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多少赤子心尽付风雨间
哥哥抱着我的时候，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涌上心头。我决定不跟哥哥说我梦里梦到的东西，算我自私也好怎么也好，我只知道我不能失去哥哥，他用自己的手顺着我的背，似乎感觉到了我的不安。
突然想起昏迷前那让我心惊肉跳的画面，眼前血红一片。我惊恐的抓着哥哥的衣襟，颤抖着把头埋进哥哥的怀里。
“哥哥，好多箭！……好多血！”
杨曜突然感觉到怀中小女子的异常，她原本就苍白的脸此刻更是豪无血色可言，身体颤抖的好象正在经历什么可怕的事情。现在他看不见她的眼睛，如果他能看见她的眼睛。他还会发现她的眼神是没有焦距的。以为她现在什么也看不到。
箭？好多箭？难道莫离回忆起跳崖之前的事情了？想到此，杨曜的心狠狠的揪了起来。
“乖，离儿不怕！”他心疼的拍拍莫离的肩膀，试图安抚她焦躁恐惧的情绪。
过了半晌，怀里的人儿才渐渐安静下来，他看见她抬起头，忽闪的睫毛上挂着点点泪珠。脸色已经渐渐好转。
“哥，我不要你出征！”眼前的血红退去的时候我想到了导致我突然晕倒的原因。我记得管家在我面前说哥哥要出征。
“谁跟你说的！”哥哥突然有点不高兴了。英俊的侧脸线条都僵硬起来。
“管家伯伯说的！”我不明所以的看着哥哥，敏感的感觉到哥哥一定是有事情瞒着我的。
“李越！”杨曜心中气闷，及其不善的喊了一声，他知道李管家就站在门外，而且不是一个人，原想着都知道是皇帝派来的人，有些事情只要不是太过分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可是他不在府上，莫离竟然出了这样的事情，简直可恨。
“奴才在！”李管家开门走了进来，这是一个中年发福的男人，如果不注意看，他淹没在人群中是一件轻而一举的事情。可是仔细看你会发现他从左耳到嘴角部分有一道细细的伤疤，有着轻微的隆起，一眼扫过去不会注意，细看之下还是有点狰狞的。
他卑躬屈膝的走进来，仿佛很进退有度，却只有杨曜清楚的知道这只不过都是些表面工作。
杨曜头也未抬，只是把莫离抱在怀里，神色冰冷的说道。
“什么时候，我允许你把陌生人带进府里了，竟然还敢带到小姐的房间里来！”平淡的语气听不出喜怒，却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种危险的气息。
李管家轻轻的朝后扫了一眼，余光瞥见自己身后的人没有行礼的意思，这才诚惶诚恐的跪了下来。
“将军，起禀将军。此人乃是老奴为小姐请来的大夫。大夫来自山野，不懂礼数之处，还请将军原谅？”
“起来吧！”杨曜抬起头，看了一眼那站在李越身后的男人。狭长的风目轻轻的眯了起来，浓浓的眉毛不自然的扭了一下。
“李越，大夫之事，我就不在追究了。小姐的事情，你自己去后院领三十大板吧！”他说话的时候一直盯着李越身后的男人，但是并没有在他脸上找到一丝异样的表情。
我听到哥哥说要打李管家板子，猛的看了哥哥一眼，才发现哥哥此时的表情竟然是我从未见过的冰冷。
哥哥，管家伯伯不是故意要说的！是我一定要他说哥哥在干吗？我小声的拉拉哥哥的衣襟。突然觉得哥哥的样子有点陌生。他身上似乎有一种不属于哥哥的气势。而此时看来这种气势在他身上出现是一件浑然天成的事情。
小姐不必为老奴求情。老奴受的住！哥哥还没有开口，那李管家便诚惶诚恐的接过了话，让我无话可说。
我疑惑的看了一眼哥哥，总觉得哥哥看他的眼神肯定有什么问题。
杨曜低头看看怀里的莫离，眼睛里已经没有了刚才看李越时那冰冷的神色，看见怀里的小女子暗暗的舒了一口气，心里闪过一丝心疼，她怎么会知道他的用意。单纯的她此刻哪里知道站在他们面前的又是谁呢？
抬头间看到站在李越身后的男人眼眸里似乎有着淡淡的怒火，他神色复杂的把莫离放到床塌上，动作轻柔的仿佛手上捧着的是一跟羽毛。
