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八点不到,陆淮恩便被手机铃声吵醒。
他睡眼迷蒙,撑着床头坐起来,脑袋有些晕沉沉的,闭着眼适应清晨的光线,伸手拿过手机看一眼,是自己昨晚睡前就调好的闹钟。为了避免自己睡过头,又怕某个小姑娘会漫无目的惊慌失措,回家忙到三点多,睡下前便调了闹钟。
闭眼,蹙眉,伸手捏了捏眉心,待自己完全适应以后,这才掀开被子起床,洗漱。
今天的天气不太好,外面天空阴沉沉的,有一种压抑住无法喷薄而出的气息。
出门的时候,刚好八点十五分,站在电梯前,按下下降键。一手放在衣兜,手指触上冰冷的车钥匙,指尖微颤,后又捏在手心,用指腹慢慢摩挲着钥匙的轮廓和形状。这一向是,他每次头痛,又睡眠不足时给自己找出最能够镇定下来的小举动。
电梯从楼上下来,叮的一声停在他面前,抬头,里面有几个一大早上班的年轻男女。走进去,站在门边最角落,按下停车场的负一楼,便低着头,闭着眼,微蹙眉,不断让自己去适应突然又痛起来的脑袋。身后有一对情侣,两个人说着最普通的家常话,声音很小,却也能够听清楚。
电梯的信号不好,他到了地下一楼,才接到林末发来的短信,问他有没有起来,她已经起床洗漱好了,正准备换衣服。
短信是五分钟前发的。
许是自己刚出门时,手机接收的信号不太强,短信进来得有些慢。
低头看了很久,后边有别家的车从车位里驶出来,打着方向灯和喇叭声,他下意识回头扫一眼,退后一步,脑袋越发沉重。也想不清楚怎么突然就这么痛了……应该是轻微的感冒,他不以为意的想着。
给林末回了条短信,告诉他自己正在取车,在她家楼下等她。
林末下楼的时候,手里拿着昨晚母亲去超市买的酸奶和面包,抬头看到熟悉的车停在以前的位置上,抿嘴一笑,小跑过去,拉开门,坐进去。
“给你。”她将手里的酸奶和面包递给他,“我妈买的,家里有很多,你刚起来的话应该还没准备早餐吧……”话语里有淡淡的得意,为自己的先见之明感到骄傲。
陆淮恩笑开来,接过她的东西放在一边,突地靠近她,给她扣上安全带。他的靠近,让林末彻底看清面前人,大惊失色,“你的脸色不好啊……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说着伸手就要去触他的额头,额前一缕碎发垂落下来,显得白皙的脸更加苍白。
他巧妙的躲过她的手,自顾伸手握在掌心,林末感觉对方的手竟然比自己的还要冷,“你的手好冰!”
“你的也是。”他浅笑,适时松开她,没给对方继续深究的机会,启动车,开了出去。
抵达医院停车场的时候,林末已经在车里将自己喂饱了,低头看一眼他放在储物柜上的酸奶和面包,又抬头看他略微苍白的侧脸。是不是没吃早饭,脸色才这么不好的,她想。但心里还是有些隐隐不安,想要说些什么,见他已经拔下车钥匙,放近衣兜里,顺手将她给自己的那份早餐拿了起来,对她扬眉,“不下车?”
她继续抿嘴不语,眉头却是怎么都无法舒展。
走在旁边的人,一边小口吃着面包,一边小口吸着她给的酸奶。刚开始,吸的第一口时,他的眉头下意识皱起来,她就站在旁边笑,“是不是太酸了?”
他拿着酸奶看一眼上面的标签,点头,“是有点酸。”
她眯着眼笑,又听到他说,“平时没怎么吃,倒是没想到是这么个味道。”
“啊?”她诧异,“你身为大厨,居然都不知道酸奶是这个味道?”
他几口吸完手中的酸奶,听见“簌簌”的声音,这才将盒子随手扔进经过的垃圾桶里,小口啃着手里的面包,“我一般不爱吃这些,平时都是喝白水。”
也对。
每次和他在一起,总能见到手里端着一杯热水。
走到医院门口,陆淮恩刚好吃完面包的最后一口,将透明塑料袋揉成一团,握在掌心,适时看着旁边的一家露天鲜花店和水果摊,“去买点水果。”
当然,林末是没有买水果的经验,她拉了拉他的袖子,让他去挑选。陆淮恩低头看她一眼,一目了然,将手里的塑料袋给她,指了指医院大门口的垃圾桶,“帮我扔掉。”
陆淮恩挑选水果是很认真的,林末小跑着去门口扔掉垃圾,又跑回来时,正看到他弯腰一边拿起一个苹果,放在左手掀开的袋子里。他很高,今天恰好穿了一件短款的羽绒服,又是黑色的长裤,深色运动鞋,显得他的一双长腿更加匀称,纤直。木讷的走下阶梯,慢慢靠近他身边,他刚好直起身,将手里的几袋不同水果递给老板称重。
察觉身后有人,他转身看她,唇角微勾起一抹浅笑,用眼神扫一眼旁边的花摊市,“要不要买花?”
