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降落在我身前的刹那,整个天空,都亮了。
那般光华流转,摄人心魄。
前方的杞人纷纷下跪,连莲花宝座上的杞人王也落在宝座下俯首跪下。
那人却丝毫没有理会,心安理得地受芸芸杞人跪拜。他转身看向我,眼眸微眯,纤眉轻佻,薄唇略启,吐出一缕幽兰,袅袅娜娜钻入我耳里。“小白?”
似是绕了千回百转才意识到“小白”二字唤的竟是我。
“啊!啊?”
我不解地看着他,看到他眼里含着的盈盈笑意,似初春暖阳,融雪破冰。
但看着看着,那笑容下的冷漠孤高,据人于千里之外冰冷凉薄之气,突然浇灭了我内心莫名燃起的一簇暖苗。
他似是看出我的情绪变化却并没有追究,只轻轻一笑,饶有趣味地瞟我一眼便转过身去。
“此女是我带进来的,杞君可有疑问?”
“弟子不敢!刚才多有得罪,还请尊神见谅!”
跪着的杞人王浑身都颤抖起来,我不禁觉着好笑。
身旁的尊神眼风扫了我一下,似是察觉到了我的小心思,我立时吓得屏住呼吸。
此人,哦不,此神,明明满面春风一副好好人的样子,可他的气场却如此强大霸道,压迫威严,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臣服,想要寻求庇佑。
想到此,我又多看了他几眼。他的侧影轮廓分明,勾勒有致,气度非凡,旷世出尘,顾盼浅笑间,竟有一种王者神姿,引我入神。
“既如此,我且带她回去了。”
“是,神尊。今夜子时,我族人在幽冥十二司殿恭候神驾!”
“嗯。”
转眼,我就到了一处开满大朵木兰花的林子。只是这林子的木兰与我所见略有不同。花朵更大,花瓣更为饱满鲜润,而且花枝相互缭绕盘曲,有小巧玲珑的蝴蝶翩翩飞舞在其间,灵动飘逸,精华闪烁。
我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的仙境,恍然若梦。周身的云烟散去,我缓缓落在林间的一条鹅卵石小径上。
回到地面的感觉真真踏实。
那尊神的身影在我前方飘飘忽忽,我似被一种不见形迹的力牵引,随着他东飘西拐。不知过了多久,好像是在这片木兰花林里穿梭了一圈又一圈,就在我快昏昏睡去的时候,眼前终于豁然开朗!
木兰花林间,一座圆顶六角凉亭,纤云环绕,而尊神,堪堪独坐在内,面前的玉石圆桌上,是一盘未下完的棋。
他手执一颗白子,久久沉思,终是没有落下。
“变数,异数,劫。哈哈哈…”
他大笑起来,我一边迷惑一边暗暗焦虑,迷惑的是明明他随我一同回来,却为何一副一直在此悠然下棋的模样?焦虑的是,师傅仍然生死未卜,我却越走越偏,连能不能逃出去都未可知。
“小白,你可知,你却是我命里的变数。”
他突然转过头定定望着我,我又陷入一片空白。
“你为何把我带到这里,这是什么地方?”
“如果我不把你带到这里,你是要在外面与杞人拼杀吗?”他眼含嘲讽,半分不遮掩。
“我只想出去寻找师傅!”
一想到师傅,我就再顾不得思考这次奇怪的遭遇了。他既是尊神,又从杞人手里把我救下,定不会加害于我,至少暂时不会。而且他这么厉害,应该能帮我找到师傅!
“师傅?你师傅对你十分重要?”
“重要!师傅对我有养育之恩,我必当倾尽全力找回师傅!”
“倾尽全力?如何倾尽?何为全力?拿你的性命换之可否?”
我一愣,没想到他会这么问。看来他确实对我有所图。我回想了这十三年来的过往,竟如此平淡无味,乏善可陈,短,太短了。闪着光点的记忆,竟全部是和哚哚在一起的时日,还有不睡觉偷跑去森林丛间的夜晚。
“那,那我能见哚哚最后一面吗?我死了之后,能把哚哚送回师傅身边,托她照顾吗?”
他又笑,鼻子里哼了哼声。
“死?我既要你的命,为何让你去死?本以为你体质殊异,却不想也是个愚昧凡俗的物什!”
我心下凛然,不是死,那就更好说了。
“不管神尊要我做什么,我都奉命而为,只求找回师傅!”
“嗯,那你先下去休息吧!”
他说着话,随意挥了下手,一只蝴蝶就落在我的肩头,那股引力又牵住了我。
“等等!”
我胸中喷出一股气,大声疾呼。
“神尊能告诉我您的仙衣是何种颜色吗?”
他的眼里闪过一丝诧疑,那股力量消失了。
“我的视觉天生有所缺陷,眼中万物只有黑白两色。可是今日得见神尊天颜,竟看到了另一种流光溢彩,惊为天人!可我心智所限,却不知其名,还请尊神不吝赐教!无根感激不尽。”
他默了一默,眼中无波,看不出情绪。良久,他终于开口。
“绿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