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家父子于书房关起门后不久一阵争辩之声传出,谁都不知道父子两人到底在争吵些什么。唯一有可能听到急辩的老仆年纪大了,耳朵五年前就开始听不清了。
四更锣响,高德弘从书房内垂头叹气的走了出来,老仆见他走出,行礼转身提着灯笼,他要给公子照路将人平安送回。
走前高德弘一步两回头的朝书房里头张望,最后一跺脚!很是氛氛不平的半跑一般的冲回他自己的房间,蜡烛亮了整整的一个晚上。
高颎手拿从儿子那里抢过来的那满满当当的一页纸,仔细的看着里面每一行字。里面每一个细节都记录得很清楚。
今日……喔……这已经是昨日的事了,昨日下午在见到晋王的时候,他明明还是无所事事,没有人能想得到,他只是出去转了个圈,便又是一场风波。
再没有谁能比晋王更能找事的人了,更不会有谁会净找这些个吃力不讨好的事。既花钱,又将自己置于风口浪尖。
从种粮食,到做生意,到改动西坊。没有一件士大夫们能看得上的。不顾身份!蝇营苟利!结交九流之人!不过一十三岁的小童,朝中的声评竟已成这样。
明着似乎是在说晋王,实则剑指陛下。陛下的压力很大啊!
若不是二殿下找到了盐矿,朝里早就容不下晋王如此怪异的存在了。盐的利益实在是太大了。几乎家家都能得益,所以他们才选择收起口舌利剑。
是大智或大愚乎?将自己上上下下的这么抛着耍。纨绔一般任性的做着实实在在,让万民都能得益的好事,却被人指着脊背的骂。
在儿子看来,只以一串莫须有的珠子,便能清理渭河河道,有机会让渭河的水清,是足以记名于青史的篇章。可是实际上,晋王动用了万人以上的人力,将是今日早朝的主调!各勋贵世家的弹阂必会让晋王声名又一次受到重创。
让高颎担心不已的晋王的名声问题,杨英从来都没有想过。不过就算他知道了,他也只会说一句:“名声就是个屁!”他不知道今日这个屁会找上门来。
被宣上朝了!王八蛋!老子今年才十三岁,上什么朝!严重起床气让杨英心情不好。未来的小老婆玲珑帮他穿衣整服,晋王的朝服在自家府里没在小公子府,宣得太急,时间上来不及去取了。
玲珑担心的道:“您不着朝服真的没事?”
杨英闭着眼点头:“要么是延误,要么是没有穿戴朝服,哪个都是错!随便吧。”于是平民衣装打份的杨英一路迷糊着被人送进了皇宫。
一进了皇宫,看到那架势,杨英尽管很困却不得不勉强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上首御座之上,老爹在半眯着眼睛双手撑着龙案,灯火通明,刺眼睛,没法看清他具体的表情。左右两班官员分文武分列,一派威武之像。
杨英又清醒了一些!干嘛啊?三堂会审咩?杨英错了,这比三堂会审严重多了!大礼朝觐这必须的。
一句:“起罢!”杨英更矇,起来就是站起来,可站起来后站哪儿呢?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好吧,站哪里都不好!自己又没穿朝服,还是站中间吧。
“人在这里,你们有什么要问的就问吧!刚刚还争得不可开交!如今怎么都安静了。”皇帝很不负责的将儿子丢出来让人骂。
‘让你做事情不过脑!丢珠子这事做得挺好,只要找个别的人去做,明明不会有什么事。偏偏要自己做,也让你尝尝让百官煎迫的滋味。’杨坚心内如是道。
老爹明知道自己今日没有回府,却仍然宣得自己这么紧,以至于自己完全没时间回家换衣服,这可不大是老爹严谨的作风。老爹刚才说什么?人在这里!不是晋王就在这里!
人?晋王?没穿朝服!对啊!杨英眼睛一亮!
自己又不是官,不过挂着一个晋王的虚名。以前看大戏,都是获罪了就脱了那身朝服。表示这个人没有特别身份了。
今天这事肯定是针对自己的特殊身份的,没了这个身份,麻烦就緾不上来了!
一位三十几的进言官,从朝列中一步向前,道:“晋王,臣有一事相诘。”
“这位大人,有一事须言明!你可以问小人,而不是诘问小人。今日陛下传小人的时间太紧,小人没来得及穿朝服,所以今日小人只是个平民。”杨英这会儿一口一个小人,听得对方直矇。
他的大脑算是正式开始了它正常的运作。他一撩衣袍,向这位言官拜倒道:“大人有事要问,但问无防,小民洗耳恭听!”
