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答应了许晨曦,不再见他,在中考之前。
那天,我素颜出现在三中门前。手里拿着爱吃的小布丁。没有人认出我来,所有人经过的每一个人。也许我太自信了,自以为很多人都知道我卡拉。
颜筱米看着我,满脸惊讶。
其实我很喜欢这样,只要一个人的时候。简简单单,我也会感到轻松。
一个人,一切都可以。在许晨曦面前,我永远做不到。
也许时间久了,就会好了。
那天晚上,我一个人,两个位子。一包爆米花,一杯可乐,一部电影。
回到家,已经十一点了。
我以为我会和奶奶有一场战争。比如她把门反锁上,我怎么敲门也不开;比如她把我房间的窗户也关上,我无法从窗户跳进去;还比如她拿着鸡毛掸,坐在沙发上,抽着还是那个牌子的香烟。
事实证明,我想多了。
门没有反锁上,客厅的灯也没关,桌子上是已经凉了的饭菜。只是,奶奶已经入睡了。她的呼噜声,在这个寂静的夜晚,格外明显。
我没有洗澡,和衣而睡。辗转反侧,无法入眠。然后起床,开灯,拿笔。在一张白纸上写下:许晨曦一定会很幸福的!
我把笔含在嘴里,像嚼棒棒糖一样。满意的看着我并不工整的字。
夏鑫又看见了我。
当我穿着像紫玫瑰一样的衣服走进校园,夏鑫刚好迎面走来。带着他的小弟。
“你昨天下午去哪了?”他问。
“这和你有关系吗?”我瞅了他一眼。
“你说呢!”他说,“以后不许再去见他了!”
“凭什么?”
“凭我喜欢你!行吗!”夏鑫吼我,夏鑫竟然吼我!
看着他,他的脑袋,究竟在想些什么。我真的搞不懂。
“行啊!可我想去!你能把我怎样?”我不屑一的看了夏鑫一眼。
“不能把你怎样!如果你一直这样下去,那个叫许晨曦的,我就不敢保证了!”这一次,他真的是在威胁我。说完,带着他的小弟,大步离开。
“你要敢动他一根寒毛,老娘绝不饶你!”看着他们的背影,我大声吼叫。
许晨曦不会有事的,最少中考之前是这个样子。我会听夏鑫的话,不再去见许晨曦的,接下来的一个月,一定能够做到。更准确地说,这是我答应许晨曦的,我必须履行诺言。履行当初,自己代替许晨曦给我的承诺,中考之后,我就可以去见他,这也是他默认了的。
我还是很害怕,老天保佑,夏鑫不要乱来。
很久以前,我就以为,我不会怕任何和我一样的人渣的。
也许,我不该这样说自己。可在这不羁的世界里,我是属于那个被大多数人孤立的人群。在这个人群里,每一个人的身上,都被那些大多数人烙上了人渣的印记。
我一直想变好,想要用尽全力,跳回上游。可是我已经游得太远了,落差太大了,而我的能力,又小得可怜。
如果爸爸没有背叛妈妈,如果爸爸没有弃我而去,如果妈妈没有不再回来,如果奶奶可以多爱我一点,或许我也会是一个人见人爱的乖乖女。每天,都能活在欢声笑语中,每天都被幸福包围着。
我又在如果,多么可笑的如果。
我总是喜欢感慨这世界,抱怨,感激,无奈。
这个世界,给了我这样的家庭,给我这样的生活,也给了我这样的外表。让人厌恶的外表。
我每一天都在伪装。我以为伪装可以像衣服一样,可以脱下来,也可以换洗。可是我错了,我没有料到,伪装可以与肉体融为一体,再也脱不掉。即便心,还是从前的那颗心。可是,活在所有人眼中的卡拉,已经不再是那个天真无邪的卡拉了。
人生就是一部电视剧,总是掺杂着一些狗血的剧情。
当我和夏鑫手牵手走在校园里的时候,迎接我的,除了诧异的目光,我再也找不到任何东西。
没有办法,我不希望许晨曦出事,很不希望。
那天,我站在一棵桂花树下,位于夏鑫家所在小区门前的树下,树影随风晃动。阳光透过枝叶,洒下点点亮斑,都那么刺眼。
当夏鑫看见我时,他惊讶地说,“哟,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不希望见到我吗?”
