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忽然安静了下来，刘一好像没什么话说了，又把叫花鸡捡了起来，有的地方不小心沾上土了，他也不在乎，在炉子上蹭了一下继续吃。
Jessica抬手想拦一下，但不知为什么，手伸到了半空缩回去了，就这样看着他。
“你真的是这样想的？”
“嗯。”刘一吃得满嘴流油，闷声说道：“不行？”
Jessica忽然笑了起来，道：“你胆子好小啊，为什么不敢追呢？”
“我……”刘一顿了一下，道：“不是说了么？怕追不上，怕被拒绝。”
“不对。”Jessica否定道：“你不是怕追不上，你也不是怕被拒绝。”
“嗯？”刘一看向Jessica，忽然觉得她有点不一样，但又搞不清是哪儿不一样了，道：“为什么这么说？”
“其实你知道的。”Jessica微微避开刘一的目光，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道：“你很优秀，我们认识的人中，没有比你还优秀的男人，无论从什么方面，你都做的特别好。只要你是真心的对待，只要你肯花心思，会追不上么？谁会拒绝你？”
刘一被夸得有点脸上发烧，没有吭声。
“你能追上，但是你不能这么做……”Jessica继续说道，想了想，又改口道：“也不是不能，而是你不想，你这个人……就是这么奇怪。”
“你发现你喜欢的不只是一个人，你没办法说服自己，让自己成为你口中那个三妻四妾的人，所以你只能选择被动，然后安慰自己说，不是我追的她们，我是被动的那个……”
刘一低下了头，他不想承认，但是Jessica说的一点儿都没错。他没有‘计划’过一步一步怎么做，但是他下意识的选择就是这样，他一直都在这么做。不承认是在逃避，是在自己欺骗自己，但是骗不了人的，可能不止Jessica，所有人都感觉到了，只是其他人都没说出来，没有拆穿，Jessica今天戳破了这层窗户纸，顿时让刘一有些无地自容的感觉。
“其实你根本没必要这样。”Jessica看看刘一的样子，挽住了他的胳膊，道：“我其实不懂爱情，也说不清爱情是什么。但是我看过一个电影，里面有一段台词是这样的。这世界上那么多人，两个人相爱的几率太小。两个人相爱的几率都那么小，几个人同时喜欢一个人的几率就更小了。或许在你的立场上，会觉得这么多女人喜欢我，是看中了我的什么？喜欢的是我，还是喜欢的是我的钱？还是觉得她有我这样的男朋友，会是一种值得炫耀的事情？”
Jessica拉过刘一的手，握在手心里，她的手一直都很冰，但今天却很温暖：“我觉得你根本用不着想这些，因为你能感觉到。一个睡在你身边的女人，她喜欢你，还是不喜欢你，她爱你，还是不爱你，连这个都感觉不到，可能么？”
“别人我不知道，但对于我来说，我的感觉一直都很清楚。”Jessica认真说道：“我喜欢谁，不喜欢谁，我就算不说，不表达，我心里也是明白的，我可以骗自己，可以演戏，但是我心里是明白的。”
“如果能确定这份心意，其他的事情还重要么？结婚或者不结婚，在这个时候还有那么重要么？”
“是啊，那为什么不能结婚呢？”刘一反问Jessica，道：“你不想跟我结婚么？”
“我当然也想。”Jessica又先肯定，但是话锋一转，又道：“但如果我是Sunny，我也不会答应结婚。不是一个人，你明白吗？如果只有我和你，我当然可以和你结婚，可是有五个人，你只能和一个人结婚，和你结婚的那个人就变成了五个人中特殊的那一个……你说你喜欢我们的感觉是一样的，但为什么会有一个人特殊，就算我们默认了Sunny可以是特殊的那一个，但是做了这样的区分之后，五个人就变成了四对一的状态，她会不会觉得压力很大？”
“这些话你都是从哪儿听来的，为什么会出现四对一的情况，我们就好好过日子不行么？”
“不是在哪儿听来的，而是我想过这些事情。”Jessica认真说道：“刘一，你那事情想得太理想化了。你觉得我们既然相爱，那么都各自妥协一点，就能幸福快乐了？太理想化了。”
“Sunny会拒绝你，是因为她想得比你远，她不想你以后为难。”
“什么意思？我为难什么？”
“还听不懂么？”说了这么久，刘一还像一个木头似的，什么都不懂，Jessica的耐性也被磨得差不多了，道：“好，就算我们能彼此理解，相亲相爱。但人是会变的，等有了孩子之后，我会更爱我的孩子还是更爱你，我不能确定。你会喜欢哪一个孩子，你能确定吗？如果你现在和Sunny结婚了，但是更喜欢允儿的孩子，Sunny不会伤心吗？允儿不会不安么？你和Sunny结婚了，你的一切她的孩子继承，那允儿的孩子呢？我们的孩子呢？”
“平均分……”
“我就知道你要说这个。”Jessica蹙起了眉头，道：“说你理想化还不服气，怎么平均分？总会有人觉得不公平，你偏袒了Sunny的孩子，允儿不开心，你偏袒了允儿的孩子，Sunny不开心。到时候你怎么办？”
“人是会变的，我们都不能确定自己会不会改变，怎么控制孩子的想法？我们可以相亲相爱，但是孩子们呢？你能确定你的所有孩子都是一样的想法么？万一里面有一个自私的，万一有一个坏孩子，到时候怎么办？你允儿说过的那个想法，允儿也跟我说过了，也是实现不了的啊，像我和秀英这样有事业心的可以了，我们不会做生意可以努力学习，像允儿那样就没有事业心的怎么办？到时候她的孩子什么都没有，你想看到那样么？”
