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她的目光，谢飞絮看屋内挂着的一副泼墨兰草，害羞地摇了摇头，“让姨娘见笑了，这不过是昨日在街边看到一个老先生画的，感慨他年老不易，便买了回来，其实絮儿现在连字也写不好。”
“姐儿就是心善。哎……我要是有个像你这样的女儿，也就惜福了。”说着，柳姨娘明艳的脸上一抹惆怅，又似是期待地看着谢飞絮。
看来她再得宠，也拗不过冯氏的手段，平日里估计也吃了不少避子汤，这么年轻，才二十出头，没有子女傍身，谢守仁一旦对她没有了兴致，往后的日子，可想而知。
“姨娘过奖了，絮儿身子弱又不懂规矩，不惹夫人操心就好了。”谢飞絮浅浅一笑，显然不入套。
再者，怀孕的事情，她又帮不上忙，也不知道柳姨娘对她有什么期待的。这一点，谢飞絮倒是有些摸不着头脑。
柳姨娘见她柴米不进，便压下嗓音，道：“三小姐，府里都知道您和老夫人当年长得一个样，老夫人最是疼爱您了。你能否替姨娘们说句话？”
大家都知道，在冯氏生下谢庭正之后，老夫人盼着子孙满堂，便做主免了姨娘们的避子汤，因而才有这些庶子庶女的出生，只是她柳文娟没赶上好时候，偏在老夫人病的时候过的门，这时的冯氏早已将侯府死死掌握在自己手中。
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王嬷嬷倒是怒了，对着柳姨娘福身，不卑不亢地道：“柳姨娘这话说得糊涂了，三小姐还是个未出阁的深闺姑娘，你如何能和她说这样房内的事情，你不害臊，不代表小姐不介意。”
柳文娟一滞，面对王嬷嬷这样宫里出来权高位重的管教嬷嬷，她自然不敢反驳，便也脸色讪讪，假笑道：“是奴婢想得不够周到，还望三姐儿莫要放在心里。奴婢屋内还有事，就先告退了，改日再来探望。”
说着，急忙起身，告辞。
谢飞絮倒是站了起来，送她一程，“柳姨娘慢走，得闲再来坐坐。”
“真是没分寸的，小姐父亲房里的事情，倒也好意思拿来和您说。”王嬷嬷对着门口呸了一声，扶着谢飞絮返回了屋内。
谢飞絮拧眉，“嬷嬷，祖母的宠爱，看来未必是一件好事。只是于嬷嬷都如此避嫌了，府内的人还是认为我现在多受宠呢。也不知道夫人那边怎么想。”
“小姐你又何必忧心？老夫人对她这些孙儿个个都宠的，对你特殊也不过是因为你刚回府，他们谁不心知肚明。这个柳姨娘不过是欺负你心善，想你去做出头鸟，那里是真将希望寄托再咱们身上？这心也不是善茬。”王嬷嬷看得透彻，所以才这般气恼。
谢飞絮苦恼地瘪瘪嘴，“哈，一个谢静心，现在又一个柳姨娘，都想踩着我过河呐，也不知道下一个会是谁。”
“这内宅，本就是小了的皇宫，你不害人，人也见不得你好不说，还物尽其用，踩着别人上位，哪里有消停的时候？小姐须小心谨慎，步步为营，免得一个不留神就被人算计了去。”王嬷嬷说得也是生活总结出来的大道理，真是让谢飞絮肃然起敬。
“嬷嬷说得威武霸气呐！”谢飞絮正笑嘻嘻地打闹，不想外面的绿意进来禀报。
“小姐，李嬷嬷带着个丫鬟往絮月院里来了。”
谢飞絮和王嬷嬷交换了一个眼神，连忙安静下来，坐到椅子上认真听王嬷嬷讲起刺绣来。
不一会儿，李嬷嬷果然掀了帘子进来，身后跟着一个低眉顺眼的丫鬟。
“老奴见过三小姐。”李嬷嬷忙拉着身后的丫鬟请安。
谢飞絮放下手中的针线，站起来道：“嬷嬷快请坐，在絮儿这不必如此客气，绿意，上茶来。”
李嬷嬷连连摆手，解释道：“三小姐不必忙活，上次夫人也说絮月院伺候的人还是少，莉香姑娘走了后越发忙不过来，今个儿老奴是给小姐送来个一等丫鬟来的，莲花，来给三小姐请安。”
自从听到谢飞絮的声音，莲花的心便开始狂跳不止，花了极大的力气才忍住想要抬头的冲动。
此刻，她竟然有些迫不及待地走上前，中规中矩地跪了下去，伏地磕一个大头。
“奴婢莲花给三小姐请安。”
谢飞絮笑着走过来，温声道：“起来让我看看。”
莲花激动不已，面上却是极其的小心翼翼，缓缓地抬头，和谢飞絮对视。
这张熟悉的脸，多少个日夜的期待，终于见着了。这时的她几乎忍不住要落泪。
可谢飞絮脸色淡淡，依旧温柔地笑道：“倒是清秀，看着也乖巧懂事。日后就留在絮月院听王嬷嬷吩咐吧。”
转头又感激地对李嬷嬷说，“真是辛苦李嬷嬷辛苦为我操劳，这点银子，嬷嬷拿去打酒喝。”说着，接过王嬷嬷手中的荷包，往李嬷嬷手上塞。
“哎呀，三小姐这怎么好意思？还是拿回去吧。”李嬷嬷推脱着，最后还是收了下去。
这个三小姐识时务，每一次来都有打赏，份量倒也不少。
“李嬷嬷莫要客气，都是应该的。让老奴送您出去吧，还想向您老人家讨教一下前日给燕窝粥的做法。你也知，三小姐身子弱，吃的少……”
王嬷嬷难得的热情，拽着李嬷嬷出了去，一路问不停，直至很远才听不到。
“绿意，你去门口候着，莫要让人靠近，等梅心若回来，你便再和她一同进来。”谢飞絮吩咐绿意看风。
“是。”绿意出去，还贴心地把房门关上。
屋内静了下来，谢飞絮安静地看着多日未见的莲花，她憔悴了不少，人更是没了之前的精神和血色。看来那次的药将她折磨得狠了。
“莲花，终于实现了对你的承诺。”谢飞絮长长吁了一口气，这算是落了一件心事。
“小姐……”莲花再也忍不住，尖细如同小鸟的声音，嘤嘤地哭了起来，只来得及用手捂着嘴，以免失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