“不是,怎么可能呢!只是有点惊奇。”
“和你说件事。”我盯着他,很严肃的。“我可以和你在一起,但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别去招惹许晨曦。”我很认真对夏鑫说。
“为什么?你很喜欢许晨曦吗?”
“这你管不着。”我说,“到底愿不愿意?”
“好,一言为定!”夏鑫像海誓山盟一样,那么诚恳。
我看着他,突然感觉轻松好多。对着他,一个微笑,却是那么牵强。
也许我太在乎许晨曦了。我大可不必这样,许晨曦一定不会有事。凭我的势力,夏鑫不会轻举妄动的。可我的那一份担心,那一份惧怕,久久不能消散。一直萦绕在我的心头,每分每秒。
现在,一切都没事了。不必提心吊胆,这样很好。
站在教学楼的顶层,视野辽阔。整个安城,尽收眼底。晓风拂面,酒红色的刘海随风飘荡。微闭着双眼,迎着风,我很享受这一切。
夏鑫拎着我的包,站在我旁边。他好高,比我高出一头,足有一米八。我还是第一次发现他竟如此的高,或许是以前我根本没有仔细看过他。
“明天星期六,我们去市里玩吧。”夏鑫说。
“哦。”我回到。
“一起坐摩天轮呗。”夏鑫说。保持着他的兴奋。
“哦。”没想到这个小屁孩还知道摩天轮!
“你可不可以不哦了。”
“哦。”
夏鑫沉默了,瞬间,空气静止。安安静静的,多好。
或许,我这样对夏鑫真的不公平。就像奶奶对我一样,说过再也不打麻将了,可从没有做到,哪怕一天,都没有过。
夏鑫对我很好,每天把我送到位于城北的家,然后再回城西的高档小区。每天早上都会早早的在我家门前出现,然后看见我时,傻傻一笑。每次,手里都会拎着豆浆,还有面包,有时是包子。
这样的好,我怎么会不要。
我恨我自己,怎么可以渐渐习惯上了这种好。
不想欺骗谁,我渴望这样的好。除了妈妈,没有人为我准备过早餐。我曾无数次梦见,早上起床,餐桌上有杯还在冒着热气的牛奶,还有我最爱吃的肉松面包。睁开眼,跑到客厅,看着空空如也的餐桌,眼泪总是会不争气的流下来。划过脸颊,低落脚尖,摔成更小瓣的液滴。
有一天,我问夏鑫,“你可以这样对我多久?”
“你认为呢?”他竟然反问我。
“你丫的!我怎么知道!”我差点跳起来。
“你想让我这样多久?”夏鑫又问。
“不知道!”丢下这句话,我沿着后街,向西走去。
后街也很美,在我看来,并不亚于雨花街。走在这里,就像穿越了一样。路面是是青石板铺成的。此刻行走在上面的人很少,没有噪音,没有喧嚣,如此美妙。
“卡拉,我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你要的是明确的时间,可我压根不知道我会活多久!”
夏鑫在我后面大声的吼着,嘶声力竭。
真是个大大的傻瓜,傻的可爱。
听见他的话,我并没有回头。沿着后街,继续西行,一股明风清韵扑面而来。一步一步,眼泪肆无忌惮的溢出眼眶。
一条小溪,向南蜿蜒。玉栏青石的小桥,溪水安静。
看着眼前的一切,渐渐模糊不清。我的天, 我竟然哭了。这怎么可能!
我不该哭泣,我该笑。竟有人愿意为我付出这么多。
夏鑫没有追上来,这太好了。不然,他会心疼的。我坚信,他一定会很心疼的。
夜幕落了下来,安城更安静了。好像,她已经入睡了,安详的睡着。
我也该睡了,我太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