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能在傍晚之前到了那尔斯,看来一年多来的放羊经历对我的体力也是有好处的。
进城的时候稍微有些麻烦,因为我赶羊进去就意味着要去交易,于是就会被课税。我并没有多少积蓄,这回居然全部用来上税了,还真是穷困潦倒。还好边境城市课税不重,不然连进城都困难。
因为显示出一脸贫穷的苦样,连卫兵都没有怀疑我的身份,更没有注意到这个衣衫褴褛的家伙居然是被北方异教崇拜的恶魔,只是说我的雇主为何不给我足够的钱,这样下去我晚上只好露宿街头了。
“小人的雇主是个节俭的人,而且甚少进城。”我笑着解释。
“行了,赶紧滚进去。”卫兵对我挥手。
不过,白方进来的时候就被卫兵骚扰了好久。一头白发在本地并不不常见,再加上白方超凡脱俗的美丽,卫兵就缠着她问东问西,直到后面的行商队伍开始抗议,卫兵才恋恋不舍地放她进去。她还是一如既往地挂着迷人的微笑,甚至挥手和卫兵告别。
“人类的雄性叫人难以忍受,明明毫无希望,却纠缠不休。人类真的是高等生物吗?明明没有最基本的道德底线才对。”能挂着笑容说出这种话,白方也和我一样,是说谎的高手。
“打击面太广了,连我也遭到了牵连。我不认为我是那么不自知的人呢。”我说。
“你不是不自知,只是对感情这种事情很迟钝。应该说是不自觉吧?”白方似在嘲笑什么。
“我当成是夸奖毫不客气地收下了。”我打着哈哈道。
环形废墟图书馆并不难找,就算是我第一次到的城市也可以轻松找到。作为一种贯彻教廷意志的教育及行政机构,必须建设的豪华壮观。
不过最近五十年来,因为新技术和知识的不断涌现,使得图书馆开始渐渐脱离教廷的执掌了,这也是现在整个大陆形式这么微妙的表现之一。
我被迫离开首都图书馆的时候,整个图书馆正在掀起一场关于“神”和“主”地位的大讨论,不必说,这是由于的我研究造成的。虽然半数的同僚和同学都曾经中伤过我,但我的理论却给了他们致命的吸引。
其实,只要有个合理的反对理由,大概谁都会反对教廷的高压统治,特别是在图书馆那种自以为是的人群集中的地方。整个教廷的愚民政策已经引起了大陆的强烈不满,他们的权威性岌岌可危,接着就算是发生莫名其妙的叛乱直至带来数百年的黑暗时代,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如果这个世界还能维持百年以上的话。
当然,这些和我没关系。
“我留意过了,城里并没有你的通缉令,也没有官方要寻找你的声明。看来我似乎有些多虑,你还算是安全。”白方一直在仔细观察周围,“不过,我建议你还是继续伪装成卖羊的羊倌比较好,虽然现在还不是季节,但是你装出来的可怜样应该不会有人怀疑。你不介意直到晚上才去见你口中的知性美女馆长吧?”
“我们不谋而合的次数实在太多了,这一次还是一样。况且我真的想赚些钱,不然以后的日子不好过。”我说。
白方并没有陪我卖羊,毕竟要一个美人站在我身边卖羊,估计就没有人敢上门了。不过可惜,就算是这样也没多少人光顾。
理由很简单,我根本不知道市价,我做的是无本的买卖,这些羊只是归我管理,并不是我的财产,和偷的没两样。
后来我在市场转了一圈,发现卖羊的只有我一个,一般都是直接经由特别的渠道卖给处理生肉的地方了,哪有卖活羊的。沮丧之后我把羊赶到了屠宰场,以对方简直感到不可思议的低价卖了羊,可是对方坚决只收一少半,原因是价格太低,他们害怕渠道不正。
最后我提出剩下的羊干脆先寄放在这里,由他们自己去查明是不是正货,要是没问题再继续交易。对方总归是答应了,我一身轻松还拿到了钱。这些钱对于我来说已经是巨款了。
晚上和白方一起吃了饭,再次感叹了物价飞涨的坏处,就一起到了图书馆。我之所以很放心的选择来这里,主要原因是馆长乌尔里卡在得知我被流放到边境之后,不止一次发函邀请我去图书馆工作。
这在法律上还是允许的,因为图书馆的工作虽然被称之为神圣伟大,但还是有很多辛苦到极点的工作存在,雇佣有经验的人是教廷的要求,而我显然是合适人选,特别是作为流放者,可以不用支付薪金,只要提供食宿就好。
至于说乌尔里卡本人也和我有私交,虽然不是什么牢靠的关系,但当年在首都图书馆进修时,要不是我的帮忙,说不定乌尔里卡已经成为阶下囚,更别说能成为边境城的馆长,以后说不定会过上名媛一样的人生。毕竟她长得很美,估计在那尔斯也有人竞相追求吧。
白方本来说自己的护卫任务到此算是完成,不打算见乌尔里卡了,可是突然间又改了主意,非要见见传说中的知性美女,而且还坚持说不定有什么埋伏在等待我,还是陪同我一起去。
“被称为恶魔的男人不会就这么遇到危险。”我说。
“难说呢。雄性都很容易沦陷。”白方一脸严肃。
自报家门之后图书馆的侍卫有些不相信,但似乎从乌尔里卡嘴里听说过我,于是半信半疑去通报,不久就接到了入馆的许可,乌尔里卡焦急地在馆内大厅走来走去,见到我之后立刻奔了过来。
“好久不见乌尔里卡。直到最近我才对放羊失去了兴趣,现在来你的图书馆工作,应该不会不要我吧?”我保持着绅士礼貌,虽然和我破破烂烂的装束有些不相符。
“月坠之神在上,你竟然真的来了!你不是死了吗?!”乌尔里卡盯着我看了半天才回应道。
我……死了?这怎么可能,难道站在你面前的是鬼吗?
