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英心里头算盘打得啪啪的响,盘算如何才能以最小的成本来拉动自己所设想的整个格局。突然发现,无论是麦还是米,想要做成产品出来卖,都得磨成面或粉。
对了,想到了。杨英冲回书房,一下抽出了好几张纸,拿了碳条在纸张上疯狂的画着画。一只磨,要足够大,可以不必费力去人工推动,还可以日以继夜的磨面,并且要维修简单。水动磨!似乎这个东西能符合完以上所有条件。
各种角度,从内至外,主图附图一共六张。精细无比的画了一遍之时,二日一夜色已经过。画完了之后笔一抛,杨英饭都没吃就趴在塌上睡得鼾声大作。阿福还没那图哪怕是一眼,画稿已经被带至陆老的面前。
“这个是什么东西?”陆老泪流满面。他根本就看不懂这个究竟是什么!大圈圈连着小圈圈,小圈圈连着中圈圈。大大小小至少二十个圈。看得人眼都昏,别说是重画了,就算是印着画怕也很不容易。只得又放回了原位。
抹去了一头心虚的汗,还是让阿福先将东西做出来,说不定到时可以看懂。接下来的十一天,杨英每日里和阿福混在了一块。除了吃和睡,几乎所有的时间都钻到了阿福的木工房里头。凿子刨子的声音不绝于耳。
一条三尺长的水槽自高而下,接着一尺直径的水轮。水轮上小竹筒换成了转页,整整三十六页。瓢子装了满满一瓢水,从水槽最高处倒下。水流冲过竹轮的水页,水轮轻转,带动了另一只长满了牙的圆轮。然后一轮带动一轮,整整十九只转轮。最后,底架上方的直径超过半尺方圆的麻石磨子被轻而易举的推动了。
看到这一幕的人有五个。杨坚,陆老,阿福,还有一个位二十多岁的小伙,杨英被他老爸提溜着衣领子,想溜都没法溜。除了杨英,所有人无不愕然得张大着嘴半个字都说不出来。没有人想过,仅仅只是一瓢水,就能推动一只几十斤重的磨盘。
“这个东西你打算怎么用?”杨坚直接的问杨英。
“我打算将之放大了六倍,架一只径长一米的水转磨在渭水边上,只要有需要的人就可以去用。麦子,大米,糯米,这些东西磨成了粉可以做成很多种食物。我还打算弄一家工坊,专门弄些面食之类的熟品,价要订得低,让大部分的人都买得起。”
宇文恺作为一位鲜卑贵族,没有成为大将,却成为了大匠。与别的宇文家的人很不一样。他不喜欢武力,喜欢汉人的各种文化。书籍,建筑,都很喜欢。朝杨英恭敬的朝杨英作了一个辑:“公子心怀百姓,宇文恺愿为公子将这水磨立于渭水边。请公子不吝赐教。”机械建筑也是建筑,宇文化恺很感兴趣。
杨家在打算将辛苦研出的水磨轮无偿给百姓们用!将民生放进眼内,光是这一点,便与宇文氏高下立辩。
争权夺势,穷兵黯武,百姓困顿,百业萧条。这就是宇文家在汉中统治的大好几十年。宇文氏即没得着臣子的心,也没得着百姓的心,这天下怕是很快就要易主。而且丢得不算冤!
“想做你就去做,我给你二十贯钱。别的你自己去想办法!”杨坚对杨英道。一点小事而已。随随便便就交给了自己的二儿子。杨英肚子里头笑得抽筯,这可是你说的!
“等我赚得盘满砵满的时候,你就算要收回去,入了我袋子里的钱我可不会再掏出来!”杨英在经过自己家老头的身边时小小声嘀咕了这么一句。当然老杨是嗤之以鼻:“给了你的东西我会收回去?”小家伙爱说大话。就这么丁点小东西能赚多少?
包子价廉物美,方便携带,一推出即大受欢迎。薄利多销一文钱一只,这价钱很多人都能接受。庆丰包子店豚肉,羊肉,素馅三种,新张即是大卖。
很快,长安城里便是一股包子风潮。各种包子店如雨后春笋,在长安的大街小巷一家接着一家的开。但说到包子,始终还是庆丰的包子最为美味,即松且软还劲道。掌柜的说包子里有老面,别家没有!
