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消彼长,第七大队的战线退后了接近一百米,斯瓦迪亚人就疯了一般地堆满了这一百米,慢慢的,这条扭曲的战线上,斯瓦迪亚人和第七大队的人数已经几乎相当了。
从山坡上滑下来的斯瓦迪亚人还是没有尽头!
“用预备队吧!”阿尔文?安红着眼睛对着我大吼,“弟兄们伤亡太大了,战线也太长,一旦开了口子,斯瓦迪亚人进来了,就要变成巷战了!还有很多居民没有疏散!”
这么快就要动用预备队了?这才是战斗开始的第一个晚上!
我望着还是蚂蚁一眼源源不断从山麓上翻过来的斯瓦迪亚人,心里如同一块烙铁在烫。现在绝对不能用预备队,那些伐木工、矿工、养殖场工人,他们每年才只有两个月的时间摸武器,让他们顶上,那是送死!
更何况,南线,那里现在毫无防备!
“攻城大队在哪里?”我对着阿尔文?安吼道,“克雷斯在哪里?!”
“用火龙车,把这片山坡给我统统炸平!”
“我在这里。”一个沙哑的声音在我背后响起来,“这次失算了!”
我回过头,克雷斯正拿着一架奇怪的仪器测量着什么,似乎一点也不在乎面前山坡上蚂蚁般涌下来的人潮。
我有些急了,我已经看到许多斯瓦迪亚人就地拆卸他们的木排,已经在高地上搭建简易的工事,现在看起来虽然简陋无比,但在斯瓦迪亚人的人海冲击下,我们根本没办法去进行破坏,等到工事形成规模,我们就再没办法反冲锋了。
“不要急,我在想更重要的事情。那些斯瓦迪亚人,我已经有安排了。”克雷斯说着,眼睛还是没有从他的仪器上离开,只是现在看起来,这个家伙满眼血丝,两个黑眼圈在高耸的颧骨映衬下怪吓人的。
似乎是为了证实他的话,我紧接着就听见战场混乱的喊杀声中,传来研究院的副院长孟格非拼命的嘶吼:“前面的,不想死的就给我马上让开!”
我扭过头去,看见研究院的工程兵们,推着二十多辆漆黑的大车,大车上装着一口棺材般的大铁柜,大车前端铸造了数根锋利的锐刺;而铁柜最上,则是一根加装了鼓风机的纤细铁管,几个工程兵推动一辆,往前面挤了过去。
这种铁柜车似乎很沉重,那几个身材粗壮的工程兵推起来似乎很费力的样子,但效果很是明显,一下子就把正前方斯瓦迪亚人保持着的战线给撞开了,拥挤在前方的斯瓦迪亚人不停被钉在车头的铁刺上。
“这东西真重啊,如果从山坡上推下去,光是用滑的,就可以撞开城墙了吧?”我回过头问克雷斯,后者正在小笔记本上写写画画算着什么,听到我的话,他怔了怔,忽然用很古怪的表情看着我:“用撞的?多么低级,多么野蛮的工具啊,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你看着吧,我绝对会让你后悔说出这些话的。”
克雷斯刚说完这些,我就后悔了,我看到孟格非瘦小的身影已经爬上了铁柜车的顶上,一手握住鼓风机的把手,另一只手举着火种,点燃了铁管前的一团浸了油的棉花。
然后,我看见,伴随着孟格非奋力一推,我的眼前一瞬间被刺痛了,一条似乎被囚禁了一万年的火龙呼啸着从铁管里喷出龙炎,明亮耀眼的火线迅速化为滂沱的火焰瀑布,喷向前方拥挤作一团的斯瓦迪亚人。
一瞬间,我好像到了地狱!
嘶吼声、狂呼声、垂死的呐喊声和惊恐的咒骂声,这些声音汇合在一起,直冲上漆黑的夜空,那么刺耳,那么惊悚,那么尖锐!这些声音混合在一起,这只有在地狱里才能听到!
但这只是开始!
紧接着,二十多台铁柜车像二十多头漆黑的火龙,同时喷出了明亮的龙炎,那些鼓动风箱的工程兵,一个个都好似疯了一般,飞快地推动着鼓风机的把手,火龙根本没有停歇的时候,就那么狂暴地向前喷涂,冲撞,焚烧它遇到的一切。
二十多条明亮耀眼的火炎,毒辣的火苗轻易收割着面前斯瓦迪亚人的生命,在铁轨车前七八米的范围内,只剩下了一片火海!
斯瓦迪亚人终于害怕了,从开战到现在,他们悍不畏死的劲头,他们踩着同伴尸体前赴后继地往前冲刺的劲头彻底被打碎了,我只看到火海那边,无数斯瓦迪亚人在地上打着滚,试图压灭粘在他们沉重盔甲上的火苗,但最后的结果往往是把火苗传给更多的人,在地上留下一具具焦黑的遗骸。那些侥幸没有沾上火苗的斯瓦迪亚人,目瞪口呆着,把他们同伴临死前的惨状看在眼里,脚步却下意识不停后退,和他们燃烧着的同胞保持了一段冷漠的距离。
人世间最痛苦的死法就是活活烧死,此刻,在我们面前,至少上千斯瓦迪亚人被这些黑漆漆的沉重大车里喷出的火龙烧成了灰烬。
他们起初密集的阵线,此刻变成了他们的催命符!
