讶:“是你啊,末末,穿着冬装,扎着头发,还真是没认出你来。”说完,她已经欣慰的笑起来。
林女士不悦又疑惑的看她一眼,“你认识她?”还叫得那么亲热!
糟了!
母亲好像不喜欢舅妈……
这样子的话,知道她男朋友就是那天晚上被舅妈拉出来炫耀给她看的那个人……会不会被直接拎着衣领,揪回去,大刑伺候……然后,下几道不容没商量的命令,不让她跟他继续来往了?
卧槽!
怎么跟她平时看的那些甜甜蜜蜜的小说不一样啊?她这是要走上虐心虐身的感情路线吗?
林末眼睛乱飘着,还在想怎么编出一个何时的答案,舅妈的手机适时响起。她看到来电显示时,视线有意无意扫了林末一眼,抿着嘴笑了一下,随即拿着手机说了声“抱歉接个电话”,便走到一边接电话去了。
林女士不满的朝对方的背影翻个白眼,又不知道该先骂左右站得两个人当中的谁,只觉得一股气哽在咽喉,咽也不是,吐出来也不是。就这么自我纠结着,恨铁不成钢的瞪两人一眼,似乎在说:回家在收拾你们。
这时,舅妈挂了电话,走过来,笑眯眯的看了林末一眼,又对着林家夫妻友善的,以认识很久的语气聊着家常般:“淮恩找不到地方了,打电话来问我饭店的地址。这孩子,老是这样,你说我来吃个饭吧,跟老同学聚会吧,他非得跟着我一起来。今天早上刚从上海回来,还没休息几分钟呢,就直接跟我过来了……”说到最后,还别有意味的看了林末好几眼,那意思仿似在说,今天真是个好日子啊……
首先,她没搭理母亲脸色怎么怎么不好,她反应不过来的是,陆淮恩回来了,她居然不知道!
其次,这意思怎么看怎么不对劲……怎么都像相亲场面……
最后,直到她看到前方露天停车场里出现一个颀长的黑色身影时,想逃跑……好像还来得及……
此时不逃,更待何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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