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几日杨崇敬在朝堂上见着房遗直都是一副有话要说的模样,却愣是纠结着不知怎么开口。毕竟杨书瑾相当于什么也没说只是自己在猜测,万一来了个凭空添乱岂不是糟糕。
所以当房遗直止不住过来问时,他也是道没事没事就给敷衍过去,房遗直也不是笨人,猜出他要说的事与杨书瑾定然脱不开干系,虽不曾追问心底却莫名有些怅然,先是蜀王后是杨崇敬,莫不是自个与杨书瑾真没缘分?
当下就上前说明要一同前去杨府,杨崇敬不好拒绝只能点头应,一路回去这平日里两个好友竟也找不出什么话来说,到了府门口便见杨书瑾再往大门上伺弄着些什么,小小的身影站在叠起的椅子上东倒西歪,别说底下围着的家丁奴仆一脸紧张,他们二人一见都刷的变了脸色。不用说肯定是她自个的主意,不然谁敢放她这样肆意妄为。
“杨书瑾你在做什么,还不给我下来!”急急下马上前,毫不客气将人给弄了下来。
“哥——”被大力拉扯差点摔了个四仰八叉,虽然是稳稳当当落入他怀抱中仍旧是吓了一跳。
“爬高窜低的活计还是交给下人就好,小瑾要是摔着可怎么办。”
本来就是极不乐意的被弄下来,一听房遗直这么说却是有些恼了:“那他们要是摔着了该怎么办,下人的命也是命,不比我的差到哪去。”
房遗直哑言,也不生气只默默一笑,这会子杨书瑾才有些尴尬,知晓自己刚才话说的过重,忙扬着手里的柳条枝挽回气氛:“那个,我听说门楣上插柳枝是个好兆头,就想着给它插一枝,你们刚好回来就替我弄上去吧。”
房遗直接过柳条就蹬上凳子,准备再跨高一点时一个颇为熟悉的声音给打断了:“遗直哥哥怎么能做这种小事,你们府上的奴才全是死的吗!”
“参见十七公主。”杨书瑾十分自然的随着众人朝着前方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的小屁孩下跪,礼数周全一丝不落。
“遗直哥哥不要在这了,我今日难得出宫一同去游湖吧。”嘿,这小丫头竟然公开和她抢起男人,杨书瑾没好气的瞪一眼,十七公主的视线却并未落在她身上,仿佛她与这满大街的灰尘一样不入眼。
好,不要以为灰尘不顶用,关键时刻也能迷住眼,立即将瞪她改为幽怨的望着房遗直,这一招果然有效。
“公主殿下还望恕罪,臣与侍郎大人已经有约在先。”拖着杨崇敬做了借口。
十七公主的眼睛径直转到杨书瑾身上想也不想的哼一声:“她算什么,又老又丑又不入眼,不过就是巧言令色嘴巴甜一点,遗直哥哥可不要被她骗了去。”
真是对不住,本姑娘长得就是不入眼碍着您,加上个前世么也差不多三十好几四十岁够老的了,反正又不要你管着终身大事。嘴上不能说难不成还不能想呀,心底悉数反驳回去杨书瑾总算是痛快了些,谁说小孩子就一定要让着,这么一直让着估摸是死无葬生之地。
“公主此言差矣,杨小姐并不像……”
“房遗直,本宫说了要你去游湖,你去还是不去。”见他有心为杨书瑾辩解,不由就提高声音换了语气。
颇为为难的看着十七公主,房遗直习惯性皱起修长的眉目,躬身施礼:“臣,领命。”说罢转回身将手中的柳枝还给杨书瑾,抱歉的一笑。
十七公主煞是得意咧开嘴笑,末了还不忘给杨书瑾一个傲娇的眼神,施施然领着人走了。
杨书瑾看着不住摇头,揉捏起手中的柳枝道:“难怪房遗直不肯娶她,这使得什么小性子 ,居然以君臣之礼来逼迫人家。”
怪异的看她一眼,杨崇敬煞是费神的想,她口中的人家不正是她中意的对象吗?
