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于无所不在和朗照一切的太阳,月亮总显得粉面含娇,扇裁月魄羞难掩,在遮和露中无所适从。如果说盛大的阳光加重了事物的阴影的话,那抹月光,似乎始终处在可有可无的澄明之境。奥义书的扉页也清楚地显现出,月亮是现实主义者最不屑于谈及的话题之一,这些现实主义者在真理的胯部窃窃私语,一味操控着大地和人类的规则,并接近于一手遮天,但他们乐于放月亮一马,让月光成为抒情诗人和恋人们竞相驰骋的天地:抒情诗人惯于在月光下创造晦暗莫辨的词语,或者杜撰一个生死攸关的故事,体现出不可遏止的魔力;而恋人们则倾向于体验夜的极致,沐浴在月光和爱人的双重光芒之下,成为月亮的守护神:鸡飞枝头变凤凰,女人飞向月亮会成为嫦娥的姐妹,镇日里为思凡而梦,“而所有花朵期待那月亮之吻,于无边的渴望中。”瓦雷里对月亮的一瞥更加令人悸动:月儿,冉冉地露出美面,像一块圣饼金澄饱满,转瞬光华四射超脱于人世,宛若被无形之手捧向穹天。也许,一些物什永远都是为一瞥而诞生的,譬如朝露,旋开旋逝的花朵和那些薄命的红颜。
月亮是冷兵器时代无可比拟的尤物,在月光底下,巨大的欲望潜滋暗长并寻找出口,几乎所有黑暗的交易都发生在夜晚,用剑术交换正义,用舌头交换爱情,而夜色始终是暗渡陈仓的最佳道具。忧心如焚的杜少陵曾在月光之下一反常态,写下了“香雾云鬟湿,清晖玉臂寒”这一石三鸟的名句,不止完成了对遥远妻子爱情想象的粉嘟嘟的图景,也是对所有有关他不解风情这一不实之词的反戈一击。事隔千余年之后,我们的登月计划仍远远地被抛在爱情之后,那么雄心勃勃,却迟迟引而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