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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高叔嗣

高叔嗣(1501—1539),字子业,号苏门山人。祥符(今河南开封)人。嘉靖二年(1523)进士。曾官吏部主事。出为山西左参政,断疑狱十二事。后迁湖广按察使,在任上患病十余日即卒。有《苏门集》。

他享年不永,仅三十七岁。身多疾病,二十五岁在吏部时即上《乞养疾疏》。三十二岁生一子,《壬辰生子》诗中于慨叹身世浮沉、田园芜秽后云:“吾今只若此,知尔复如何。”时方壮年,已自哀如此。他对做官不大有兴趣,《偶题》中云:“翻笑陶元亮,应多归去辞。”亦复语妙。

他的诗,五言最多最好,很少应酬之作,大都直抒胸臆。谈不上出奇,却清隽甘洁,遇象能鲜。如食谏果,味不骤得。五言如“贫家满座客,闲户一床书”,“以我不得意,怜君同此心”,七言如“连山楚雨送官舍,隔县乡音认故园”,皆不失为秀句。但王廷幹、蔡汝楠推为明朝第一(见钱谦益《列朝诗集》),未免过情之誉,高诗在气魄上,格局上终究差些。

移树道上

春园就芜秽①,杂树生蒙茂②。

不知雨露功,长养何多术。

婆娑使人怜③,斩伐终余恤④。

乘时聊徙植,于以托吾室。

交生两相当,列映直如一。

转令门巷新,遂放鸡豚出。

修修原上风⑤,团团村边日。

纷吾本蹇劣⑥,兼尔抱忧疾⑦。

敢学成都桑⑧,而谋荆州橘⑨?

愿及垂阴成,初志傥此毕⑩。

【注释】

①就,即将。②蒙茂(miè),草木丛生状。③婆娑,纷披貌。④终余恤,终为我所不忍。⑤修修,形容风声。白居易《舟中雨夜》:“江风冷修修。”⑥纷吾,屈原《离骚》:“纷吾既有此内美兮。”纷,盛多貌。蹇,困苦。⑦尔,如此。⑧敢,岂敢。成都桑,蜀相诸葛亮逝世前,曾上表后主曰:“成都有桑八百株,薄田十五顷,子弟衣食,自有余饶。”⑨荆州橘,《太平御览》卷九六六引《汉书》曰:“江陵之千树橘,其人皆与千户侯等。”唐杨衡《送王秀才往安南》:“无贪合浦珠,念守江陵橘。”江陵为荆州治所。又《独异志》:“李衡江陵种橘千树,岁收其利,谓其子曰:吾有木奴千头,可为汝业。”李衡实为三国吴丹阳太守,种橘为其任上时事。⑩傥,通“倘”,表示期望。

【说明】

树木是有生命的,依靠累年的雨露之恩,才能长得摇曳生姿。诗人将它移植道上,也好映托自己的居室,亦即陶渊明《读山海经》“众鸟欣有托,吾亦爱吾庐”之意。这样,顿使门巷气象一新,鸡豚得以交游。原野风来,树边日升,既清凉又明朗,诗人以多病之身,也得漫步其间。只望日后长得更高大些,眼见绿叶成荫,诗人的心愿也就完成了。

诗人自己虽然抱病衰弱,全首诗却洋溢着生活迸发时的快感,而又表现得平和通脱,不温不火。

中秋无月

三五唯今夕①,烟霜断昔欢②。

埋轮潜泣兔③,掩镜暗翔鸾④。

风笛金天彻⑤,星楼子夜寒⑥。

客衣素已变⑦,不分向明看⑧。

【注释】

①三五,指十五。②昔,夜晚,通“夕”。③埋轮句,埋轮指月没,轮喻月。唐彦谦《七夕》:“小星垂珮月埋轮。”又,传说月中有兔捣药,后亦以兔轮喻月。元稹《梦上天》:“西瞻若水兔轮低。”④掩镜句,掩镜亦喻月没,“镜”字与“鸾”字相配,则指鸾镜。⑤金天,金为五行之一,于时为秋,故金天即秋天。⑥子夜,夜半子时。此时正凉气渐深。⑦素,素色。陆机《为顾彦先赠妇》:“京洛多风尘,素衣化为缁。”诗用其意,故很可能是作于京城之日。⑧不分,不想到。分,音“份”。

【说明】

中秋无月,何况在客中。由于屡经风尘,衣上的素色已经变换而无光泽,用不着向明处分辨了。

全诗无累赘语,颔联对仗工整而错落相应。

权店晚行①

孤城吹角罢黄昏②,归马萧萧向驿门③。

衰柳更添霜后色,残流初耗雨余痕④。

求田未果青山愿⑤,出守仍衔紫禁恩⑥。

转入乱峰行不进,投身空馆寂无言。

【注释】

①权店,地名,在山西境内。②角,乐器,多用做军号。③萧萧,马鸣声。驿,古代行人休息之所。④耗,减耗。⑤求田,这里是归隐的意思。⑥紫禁,以紫微垣(星座名)比喻帝王居处禁中,故称。

【说明】

作于嘉靖十二年(1533)出为山西左参政的旅途中,时令当在秋天。第四句的“残”、“初”、“余”皆层针密缕,丝丝入扣,却不雕琢。第七句写天已暗黑,马不能进,末句则抒投身空馆的冷落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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