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节，之州北面的白马峰下的白马镇爆竹隆隆。
之州的天气比瑞州要温暖一些。
三个孩子坐船过白马河，到了对面的马蹄镇，穿过小镇向镇外的马蹄村走去。
马蹄村只有五六户人家。三个孩子叩响一座瓦宅的黑漆木门。这座宅子在村里最大最好。
“有人吗？”
村里很安静，家家门紧，见不到一个人影。
三个孩子在大门前贮立许久，良久没有人开门。
“里面没人？”高尚天质疑，“村里的人都去镇里热闹了？”
福香道，“一个老人都没留？”
“去后门看看。”云骁看看丈余高的青墙，上面青苔长得很厚。
这座宅子占地有近半亩。
后门临山，意外地虚掩着。
“进去！”云骁推开门，三人从后门进去。
“有人吗？”云骁一路高声喝叫。
后院破落，围墙有几处残损，露着箩筐大的洞。福香得瑟一下，这情形象宅里没有人住？鲁夫子让他们来投奔他的朋友魏夫子，他不会举家离开这里了吧？
院里虽然荒芜破落，原先的格局甚好，三进式的院子，中间有竹木连接，还有精巧的木廊。
中院里传来咳嗽声。
“里面有人。”云骁激动地跑上走廊。
走廊上蛛网密布。云骁边走边用棍子清理。
正屋的门掩着，里面传来个老妇的喘息和咳嗽声。
“请问是魏夫子在家吗？”云骁在门外高声询问。
屋里的喘咳声更密，显然屋里人的病得很厉害，无法出声回答。
福香跨过门槛，径直走向内间。
里面窗户掩得紧，光线不够好，显得有些黑。床上一个妇人侧伏着，床前木盆里的痰液带着血丝。她垂微地看着三个孩子进来，嘴辱青乌，抖擞着无法说话。
“你……们……”老妇的眼神闪过激动，想说话，说不出来。
福香摇摇桌上的茶壶，空空的。
“婆婆别动！”福香连忙道，“尚天你在屋里看着她。云骁跟我去找水！”
这种宅子的格局不复杂。福香和云骁很快找到侧面的水井，云骁打了一桶水上来，福香用味木磨了半碗水。
“这东西是什么，这样神奇？一路上来，竟然治好了高尚天的伤。”云骁早想问福香，一直没有机会避开高尚天。
“你去厨房看看有米没有。得赶快给老婆婆熬点粥！”福香瞪他一眼，端着水飞快向正屋跑。
云骁挠一下头，明知道她不会说的，自己为什么偏要问呢？笑一笑，跟着追去。
“婆婆，先喝点水润一润嘴。”福香坐在床边，小心地喂了老妇人几口水。
喝了水老妇人感觉舒服些，稍歇一会，连精神都好了一点。
家里很久没来人。老太婆看到小孩子，很高兴。调息一阵，努力稳住呼吸，“你们找我儿？”
魏夫子是她儿子？
福香高兴地点点头，“他不在家吗？”
老太婆眼神暗淡下去，眼角涔湿，嘴唇抖了半天，才挤出几个字，“他死了一年啦。”
福香和高尚天会个眼神。魏家果然有事啊。
“你家没有别人？”福香关切地问。
老太婆摇摇头，“老头去年也死了。”
“没人照顾你？”
老太婆一只枯瘦的手在枕边摸了半天，摸出一块残缺的硬饼，“红丫头每过几天来看一次我。”
高尚天不解地问，“村邻不关照你吗？”
老妇又开始咳嗽。许久后才停下来，福香又给她喂几口水。老妇调整一会，才道：“我儿前年惹了冤祸。去年被砍头。村里本没几家人，大家怕受连累，去年都搬走了。红丫头一家搬到镇南外，离这里远，所以她只能几天来一次，每次把几个饼给我放在枕边，烧一壶水放在桌上。”
原来这样。
福香帮她轻轻拍抒胸口，心里反而有了主意。
“你们找我儿有何事？”魏婆婆头脑很清醒。
“不知婆婆可有听说过鲁夫子？”福香问。
魏婆婆笑了，“你们是鲁夫子的孩子？没想到死前还能见到故人的孩子。”
她把他们当成鲁夫子的孩子了。
“想不到他竟然有这么几个可爱的孩子。”魏婆婆高兴地握着福香的手。
“魏夫子没有孩子吗？”福香好奇地问。
魏婆婆摇摇头，“媳妇和孙子都是短命的。不知是不是这宅子风水有问题。从前这宅子是一个退隐的将军留下的，我们原来图这宅子便宜，修得又好，所以买了下来。魏家一大家人，十年里就剩下我一个。现在我也要走了……”
说着她又咳嗽，并吐出一口血，喷在福香身上。
“你不会有事，不会的。我让云骁熬粥了。”福香又给她喂水。
“魏家的人都死光了。我一人活着也没意思。”魏婆婆了无生趣，眼神里竟是萧索和绝望。
“你有我们！我们虽然姓鲁，可是我们会当你是自家的祖母！我们会照顾你，会赚钱给你治世病，会让你活过百岁！”福香连忙鼓励她。
魏婆婆的年纪已过七十。她被逗笑，很奇怪的感觉，看到这几个孩子，就不是那么想死了。
“魏夫子是冤枉死的。我们会留下来想办法替他伸冤！”高尚天说出一句话。
魏婆婆看着这个俊美如仙的少年，立即有了活力，不能就这么死，“是啊。渊儿的冤还没有雪昭。”
“我们一起想办法帮魏夫子雪昭！”福香附合道。
“好！”魏婆婆露出孩子气的笑，眼里充满希望，坐起身要下床，“我给你们做饭去。”
云骁跑进来，看几眼福香，小声道：“屋里没有米。屋外的地里也没有菜。”
魏婆婆在床上度过许多日子，早忘了家里没有米粮。表情一恍惚，“我都忘了。我在床上躺上了多久呢。”
“魏婆婆。”外面传来个清脆的声音。
“红丫头。”魏婆婆眼睛一亮。
福香心中一震，怎么是个亲切而熟悉的声音？
一个乖俊的小姑娘从外面进来，见到屋里有人，是三个衣容狼狈的小孩子，笑道：“我说后门怎么大开。原来来客了。”
她把一包温热的饼放在桌上，好奇地看着他们。
“红儿？”福香有种昏眩的感觉。这不是前世跟着她的小丫头红儿吗？
所有的人都愣了，她认得红丫头？
福香快速回过神，笑道，“听魏奶奶说有个红丫头每过几天来看她。你又穿一身红衣，我猜是你了。”
刚才魏婆婆提过红丫头。她叫出红儿，的确不奇怪。
“红丫头。我家有客，可是我家没米了。”魏婆婆象个小孩子一样对红丫头说。
“先吃糯米饼。正热呢。”红丫头不大，比福香还小一点，不过很懂事的样子。大方地打开布包，给大家一人一个温软的饼子。
福香正为将来要提前找到红儿的事发愁，这下可好，她竟从天自降。真是有缘的人一定会相见。
咬一口温软的米饼，很香很甜，很好吃，每个人脸上都布满了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