我睁着迷糊的双眼突然忘记自己该说什么，记得好象有什么话要对哥哥说，却在这一闹中，都忘记了。哥哥放开我的时候眼睛里还是我所熟悉的哥哥的眼神，暗自懊恼自己的疑心。配合着哥哥温柔的动作躺到床上，全然没有注意到房间内好象还有别人。
这位大夫，你替舍妹看看，身体还有无大碍！哥哥的声音平稳有理，迷糊中我才警觉还有一个大夫站在那里，自始至终都没有开口说话，直到他走到我面前我才发现，这个男人原来很高大跟哥哥站在一起，气势上丝毫也没有输给哥哥，明明是平凡无奇的一张脸。却因为那双眼睛熠熠生辉。仿佛两颗琥珀色的琉璃流光异彩。
看起来好生面熟。
他拿起我的右手把了把脉，眼神有些深沉，其实真的不大看的出他的脸色有什么变化的。直到他看向我的眼睛，我才惊觉自己的失态，最近脑子就象被糨糊糊住了一样，怎么老出这种花痴的事情？
将军，另妹脉象虚浮，相必连日都没有休息好了。我开点药，吃过之后一定要好好休息。每日睡足五个时辰，身体会好起来的！他的声音轻柔但有力。听起来也有那么一点点耳熟呢！
莫离，你每日很早就就寝了，为何还会如此疲劳？哥哥有点严肃的看着我的眼睛，我心虚的低下头，我知道他生气了，因为他只有生气的时候才会叫我莫离。
先生借一步说话！杨曜看看床上的小女子羞涩的低下头，散落的发丝遮盖住她苍白的侧脸。终是不忍心谴责与她。
坐在床边的男子会意的点点头，随着杨曜一起走了出去。
我愣愣的看着哥哥走出门，关门的声音提醒到我，哥哥已经走出去了。
我的脸腾的烧了起来，还好哥哥和大夫都走了。不然要以为我发烧了呢！
我拿出贴身的玉佩，细细的抚摩着那月牙色的洁白，久久的停留在那个恒字上！
“叶子恒！为何你还不出现呢？”亭台水榭之间迅速穿过两个人影，一个一身玄衣，一个一身青衣，一个风华绝代，一个气质绝伦……
确定已经远离莫离的闺房时，杨曜率先停了下来。他定在那里头也不回，身上的怒气刹那间蔓延开来，身后的男子仅一米之遥收住脚步，琥珀色的眼睛明显闪了一下，这不是他的风格。
大皇兄，你说如果莫离看到你现在这副样子，会不会害怕？琥珀色的眸子弯了弯，嘴角微微噙起一角，平凡的脸上露出妖孽般的微笑。
既然敢来，为何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凤目微斜，流泻出讥诮讽刺的光芒。
我只是暂时还不想让丝丝成为众矢之的！青衣男子丝毫为掩饰他的邪肆气息，他很满意的看着眼前这个风华绝代的男人，似乎想看穿他内心所想。他的大皇兄一向来冰冷温和，气质复杂。这么多年来，连悬崖生死一别时，他都没有流露出其他的情绪。
可是此时，他却毫不犹豫的在他面前流露出自己嗜血的一面，难道这才是他们皇族的本性？“他很满意，因为这样的皇兄绝对够不成他的威胁，因为他有软肋！有软肋的人就象蛇有七寸的弱点，只要抓准便必败无疑。
丝丝？以后不要让这个名字再出现在我面前，你害她害的还不够？她在生死边缘徘徊的时候有多痛苦，你能感受的到吗？杨曜的声音有些低沉，亦有些颤抖。回想起莫离毫无气息的时刻他的心就不可抑制的剧烈颤抖起来。
他突然转过身揪起青衣男子的衣襟，两张脸之间的距离相差不到一公分，狭长的凤目里溢满怒火。喷薄而出的怒火烧红了他清朗的眼眸。
青衣男子琥珀色的眼眸愣了愣，似乎并没有料到他会如此激动。记忆中只有在小时候众兄弟暗地嘲笑他是没有娘的孩子时，才见他有过如此大的怒火。
但他也只是愣了愣，也并没有反抗，很纯粹的让他拎在面前，似乎他很想知道，他的皇兄愤怒的底线在哪里？
那个蛊已经无药可解。他隐藏着自己一闪而出的悔恨，薄薄的嘴唇吐出的字，让杨曜恨不得扭断他的脖子。
可是他不能，他是莫离的空气，如果有一天莫离发现她的空气没了，她还怎么活下去呢？
他颓然的放开自己的手，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
为什么会无药可解，原来你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要放过她吗？杨曜听到这样的话从他的嘴里说出时，彻骨的寒意从脚底飞速上窜。他的心很凉！