“这话怎么说?”我不解地问。
“前几天接到通知,你所在边境村遭到狼群的突袭,你来不及逃跑被狼群所杀,村民也无一幸免。这种新闻本来不需要通知我们图书馆机构,但是大概是由于你之前邪道学者的身份,以警敢们你的下场就是宣扬异端的后果。我还为你伤心好久呢。”乌尔里卡还是和过去一样,说话语速不慢。
“为我伤心吗,完全看不出来。这是哪里来的消息,我在好几天前就上路了,完全不知道,你也知道我的体力,从村子到这边,大概要走整整一周。村子里发生什么悲剧了吗?哎哟,大概我的羊群也全部被吃了。真是令人伤感的消息埃明明我服侍它们近一年了。”我和白方交换一下眼神,暗示她续装作不知道,避免引起怀疑。
“你能活下来真是奇迹。看来是我的邀请函救了你,这下我们扯平了,我不再欠你什么了。啊,你这恶魔,我一直在想怎么还你人情,我最讨厌欠人情,却欠给了最不想欠的人。这位小姐是……”乌尔里卡眼神转向了白方。
“晚上好乌尔里卡大人,我是随着这位博士一起来那尔斯的,我也住在牧村,不过并没有产业,如果没有你刚刚所说的悲剧发生,大概年底才会有资格成为牧羊人。如你所见,我的头发是白色,我希望这回在城里找到能医治的方法,就算没有,我也想把它染成栗色。博士说你精通医学,于是来见见你。”白方语气礼貌,却没有用敬语。真是一种了不起的执着。
“既然是来求医的,那就一起住下吧,今晚是不行了,明天再说。能和这位邪道学者结伴而来,你的勇气不校”乌尔里卡居高临下,似乎有诸多不满,“可能的话,你先回客房,我和博士有话要说。”
“那就不打扰你的美好夜晚了,博士。晚安,期待你的好消息。”
……白方的笑脸永远都富含其他的意味,她并没有同乌尔里卡道晚安,只是径自走向了客房的方向,好像很熟悉一样。
“难道一年的牧羊生活让你变化这么大?之前只会和凶兽沟通,对人向来冷漠如冰的学者,居然和一位白发美人相伴进城,简直令人难以置信。”乌尔里卡意味深长。
“讽刺的话还是留着吧。你当年的成绩我可是完全记着,不停挑起针对我的纷争的女生,似乎只有你一个坚持到底了,不过还是败了吧。虽然我现在是廷的囚徒,只是一个流放者,但在学位上还是压倒你,注意你的措辞。”我反驳道。
“暴露本性了?”乌尔里卡挑着眉头道。
“只是想谈正事,不希望被无聊的个人情感所困扰,我指的是你。”我继续说道。
“好埃不愧是邪道学者,好歹有着恶魔的称号。虽然留下你的是我,但是我只能等着你发问,我不知道你了解多少,还是根本一无所知,甚至你可以装成一无所知来套话,所以干脆你来问我好了。”乌尔里卡挑衅道。
这女人还是和以前一样不好应付,不过,现在能依靠的情报源似乎只有她了。
咦?我的最初目的不是找一个安身之处就完了吗?
我再次为自己不愿意屈服的个性感到头痛。算了,既然已经走上这条路了,还是再走一走比较好。
“那么,你先说说你接到‘邪道学者已死’这个通知说起吧。”我挑了一个最现实的问题。
“你挑了一个最现实的问题。好吧,这得从三天前说起了。”乌尔里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