言官正矇着,好容易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咳了咳问道:“敢问殿……敢问您昨日,于渭水弃珠万民下河寻珠之事可是属实?”言官一个殿字习惯性的出口,立即发现不对,赶紧改口。
晋王有点小聪明这是公认的,不穿朝服这个本来可以用来大作文章的错,被他一下子用放弃特权给轻轻带过了,这一带也带走了言官的底气。
这家伙找事找得很郁闷,因为他一肚子的功课好像要作白用功了。
跪着的杨英眉毛猛挑!普通人因自家事花钱雇佣个人,这是小事。可皇族要是因私事没通过朝议就雇超过一定数量的人,这就是无故劳役。在北周的时候,每个百姓都有一定量的劳役。本朝也一样。
一定是要国家大事,很有必要的时候,才能叫百姓服役。这家伙想给自己定一个无故劳役百性的罪!这罪名还挺大!
杨英哼了哼,我是找人帮忙找珠子,又不是叫人去挖河泥,劳个屁的役啊!
“回这位大人的话,是的啊,我得了串很漂亮的珠子想要送家我家阿耶,可是去河边玩耍的时候,绳串子突然就断了,珠子滚落了河里,我下河里找了很久都找不到,只好让河边的几个人帮我!之后我便离开了!”
那进言官纳纳不能言,竟然有些接不下去了。送珠子?玩耍?让几个人帮忙?如此童稚的回答要他怎么还继续往下诘问?
可是,事实却是,昨天因为这个童稚的家伙,弄得几万个人下河床里,将河里的泥沙全都倒腾了出来。翻得一河岸上都是。臭得那个叫熏天!
“大人不信可以着人去问问看!我那珠子共二十八颗,我就对那六七个人说如果帮我找回了一颗珠子,我就给他一贯钱。找回两颗就给五贯线,三颗十贯,若是那些珠子全部都帮我找回的话,我就拿出一千贯来酬谢他。”
本来还昏昏欲睡一般的一朝的官,眼睛都瞬间瞪得老大!人醒神透了!六个人?你只要是跟一个人这么说过,这下水捞珠子的也得是过万啊!
一千贯啊!什么叫许与重利?
别说是那些个穷苦小民了,怕是朝中的官,家里不是大富的也很想去捞捞看啊!一时之间理解了,几个人帮忙捞珠为何会变成了几万人下河捞珠了。
言官啊啊了两声,声音都被自己吃掉了。殿下说的跟自己听的怎么不一样?用这么直白这么童稚的话说着给人家一千贯这真的好吗?他真的很不习惯。
因为没穿朝服,甘心将皇族的特权放弃,跪着给自己回话,这身份一转变……事情怎么就变得完全不一样了啊?言官将眼睛朝好几个人望去,希望有人快快接手,他快要搞不定了。这事真不好定性啊!
那几个人回他一个没有表情的瞪眼。言官冷汗直冒,还是得继续啊?
哼了几哼,才又接着说道:“那敢问殿……敢问你,你为一已之私咳咳,为一已之私竟然劳动这许多的人为你找珠子,你就不觉得羞愧?”
进言官所有的大义与诘问均打算针对皇族,杨英只是一个身份的转换,诘问竟然立即变得苍白无力。更何况如果当时晋王果真只是找了五六个人帮忙找失落的珍珠的话。这就更是没什么罪可以问了!
皇族有义务为大家着想,可是一个想找回给父亲的珍珠的孩子不需要。再想深一层,就算是皇家的孩子,一心想找回给父亲的珍珠,求五六个人帮他找,这也不奇怪。谁家不找人帮忙啊?言管其实心里已经认为自己这回输了。
“我不觉得有什么好羞愧的啊,珍珠是我真金白银买回来的,我用的钱也是我自己赚的,我请别人帮我找我丢失的珍珠又不是不打算给钱,我有什么好惭愧的?”杨英理直气壮。
进言官纳纳而不能复言。看都不再看一眼别人,直接一步退回自己的朝列当中。脸已经羞得红得不能再红。
当皇帝还不是皇帝的时候,杨家二公子便以卖包子赚了很多的钱,这全官场的人都知道。因为这个,大家伙还都很看不起过这个杨家的二公子。说他的庆丰其实是长安城最大的乞丐窝子!
有心人的都知道这个乞丐窝子的主人,杨英,在最开始的时候是本着善心,只用了二十贯钱起的家!如今的长安城里乞丐们有吃有穿有往,这都是因为他。
在普通民众心里,杨英是个善人,最出名的就是他无聊的善心,还有点金的手段。
别的皇族说用自家钱没人信,可是杨英说用自已赚的钱,没有人会不信。别的不说,光说一个西坊,那便是一个点金之地。更何况还找到一个盐场。
“可是渭水如此之臭,因你一人而将臭泥弄得一岸皆是。长安风貌因你而变……”又有一人从朝例中站出诘问。
“是啊!弄成这样我也想不到,要不这样,天一亮,我就叫人将臭泥都弄回河里去!反正渭河也不是臭了一天半天了,让他继续臭!”
(起点有点抽,上不来,刚上到。不好意思久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