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涵芳自然不惧,抬头正要驳他,宁夫人已先笑道:“她才多重,哪里就能压疼我了?就让她这样趴着罢……”说着拿手不住的摩挲齐涵芳的头脸,却发现后者竟瘦了一圈儿,忙敛了笑容问道:“芳丫头这是怎么了,怎么竟一下子瘦了这么多?敢是谁给你委屈受了?”
“谁敢给我委屈受?娘您就放心罢!”齐涵芳这会儿倒不撒娇了,站起身来强笑道:“不过是因连日来没歇息好罢了,缓几日也就好了。”
王大贵家的也在一旁赔笑附和:“夫人不知道,您生病期间,都是二小姐侍疾于床前,她又要侍疾,又要打理家事,可不就瘦了?好在您终于大好了,二小姐将养上几日,想来也就无碍了,您只放心罢……”
话没说完,已被宁夫人神色不善的打断:“好糊涂东西!二小姐小小年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你们却让她又是侍疾又是管家的,是想累坏她呢?宜兰院上上下下几十口子,难道我养你们是白吃干饭的?竟事事都要小姐亲力亲为!还有那三个贱人呢,她们怎么没来侍疾?没的正室夫人病了,作小妾的还只管逍遥高乐的道理!”
正室夫人生病时,小妾们的确该寸步不离的侍疾于床前,问题是,他们敢叫冯姨娘几个来侍疾吗?当时的情形,他们避她们犹恐不及呢,还敢叫到床前!
宁夫人此话一出,屋内众人的神色一下子都变得不自然起来,你觑我我觑你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了。
片刻,还是齐少游最先回过神来,忙赔笑道:“她们几个能有什么好心,侍奉起母亲来又怎么可能尽心尽力,哪里及得上王妈妈郭妈妈分毫?所以儿子做主,没让她们来侍疾,省得母亲醒来时,一眼就看见她们,没的白坏了心情!”
齐涵芳忙也附和道:“是啊娘,让您一睁开眼睛便看见您不想看见的人,岂非平添晦气?还是您嫌女儿笨手笨脚,服侍得不够好啊?”
然饶是如此,宁夫人依然动了疑,觉得众人一定有事情瞒着她,不然不会一个个儿都眼神飘忽,不敢与她对视。但儿子女儿都开口了,且是出于关心她,她总不能当众驳了儿女的话,伤了他们的脸罢?
因摆手道:“罢了,你们兄妹也是出于一片孝心,也是为了我好,我难道还与你们计较不成?倒是我生病期间,府里没什么烦心事儿累褃你们罢?”打定主意等儿女离开后,私下里问王大贵家的和郭妈妈,她两个是她的陪房,跟了她几十年,断不敢对她有所欺瞒。
说到这个,齐涵芳立刻来了精神,抢在齐少游之前,几乎是眉飞色舞道:“烦心事儿没有,倒是高兴事儿有一件,管保娘您听了也会喜欢!”说着把日前齐少灏与冯姨娘吃瘪之事大略说了一遍,末了红着脸捂嘴笑道:“如今三哥被送去了山塘书院,明年秋闱若是能中也就罢了,还有回府的机会,若是不能中,可就又要等三年了!还有那个冯姨娘,素日里仗着父亲的宠爱,随时都一副轻狂样儿,如今总算是被父亲亲自下令关起来了,真真是痛快!”
如此大好的消息,宁夫人听在耳里,又岂能不高兴的?脸上的病容几乎是一下子去了大半,声音也瞬间恢复了几分中气:“娘就知道你不是那等心内没有成算的,此番之事,虽不至于让那对贱人母子再无翻身之日,却也给了咱们足够的时间谋定大事了,你做得很好!”却是对齐少游说的。
齐少游本就因宁夫人醒了心中高兴,这会子被她称赞,更是喜悦,因点头道:“如今的形式对咱们大为有利,娘您又大好了,咱们的好日子且在后头呢!”
兄妹二人又陪着宁夫人说了一会儿话,因见宁夫人面露倦容了,想着她大病初愈,仍该好生将养几日方能大好,便在嘱咐了王大贵家的和郭妈妈一番后,辞别宁夫人,各回了自己的院子。
“太好了,才重挫了那对贱人母子,母亲又大好了,这回可是连上天都站到了我们这一边,天时地利人和,不愁大事不成!”方一回到倚松院,等不及屏退众伺候之人,齐少游已忍不住拊掌笑道,心里同时谋划开了,母亲至多再将养个几日就可大愈了,待母亲大愈后,就可以与众勋贵豪富之家的夫人奶奶们交际了,一定要请她老人家在这段时间里,为她相下一门好亲,同时再寻到一个好大夫,将他的病治好,到时候他岳家助力和子嗣都有了,看父亲还有什么借口不请封他为世子!
周珺琬心知肚明齐少游在高兴什么,忙屈膝笑道:“妾身恭喜爷夙愿就要达成了!”心里却在冷笑,宁夫人想‘大好’,没那么容易,须知如今她什么时候会发病,什么时候又会大好,可是她说了算!
齐少游齐涵芳兄妹一行前脚刚走,宁夫人后脚便叫了王大贵家的和郭妈妈至床前,沉下脸来厉声问道:“才二爷二小姐可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你们两个是不是也跟着他们一道瞒了我?你们两个可是跟了我几十年的老人儿了,应当知道谁才是你们惟一的主子,也当知道,又是靠了谁,你们才能有今日的体面和富贵!”
一席话,说得王大贵家的和郭妈妈眼皮直跳,不着痕迹的对视一眼,随即双双跪倒在地上后,方由王大贵家的赔着笑小心翼翼道:“奴婢与郭姐姐自五六岁上便跟着夫人,如今已是三十多年,夫人又待我二人恩重如山,我二人便是粉身碎骨也难以报答一二,惟有竭尽所能服侍好夫人,为夫人分忧,方能稍稍报答夫人的大恩,又岂敢作出有何隐瞒夫人之事?还请夫人明鉴!”
郭妈妈忙也附和道:“是啊夫人,在我和王姐姐心目中,夫人便是我二人的天,我们便是欺瞒谁,也不敢欺瞒夫人您啊!不然,不然就叫我二人天打雷劈!”
“当真?”想起二人几十年来如一日的忠心,宁夫人渐渐有所松动了。
地上王大贵家的与郭妈妈见状,忙趁热打铁:“夫人便是信不过我二人,总该信得过二爷和二小姐罢?二爷二小姐可都是夫人您怀胎十月辛辛苦苦生下来的,是您在这世上最亲最近之人,又如何会欺瞒您?当务之急,夫人很是该将养好了身子,才好趁着这大好的时机,为二爷二小姐好生筹谋一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