渭水河边的那道水转磨,常常有妇人或是孩或木盆或木桶或布袋,拿着麦子排队磨面。麦子只要磨成了面,工坊的人就会来收。收的价钱比小麦能贵上一成。十几斤小麦的差价,够养活一家五口一日。
工坊如今又开了第二家,出来的馒头,面条,论斤的往外发买,叫什么批发。散农小户有人便拿个几斤的货,拿独轮木车推了四处散卖。也能赚个些小利,解决一家的吃食问题。
各家的大麦小麦,由最开始的无人问津到成为家家必备,人人抢买。麦子磨面能卖贵价。麦子比别的粮好发卖多了,价也能卖上。农户种出来的小麦直接被盘活。顺带着的燕麦野麦子也养活了一些人。
只是一个月的时间,长安城莫名其妙的似乎繁盛了不少,家家户户都有了几个小钱。钱虽不多,吃饭问题已然解决……只是一只磨,只是座工坊。拉动的竟然是整整一条链条。由上游到中游到下游,均有得益。
在所有人都还没有明白过来的时候,庆丰包子店第三家连锁开张了。庆丰工坊的员工已增至三百名。
然而事情还没有完,市面之上悄然又多了一家米记。米记的掌柜叫叶夜,就是一个月前受了杨英颗银锞子的少年。米记做的是米制品,肠粉、蒸粉、米糕、甜糕、糍吧、没有面食走俏,却也有足够的人受落。也足以盘活另一条链条上的人。
与同庆几乎同出一彻,也是工坊,也是门店,小商贩出现得比较迟,直接在门店拿货中。沿着渭水一路朝南,很快已经发展到了洛阳。隐隐约约,庆丰与米记已出现分庭抗礼之像。
八月的杨坚很忙,非常忙。大将韦孝宽大胜尉迟迥叛军,才班师回朝不久,韦孝宽病逝。军中一阵好忙。高颎进入中枢层,分门别类,理顺朝纲,政圈也是一阵好忙。一轮收放整理,等到一切都基本理顺之时,十月已至。
回过头来再将目光注向看长安,杨坚一脸的不敢相信。什么时候长安的市面变得繁华了这么多?小摊贩,店面,铺子,不知不觉的就多了许多。相反,街头的流民却变得稀少。妇孺花子好像都凭空的消失了,都到哪里去了?
低头纳闷不已,越想越觉得奇怪。一回到府里就疑惑的问:“长安城里究竟发生了何事,是不是有什么不明的势力进入了?突然之间格局变成这样,你们确定这没有问题?”
朝自己的幕僚望去,幕僚互相望了一眼,又都低下了头。再望向自己的侍卫长,侍卫倒是一个眼色连着一个眼色,就是这眼色不太好理解。杨坚火大了去了。有问题,这是绝对的有问题啊!最大的问题是,竟然没有一个人跟自己报告。
“呯”的一声,桌面被砚台击打得山响,众人一抖之下,内卫头子陆老不知被身后的谁,用力硬推了一把,整个人朝前一扑,直挺挺站在了可怕的承相面前。
“大人……卑职,卑职……全都说了!这不是什么不明势力,这都是二公子的手笔……”
“胡说!胡说八道!他一个黄口小儿,能弄出来什么?你们没看见如今整个长安一片繁盛?这可能是他一个介小儿弄出来的吗?”杨坚明显不信。陆老闭嘴不说话了,从怀里掏出来一个本本,恭恭敬敬的交给了大老板。
何日立坊,请工人几人。收面粉几何,发卖成品几何,收入多少,投转新店多少。何时又开张了新店,等等等等!整整一本的帐,记得绝对比杨英自己的帐还要清楚。里面收面粉,还有批发面食成品这两项直接让杨坚深吸了一口凉气!
这小子脑子里门道广啊!小小一门生意,竟然被他弄得如一条长长的链条似的。光是包子店就被阿麽弄成了三六九等。最好的庆丰,其次祥云,再次茂发。他在赚,请来的工人在赚,小农在赚,小贩在赚。难怪……
就算赚回的钱转头又都投入了面坊,现银几乎没有,但是光是这一间滚一间的店面,就是一笔吓人的财富。更何况还另有一家米记店!这是陶朱公的本事!杨坚纳纳不能言,几次强张了嘴,都是啊了几声,就没说出一句式连着的话来。
到最后手一扬:“都收回来,他一个黄口小儿,怎么有能力弄么多家的店面。看看账面就知道了,竟然没剩几个钱!”
主家!你脸红不脸红?反正陆老是脸红了。陆老从怀里掏出了纹银二十两道:“二公子说,大人一看到他的店肯定要流口水,这二十两纹银是您当初的投入,您要么收下这二十两纹银,钱货两讫。要么就每年年底他给您分红。二八分,您二他八……”
杨坚的手本来想顺手接过了这二十两纹银,但这手无论如何就是伸不出去。接过来,就是银货两讫,二十两纹银顶个什么事?不接的话,这才二八分,居然是自己二,儿子八!哪怕是三七也好啊!气死个人!
最终手一扬:“你拿给他吧。这一点小银钱我还不放在眼里!”就不信你个小兔崽子年底真敢给我二八分!
杨英真心没赚钱,赚回来的钱在口袋甚至没机会捂暖,就又马上被花掉。赚钱再多也低不过要花钱的地方多。不过,这种情况很快就会改变了。第一阶段的扩张已基本完结,是时候归拢银钱,进行下了阶段的投资。
不知不觉间,最远的一家厂子已开到了洛阳。叶夜这小子能干,可也禁不往这天天的快马驰骋。信件已经成为两人间下指令与执行指令的方法。
叶夜带弟往长安投亲未果,在最限难的时候,杨英的一个银锞子救了他弟一命。这家伙就将命卖给了杨英。
叶夜在外头的时候总会将一些新事物写在信件中寄给杨英,其中提到了洛阳也长安两地,麦价相差甚大,是否有必要调粮等云云。
杨英最开始想着做生意的本意并不是想着要赚钱,他只是见不得一长安的萧瑟,变着法的拉动这地方的经济而已。但即然叶夜已经看到了两地粮价有差价了,那么一向敏锐的粮商肯定也已留意到,只是不知内情还在观望中而已。
贸易这一块,就算杨英不做,很快就会有别人做。还不如将之拿握到自己手中,到时多少还有个粮价话语权。一个命令,叶夜将又是一顿好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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