自打这次过后,房遗直来杨府的次数明显减少,清儿也在那猜测是不是真被十七公主勾去魂不愿回来,杨书瑾却是笑笑不语总觉得他该是想明白些什么 。只心底难免有些失落,对这李愔时常带来的乐子也有些笑不出,悲春伤秋这种事跟她粘着边总有些怪异,她一怪异周边的人也就跟着怪异。
连这杨志诚这根迂腐的小木头也知道气氛大不相同,所以当那日杨崇敬到了家门口还决定去一趟房府时,杨志诚觉得也是理所应当的事。
也不知道他与房遗直说了些什么,杨志诚只觉等了许久,而再看杨崇敬的表情仍是很怪异。
总之第二日房遗直与杨书瑾说了一番话后反应倒还是不错的,不哭不闹还笑着送他出门。
不过就算她表现的再自如也逃不过杨崇敬一双眼睛,更别说饭后没有去院子里坐坐而是直接一头扎进房中这种一反常态的状况。
杨崇敬并未急着跟去,反是到厨房熬了一盅她爱喝的红枣莲子羹才去寻她。果不其然是开着窗点了灯在临字。
“不多点一盏灯看久了眼睛会疼。”放下羹盅,杨崇敬替她再点起一盏灯。
“嗯,寻常人家哪点得起两盏灯,所以才有凿壁偷光的匡衡。”用长指甲拣去笔头上的拖沓的橫毛,蘸了墨又继续写完最后一字。
“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勤俭持家?”见她搁笔才凑过手拿起纸,吹干墨迹,瞅着正是上次念过的一首词,不由低声读出:
“碧草池塘春又晚,小叶风娇,尚学娥妆浅。双燕来时还念远,珠帘绣户杨花满。绿柱频移弦易断,细看秦筝,正似人情短。—曲啼乌心绪乱,红颜暗与流年换。”
“怎么样?这是我最喜欢的一个词人写的。”拿起帕子擦擦手,一脸邀功的样子。
“呵,写得这么好我怎么没听说过?”杨崇敬自是不信,放下诗作叹口气转身紧紧抱住杨书瑾,将她脑袋摁入怀中:“房遗直与你说了些什么。”
“没什么,是些很实在的话。”触及杨崇敬的温暖,止不住湿了眼眶。
“你还不是最听不得实在的话。”
“嗯嗯嗯,”杨书瑾吃吃笑着应,又沉默一阵才道:“他看出来我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并不好,他说我应该是没有心事的女子。”
“并不是不稀罕你?”
“当然,你以为你妹妹这么不招人稀罕。”闷闷的给他一拳,抬起头傻兮兮的笑。
“自然不是,小瑾,要是心里不好受不要憋着。”
话音刚落就觉衣襟猛的被拽紧,低低传来呜咽声,杨崇敬轻哄着拍她背,若是他不在杨书瑾定然是死咬着牙不吭一声,这样的性子他是清楚不过。
“我知道其实没什么大不了,可是怎么说也是被人甩,心地就是难受,呜呜呜,还是初恋……”杨书瑾尽量憋着气不想让自己的声音变颤抖,却不料偏偏抖得不成形,比起公鸡打鸣到一半突然打一个嗝好不到哪去,即便杨崇敬心疼妹妹,听到这么一声还是忍不住轻轻笑,毕竟这种怪样也就只有在杨书瑾身上才能看得到。
“小没良心的,这会才记起哥哥的好,日后等我娶了嫂嫂回来哪还要管你。”瞅着她一张脸哭的通红,又是鼻涕又是眼泪,杨崇敬边拿帕子替她擦边还不忘戏弄两声。
果不其然杨书瑾一听急了,拽住他袖子就不肯放:“不成不成,嫂嫂是嫂嫂,我是我,不一样。”
“那是不一样,反正你日后要嫁到别人,由着别人去操心就好。”三下五除二抹干鼻涕眼泪,一幅巴不得卖掉她的样子,杨书瑾自然听出话中的玩笑意味,张嘴想要反驳却是什么也没说出来,直愣愣的看着他英俊的脸庞心底莫名一股说不出的惆怅。
杨崇敬最见不得这副模样,心底一慌连忙将她抱住:“哪里舍得你嫁给别人家,好好好,小瑾不喜欢的我就不娶,就算娶了也晾在一旁。”
终是忍不住闷头笑起,杨书瑾离开他怀抱抡起袖子往脸上一阵乱檫才叉着腰一幅豪气冲天的样子道:“好吧,房遗直是个好人但也只能做朋友,这种有利无弊的失恋没啥值得伤心的!”至少,她对房遗直情多于爱,那个如玉温良的男子究竟不适合她。
“嗯,这样想就好,快去洗把脸睡下。”
“我自己会洗,哥你先回去歇着吧,一身脏兮兮的。”也不知她怎么能做出那样掀起的表情来,口中那脏兮兮的东西不正是她弄上去的?
“也是,这衣服明个是不能穿了。”杨崇敬在刻意提醒她胸前这乱七八糟一团是谁的杰作。
颇为虚心的别过脸尽量不瞧:“能穿能穿,挂着吹一夜风就干了。”
“干了就不会留下什么?”你以为鼻涕眼泪和白开水一样。
“哈哈,还能留下什么,啊,你说那个印迹啊,干了之后搓一搓不就啥也没了。”忙不迭将人推出门,杨书瑾一路上打哈哈。
“哥哥好眠。”看着她将自个推出回廊然后又颠颠地蹦跶回去,杨崇敬倚着柱子笑的直抽抽,估摸着明日早上给他穿衣又会是上次那样的光景,是醒是睡都分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