我下蛊的时候，用的是我的血，我的心头血！如若她死，我也一样有剜心之痛啊！我怎么会从一开始就不打算放过她呢？……她也是我唯一爱过的女人？青衣男子的声音一刹那褪去了浮华之色，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痛的蛊惑。
杨曜略带惊讶的看着他沉痛的呢喃，一时间怔忪恍惚。不知道这又是一个骗人的伎俩还是他的真心流露……
青衣男子微微转过身，面对亭台外波光粼粼的水色，长长的睫毛轻轻的颤动了一下，忽然间满目苍凉。
彼岸花，花开无叶，有叶无花。花叶有情，却永生永世不能相遇！略带沙哑的声音从薄唇中倾泻而出！
琉璃色的眼眸此刻微微流露出一种迷茫。
大哥！一声大哥惊了两个风神俊朗的男人。两个男人的身体同时僵了僵。杨曜的眼神竟然微微露出温柔的向往。
哎！青衣男子轻轻的叹了口气，这个时候他竟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小的时候。他们两个在御花园的红枫树下玩捉迷藏。
比他大三岁的哥哥为了让他能找到他不受伙伴门的惩罚。故意把树叶踩的沙沙响。
可如今却物是人非。两个人站在一起却已经是你死我活的关系。喊了一声“大哥”而已却让两个人都尴尬不已。
大哥听过彼岸花的传说吗？此时此刻，听我说完好吗？又一声大哥叫出口，竟然是那么的顺畅。也许，孤家寡人的他真的太缺少亲情友爱。
杨曜抬起头，看看眼前这双琥珀色的眼眸略带软弱的神色。心理竟然泛出点点温柔。小的时候，他最喜欢的其实就是这个弟弟，他琥珀色的眼睛象极了他的母妃。
他的母妃是当年父皇的妃子当中性情最刚烈，也是长的最为惊艳的一个女人。尤其是那双犹如宝石一般的琉璃色眼眸。即使当时他还很小，都不得不承认那个女人的吸引力。他失去母后的时候，是那个看起来仿佛致命毒药般的女人用自己不是很宽阔的肩膀给了幼小的他最温暖的依靠。后宫的天很暗。那些看起来温柔贤淑的女人没有一个把他一个六岁的小孩子放在眼里。只有那个饱受别人争议的“坏”女人实际上心地最善良。她的坏只不过是为了捍卫自己的爱情。
耀儿……杨曜看着他，仿佛看到了那个当年为了给一个小孩争面子很不客气的跟其他嫔妃打起来的女人。那个美的象罂粟一样惊人心魄的女人。
看着杨曜看他的眼神，青衣男子的心竟然狠狠的揪了起来。琥珀色的眸子流泻出已经十几年也未流露出的神情。温柔的就象母妃在世的时候。
传说，很久很久以前，一个城市的边缘开满了大片大片的曼珠沙华，也就是彼岸花，它的花香有一种魔力，可以让人想起自己前世的事情。守护彼岸花的是两个妖精，一个是花妖叫曼珠，一个是叶妖叫沙华。他们守候了几千年的彼岸花，可是从来没有见过面，因为开花的时候，就没有叶子，有叶子的时候就没有花。他们疯狂地想念着彼此，并被这种痛苦折磨着。终于有一天，他们决定违背神的规定偷偷地见一次面。那一年的曼珠沙华红艳艳的花被惹眼的绿色衬托着，开得格外妖冶美丽。神怪罪下来，这也是意料之中的。曼珠和沙华被打入轮回，并被诅咒永远也不能在一起，生生世世在人世间受到磨难。从那以后，曼珠沙华也叫彼岸花，意思是开放在天国的花，花的形状像一只只在向天堂祈祷的手掌，可是再也没有在这个城市出现过。这种花是开在黄泉路上的，曼珠和沙华每一次转世在黄泉路上闻到彼岸花的香味就能想起前世的自己，然后发誓不分开，在下一次再次跌入诅咒的轮回。
彼岸花永远在彼岸悠然绽放此岸心唯有在此岸兀自彷徨多少烟花事尽付风雨间多少尘间梦尽随水东转看见的熄灭了消失的记住了开到荼靡，花事了……青衣男子还未从自己的梦里缓过神来，就听得杨曜的声音低沉的响起。
原来你知道。他惊讶他亦沉痛。这个传说是母妃跟他说的。她说她要诅咒父皇永生永世找不到真爱。他那时候还很小，小的很依靠大皇兄。
小的也不知道，真爱是什么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