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者之事,贵乎得乘生气,行于地中,发而生乎万物。
世人受体于父母,本骸得乘生气,则遗体受荫,故谓其气泽及后世。
阴阳之气者,动则为风,升则为云,降则为雨,潜行地中,而为生气。
故曰:气者,乘风则散,水者,界风而止。
常有伪道者,假乘其法,以形而为,聚之使不散,行之使有止,谓之风水。
虽有称道,得益稍顷,然不知其于土穴间有异尔。
土者,为气之体也,斯土则有气,气者为水之母,斯气则有水。
土形气成,气腾水生,若外气横行,则内气顿止,故而丘垅之骨得其所因。
气之聚凝所结为生者,行于世间,呼喝风声,饮水通体,复溺入土中。
葬者欲行之,则反气纳骨,藏风于穴,得水于前,皆以土固之。
藏风得水,穴之根本也,掠风直去则地气不保,固水不化则飞龙不腾。
沉穴环套,纳骨之极也,得众士之气,引万世之水,以荫所生得为龙
——《闻风拾水录·藏穴篇》
山间凉风席席吹来,脚下的绿色应和着满山的树藤让人有种如入仙境般的感觉。一行人在山脊上缓慢地行进着,不时驻足观察交谈。飘动的山岚围着奇异的山石,将话语声渐渐散播开去。
“丽江,哀牢山,根本就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地方,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啊?”冲冲的女声道。
“到了再解释。”冷漠的男声。
“别心急,这里风景也不错,就当旅游吧。”柔和的女声道。
“彩云之南,人间仙境。既然是帮忙,就跟着莫老兄走,反正也是他给我们公费旅游,哈哈……”低沉的男声纵声大笑。
山谷间回应起层层笑声,绵绵不绝地伸展向了远方,不多时,山谷的某处传来了银铃般的歌声。这歌声极具感染力,舒解着浑身的疲劳,令人有种置身云端般的舒畅,脚下不禁有些飘然,那崎岖的山路也变得格外的柔软起来。
“哎呀。”一声惊呼,一行人中有人滑倒,山石争先恐后地翻滚着落入山谷,在空旷的环境下逐渐化作隆隆的响动声。
“别听歌声。”冷漠的男声响起,一只有力的胳膊拽起了滑倒的女子,众人奇怪地望着说话的男子,一副难解的表情。
歌声戛然而止,景色依旧如画,阳光温暖如初,可那男子的脸色却有如万年冰川,一言不发地示意其余三人迅速前行。
那男子便是莫炎,刚才若不是他及时出手,此刻S早就和碎石一起躺在山谷了。
“刚才的歌声有什么蹊跷?”疑虑间,我还是问了一句。
莫炎头也不回地往前继续走着,匪夷所思的名字随着山风飘入了耳中:“歌蛊。”
这是哀牢山腰的一幢奇异建筑,那风格有几分酷似北京四合院,但又有着云南民间建筑的错落特点,门口斑驳的图画赫然是汉族传统的十二生肖,那青黑色的门匾上题着四个大字:“安平土司”。
莫炎左右望了一下,带着大家在府中七拐八弯了几次,来到了一间房前。叩开房门,出来的是一位年近七十的老人,见着莫炎嘀咕了几句便将我们引进屋内。
屋内的墙面上分布着六道门,老人打开其中一道,光亮间隐约通向府内某处。一行人在沉默中走过不知多少门门槛槛,终于在院落的一侧停了下来。老人在院墙上敲了几下,墙体上无声地打开了一个暗门,门后竟是一个巧妙地隐藏在假山石之内的房间。
莫炎用不知什么民族的语言与老人交谈了几句,手上递过一个信封,那老人翻看了一下,便点头笑着冲众人挥了挥手关门出去了。
“现在你可以告诉大家一些事情了吧?”晖儿拉了拉我的衣角,冲莫炎说道。
S打量着屋内,不断地在内壁上探索着什么,听到晖儿的问话,也随声说道:“是啊,都不知道陪你干什么,我们总该有点知情权吧?”
莫炎指了指屋子中间的桌椅,示意大家坐下,随手将一片布帛铺在了桌上:“公孙潇,你能看懂吗?”
S愣了愣,端详了一下布帛上纵横曲折的线条,皱眉道:“这是房屋建筑平面图,照格局看是宋代的,没什么特别的。”
“眼力不错,是宋代。”莫炎点点头,收起布帛。
“先别打哑谜,到底是什么事情?现在我们三个还摸不清头绪,既然要帮忙,你就该把一切都说清楚。”他的神秘主义让我有些头痛。
“别心急。”莫炎的左手在桌子上轻轻一拍,火光闪动中一只怪鸟出现在眼前,“它会告诉你们。”
那鸟褐绿相间的羽毛酷似虎纹,头上的羽冠美丽妖娆,张口间发出柔和的语声,与莫炎的语气竟有几分神似:“‘彩云之南,哀牢山巅,安平土司,守龙戍边。’各位,此地非平常之所,其中隐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
这怪鸟的口气简直就是一个说书先生,我们三人顿时被它逗乐了,晖儿笑着问道:“土司府有什么秘密呢?”