“好啊。”许是被他的笑容感染,面向花摊时,脸色微红,轻咬住下唇。
嗯,她好像被某人的一双大长腿给……诱、惑、了……
……
看到刘佳时,她脑袋缠着绷带,一副晕晕欲睡的模样,懒散的半躺在床上,一边喝着宁杰喂他的早餐粥,左脚搭在棉被上,一下一下,嘚瑟的摇晃着,俨然一副“我是病人我最大”的架势。
看到林末抱着一大束鲜花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位……望之俨然,温文尔雅,文质彬彬,雅人深致,仪表不凡……的男人时,宁杰递到她嘴边的粥被稳稳握在掌心,张着大嘴,久久合不上……合不上……
刘佳发誓,她真是看到这个男人以后,将毕生所学的,能够形容在男人身上的成语通通想了个遍,依旧觉得不够形容此人的气质……这感觉就好像,你迷恋了十几年的祖彦吴,突然从天而降,一大早就出现在你的病房,还提着你最爱吃的水果,带着翩然的浅笑,长身而立,站在门口,只盯着你一个人看……仔仔细细的看……
……
宁杰先生一副咬牙切齿,浑身不爽的样子,将自家女友的手擦干净,乖乖去洗手间清洗碗碟和勺子,洗完回来后,还被女友指使着,拿出刚才某人买来的苹果,去洗干净,又坐回床边,低头,慢慢的的削……
他何时过得这么委屈了?
陆淮恩呆在这儿的时间并不长,来C市原本就是因为工作,他坐了一会儿,便被人打电话叫走了。宁杰见令女友犯花痴的男人终于走了,他才将好不容易削好的苹果递给女友,笑嘻嘻的又问林末也要不要吃。
林末摇手,示意自己不要。
刘佳见他呆在这儿两个闺蜜也不方便说其他话,便随手将他打发走了,于是,宁杰先生又满目泪痕的离开医院,去附近超市买东西。
“这男人干什么的?”刘佳同学咬一口苹果,口齿不清威胁道,“老实交代。”
林末正给她插花,闻言,抬头瞪她一眼,又翻个白眼,低头继续整理鲜花,“我已经说过了。”
对方一副“不会再将第二遍”的表情,还在头晕中的刘佳跐溜坐起来,却不妨脑袋沉沉的,狠狠的戳中了最晕、最痛的痛楚中,林末连忙扶住她,口不对心的骂,“你说你急什么,知道脑袋晕乎乎的,还动来动去,存心找虐吗?”
好不容易重新躺会床上,头痛欲裂中,还不忘啃一口自家男友削的苹果,“我找虐也是你丢给我的。”将嘴里的苹果嚼碎了吞下去,又开口,“你说你交个男朋友也没跟我说过,要不是那天咱们喝多了,我家宁杰把人给叫回来,你都准备一辈子不告诉我了?是不,是不?”
“……”她才不想跟一个脑震荡的病人斤斤计较,尤其是没记性的人。
低头插花,插花,还是插花比较令心情愉悦。
刘佳又念了她一大通令人无语的话,最后见一直都是独角戏,这有什么好唱的,便住了嘴,啃着苹果,啃着啃着,这才注意到林末买来的是什么花。
“林末同学,你当我是老大妈吗?过来看我居然买一束康乃馨……你脑袋被门夹了,是吧?还是见不得我好啊?”
又来了……
林末:“康乃馨是最适合看病人的,寓意是身体健康。我说你脑子里都想些什么呢?”
“@#¥#¥%#@&……”刘佳丢下一句脏话,顺手将手里的苹果核扔给她,蒙上被子,睡觉。
林末没接住,无奈抬头瞪她一眼,又只得捡起来,扔到垃圾桶里。卧槽,她今天都帮人扔了两次垃圾了……头一次是心甘情愿,第二次……伸手捏了一下那人的大腿根,疼得对方哇哇乱叫时,她才笑着走到病房门口,丢下一句“去洗手间”,得意而去。
站在洗手台前,一边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左右瞅了几眼,脸色还不错,就是眼睛有点肿。她很少哭,也不爱哭,若不是刘佳出事时令她茫然又惊慌失措,也不会哭得那么厉害。弯腰,低头,捧起一把冷水浇在脸上,冷得浑身打了一个激战,又浇了几次,意志彻底清明。
这时,兜里的手机响了。
随手在身上擦了擦湿漉漉的手,掏出来,是陆淮恩打来的,接通时,却听到段子润略微焦急的声音:
“淮恩发烧了,不肯去医院,也不肯回家,你赶紧过来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