“你想要的家庭，太理想化了。Sunny就是想到了这些现实，所以她才会拒绝你。她想给你留下回转的余地，你能理解一下她么？”
——————
Jessica说了很多话，刘一开始还回几句，后来就只是默默的听。
他忽然发现，其实在一些事情的考量上，Jessica远比他想象的成熟。而且比他成熟很多，甚至让他有些汗颜。
刘一忽然开始反思，是否一直以来太过以自己为中心了一点。想要的生活，是自己想要的；想要的家庭，是自己想要的；想要的感情，是自己想要的……一切都是自己想要的，为了这些目的‘不择手段’，但却忽略了在这些‘想要’的过程中，其他人背负的压力，她们的感受。
是不是太自私了一点？到底应该怎么做？
刘一忽然不知道了。
这一夜，他坐在秋千上，一直到露水在他的鼻子上凝结。
天亮快时候，起了很大的雾。刘一打了个喷嚏，抱着被子钻进屋里，也没看是谁，直接钻进了一个被窝里，抱住了一个柔软的身子，闭上眼睛睡觉了。
那个被他抱住的人睁开眼睛回头看了眼，把他推到另一边的人怀里，搂住前面的人，裹紧了被子又闭上了眼睛。
——————
“阿嚏！”
Jessica把纸巾递给刘一，道：“说不让你在外面，非得不听话。Sunny开车去买药了，再忍会儿。”
“知道了，阿嚏！阿嚏！”
刘一裹着被子，靠着墙闭着眼睛哼哼，允儿端着碗姜汤进来，道：“姜汤好了，喝一口？”
“你帮我吹吹……”刘一趴在窗边看着外面泰妍和Tiffany在收拾东西，唉声叹气，道：“还是让我病死了吧，你们都不愿意跟我结婚，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瞎说什么，姜汤给你放这儿了，一会儿凉了自己喝。允儿，我们去帮忙。”
Jessica从允儿手里抢下碗放在炕上，拉着允儿的手出去了。刘一回头看了眼姜汤，索然无味，趴在窗台上继续看外面四个人干活。
明白道理，和改变做法，不是一回事儿，刘一虽然明白了问题的所在，但是在没想到怎么做之前，他的态度还是没有变化。
先结婚，而且只能和Sunny结婚。就像Jessica说的，Sunny都会有压力，别人就更会有压力了，但是婚还是得结，这是一定以及必须的。
“我拿回来早餐了，要吃么？”秀英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刘一回头看看她，忽然爬了过来，凑到秀英耳边道：“结婚啊？”
“啊？”秀英愣了一下，眨巴眨巴眼睛，声音压低：“和我？”
“嗯。”
“不结。”秀英之间拒绝了，道：“不是说好了么，就做你的情人，你也是这么说的啊，干嘛要结婚。”
刘一好像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差点没哭了，道：“都不跟我结婚，我是什么病毒么？都躲着我？”
“当然不是病毒啊。”秀英爬上来，把刘一搂进怀里，道：“我是觉得，要结婚也不能是我吧，Sunny、允儿……”
“她们都不答应！”
“那我就更不能答应了。”秀英哼了声，道：“都问过了她们才问我，凭什么啊？如果你最爱的人是我，应该第一个问我才对啊？”
“……”
刘一觉得自己的病更严重了。
——————
在院子里吃过了早餐，要回首尔去了。刘一说什么也不回去，其他人都有事要忙，最后留下了一个相对没什么事的Tiffany。
刘一躺在炕上，看着顶棚，唉声叹气的。Tiffany趴在他旁边，在用ipad看新闻。
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刘一问道：“结婚啊？”
“嗯？”Tiffany好像看到了什么感兴趣的东西，视线都没有挪动，静默了两三秒，忽然坐了起来，低头看着刘一的眼睛，道：“你刚才说什么？”
“结婚啊？”
“好啊。”
“啊？”刘一也坐了起来，抓住Tiffany的手，激动道：“你怎么会答应？”
“没、没有为什么啊？”Tiffany有点被刘一的反应吓住，道：“结婚不是很正常的事情么？”
“对啊！”刘一总算是遇到了知音，把Tiffany紧紧搂进怀里，左边脸蛋亲一口，右边脸蛋再亲一口，好像不知道怎么表达好了，道：“就是很正常的事情，为什么都想那么多呢？”
“可是……”Tiffany忽然想到了什么，道：“要办手续么？”
“当然，结婚登记。”
“那不行。”Tiffany立刻摇头，道：“手续不行，我以为你说的是去教堂呢，去教堂可以，婚姻登记不行。”
“啊？”刘一被这种逻辑震惊了，道：“这是为什么啊？都去教堂了，不办手续？”
“去教堂是让神父见证我们的爱情，但不一定要有法律文件啊，我们心里知道就行了嘛。再说，你好几个呢，不怕被抓啊？”
刘一被气笑了，道：“咱们不管别人了，就我和你，就咱们两个，现在就去结婚吧，去还是不去！”
Tiffany露出了纠结的表情，咬着嘴唇想了好一会儿，还是摇了摇头。
“为什么啊，为什么不行啊！”刘一要抓狂了，他现在有一种‘竹篮打水一场空’的感觉，本以为六个老婆选一个结婚时间很为难的事情，结果六个谁也不嫁，真是太荒唐了。
“我跟你说，你别生气啊……”Tiffany的声音忽然变小了，不敢看刘一的眼睛，刘一见她这样，心莫名提了起来，难道有猫腻？
“我以为你会和Sunny结婚，所以就答应了泰妍，等你们结婚了，我们去美国结婚……”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