怪鸟清咳一声:“各位听表,此间的安平土司历代戍边,历史之久已无从可考。数千年来,中原帝王颇为重视,屡屡册封,频频赏赐,不为别的,就为他历代守护的一山和一水。”
“一山一水?山就是哀牢山了,那水难不成是环抱之下的玉溪抚仙湖?”S插嘴道。
“然也然也。”怪鸟摇动了一下羽冠,一副夫子状,“东汉县志上记载:‘仰观哀牢,其形如巨犼伏地;鸟瞰抚仙,其状若伏羲无身。’自上古以来,这一山一水便相依在此,如果只是风景观赏,确实山水奇妙如画如卷,可谁人能知,这山水之间原本杀机重重,满是凶险!”
“凶险?”S完全被怪鸟的话语吸引了,一问一答间却也有趣。
我接道:“从堪舆风水之说来看,哀牢代表的犼是一种捕食蛟龙的猛兽,抚仙代表的伏羲是我们的老祖宗,上古传说中他人首龙身,而碰上这只爱吃龙的巨犼,自然是凶险至极。如果不是隐去龙身,只怕巨犼早就扑上去饱餐一顿了。”
怪鸟叹了一声:“这位先生所说极是,抚仙湖下便是龙身所在,龙脉传承绵延千里。天下君王为了稳固江山,自然对这龙脉趋之若鹜,但怎奈巨犼虎视眈眈,若开启龙脉则必定引发天地剧变。不过,天下之大,奇人辈出。战国时候,一个无名高人进谏秦始皇,率众于抚仙湖开挖筑底,将龙脉引到了别处。”
“引龙局?”怪鸟的话让我大吃一惊,这是上古奇局之一,也是最为浩大的局势,稍有偏差就会制造出一个超大的无人区!
“引龙奇局非同一般,历时数年方才成功。高人费尽心血将龙脉引至某处,并由秦国大将蒙恬亲自押送了一个物件在那里深埋。不久,秦始皇便统一了六国,那高人也不知去向。而哀牢山抚仙湖便划归安平土司管辖,世代沿袭封爵赏赐。”怪鸟说完,扑地化作一蓬火焰,消失在莫炎的手掌中。
我自传说中回过神来:“你要拔的就是这个龙角?”
“受人所托的小事。”莫炎淡然道。
“文鳽神鸟,天下细作。如果只是一件小事,你大可不必用上这只间谍之王。”对他的淡然我有些恼火了,“说了这么多,却不谈重点,再这么下去,我可干脆走了。”
莫炎看了看我,似乎在品味我话语中的意思,过了一会儿才叹了口气说道:“对我来说,为钱做事就是小事。”
一句话不禁让我大跌眼镜,不食人间烟火似的莫炎,竟然只是为了钱而已。
莫炎继续道:“这世道没钱不行,只要不伤天害理,能赚钱我就做……”
随着他的话语,我渐渐明白了,原来莫炎是受托于国内的一位富商,帮他找一处龙脉宝地安葬。云南邻近富商的家乡,恰好这里的龙脉也符合条件,于是莫炎便想用拔龙角的办法泄去龙脉中的帝王之气,仅保留富贵之相满足富商的要求。
“果然不是什么大事……”我心中暗自汗了一下,刨根问底得到的原因居然就是这么一回事。
“听起来似乎很简单,可我们路上遇到的歌蛊是怎么回事?如果龙脉已经迁移,那迁移的地点又在哪里呢?这都是疑问。”晖儿突然说道。
莫炎扬了下眉毛:“歌蛊,是花腰傣族的一种蛊术。至于龙脉迁移地,可以从安平土司府里找到答案。”
我们三人面面相觑,这家伙的回答等于没说,就在大家准备提出更多的疑问时,莫炎又拿出了刚才的地图:“安平土司世代看守着龙脉的秘密,这府里就安放着打开龙脉通道的钥匙。”
我有些怀疑地看了看地图:“文鳽没有帮你找出方法吗?那可是只地里鬼,没什么是它探听不到的。”
莫炎摇头道:“它一进来就抓瞎了,府里下了蚀灵蛊。这僳僳族的蛊术太古老,我没法破。”
我一阵头晕:“还没办正事,就碰上了蛊术,你处理的小事怎么会那么大麻烦?”
这下的回答更绝:“不知道。”
“刚才我没看清楚,这图应该有另外一幅。”一旁端详着布帛图的S打断了我俩的对话。
她的笔记本电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包里拿了出来,对话间正快速地勾画着一张简图,那布帛图上的线条在S的诠释下变成了一条通道示意图,土司府西侧的一处通道口标了个下行的记号。
“这个口下去还有一层?”莫炎没头没脑地来了句,也不知是在对谁发问。
“图上是平面回旋通道,没有下沉的设计。古代这种通道是为了迷惑盗贼,所以下面肯定还有一层。”S权威地说道。
莫炎一言不发地收起了布帛,在进来的石壁上敲了三下,石壁无声地移开了,刚才的老人走了进来。
“下层图没有。”莫炎指了指老人,“老庚头的祖辈是这里的长工,他从小在这里长大,可以帮我们带路。”
老庚头咧嘴笑了笑,露出一口满是烟渍的黄牙,用一种怪异的口音说道:“土司府哈,沟沟多过老汉的皱纹,走咯进去几袋子烟都找不到路哦。”
莫炎向老庚头点了点头,转又对S道:“你现在能看出通道的入口在哪里吗?”
S对着简图看了一下,指了指晖儿的脚下:“就在这些砖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