西线山麓,飘荡着一股烤肉的焦糊味,不少士兵忍不住就地吐了起来,连我的胃,也开始不停翻涌起来。
火焰在地上蔓延。火头总是往上走,很快,斯瓦迪亚人拼死构筑的临时工事就被火海吞没,彻底失去了庇护的斯瓦迪亚人开始往山上撤退。
“不要放走他们!”克雷斯似乎终于从他的那架仪器上醒了过来,“孟格非,火龙车!”
站在大铁车上,似乎也被眼前的战果震撼到了的孟格非清醒了过来,他强忍着反胃,满脸惨白地挥了挥手。
我才看到后面,铁柜车的后排,四十多辆铁箱火龙车推了出来,每台车上,蜂窝般的发射口闪着死亡的黑光。
这是我们自用的火龙车,和卖给禅达的第一代的廉价货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
每台火龙车边,都有一个工程兵伸出手指比了比,转头报出数据,另外两个守在火龙车边的工程兵就根据数据旋转火龙车下的摇柄,在齿轮和万向节的联合作用下,火龙车甚至根本不需要推动,就能调节好方位和角度。
之后,发射手举起火种,往引线上轻轻一凑……
顺着已经被炸得平缓的山坡稀稀拉拉往上撤退的斯瓦迪亚人突然听到了什么奇怪的声音,好像一万只候鸟迁徙发出的嗡嗡声,声音还要更大一些,更嘈杂一些。
一个斯瓦迪亚人忍不住回过了头,然后他就愣在那里,就像我此刻一样。不过我敢肯定,他和我的心情肯定不一样。
他看到的那一幕,一定比我此刻这个角度看到的要震撼得多——一生能看一次这样的画面,应该也就足够了。
好像妖龙集体喷吐出致命的龙息……不,这不恰当,好像伟大的火焰神梅迪乌斯亲身挥手降下的神罚,在我们的头顶,无穷无尽的火光汇聚成一条焰形光带,冲刷着那座已经火焰熊熊的山坡,每一秒钟,都有震天的爆炸声响起来,每一秒钟,都有破碎的残骸四下乱飞。
我已经无法想象身处那片山坡上的斯瓦迪亚人,面对的是怎样恐怖的炼狱了,如果是我在那里,我宁可在最初就被铁柜车钉死,实在不行,被烧死也行。
第七军团,此刻也是鸦雀无声,所有的人都无力地垂下了他们的武器,瞪大了嘴巴,凝视着头顶的火焰带和面前比炼狱还惨烈的山坡。
突然,不知道谁先双膝跪了下去,高举双手,面向我五体投地地拜了下去,嘴里喊着:“神迹!这是神迹!这是神赐下的庇护!”
孟格非突然从铁柜车上跳了下来,一脚把他踹倒在地:“什么神不神的,这不是神赐的,这是……”
“这是埃蒙斯大人赐给我们的!”一个人影突然出现在我背后,我完全没有察觉。他高高举起手,长发在火光中飞扬。他中气十足地喊起来,声音传出去很远。
是之前不知踪迹的萨菲罗斯!此刻他的胸口多出了一条很长的伤口,但看他精神奕奕的样子,应该也让那个雷欧吃了不少亏。“当神不再眷顾我们的时候,埃蒙斯大人就是我们的保护神!”
孟格非看着他,眼睛瞪得很大。但萨菲罗斯并没有看向他,他站在我身边,把穿着机甲的我映衬得很高大。
在我身边,不管是第七大队,还是工程兵大队的战士,他们都纷纷跪倒下去,用教团最为虔诚的姿势膜拜我,好像我真的能给他们带来新的希望一样。
“来得真是时候,”我偏过头,悄悄对萨菲罗斯说,“怎么样?”
萨菲罗斯看了看胸口那条长的有些吓人的伤口,笑着说:“还行。雷欧果然非同凡响,不过我也没让他讨去多少便宜,我中了他一剑,他也挨了我一刀。这个家伙一直都保存着实力,那把大剑始终都没有用,但没关系,我也留着后招。”
我点点头:“没错,现在才刚开始,没必要立刻就生死相搏……你有去看东线的战况吗?亚克力顶得住吗?”
萨菲罗斯的表情立刻严峻起来,“糟糕,忘记和你说了,我刚去东线找你了,那边和这里情况差不多,第八大队差一点就被打崩溃了,幸好那个特略紧急情况下召唤出了十几个风暴守卫……被那么看我,他就是这么说的,也许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什么魔法之类的吧……然后才顶住了斯瓦迪亚人的冲击,不过现在那里情况很不好,我看特略撑不了多久,第八军团正在以枪阵守卫,但斯瓦迪亚人已经开始修筑工事了,喂,你去哪……”
我听到一半,已经甩开步子跑向独角兽,经过克雷斯身边时,我抓起他丢在背上:“你和我先去东线,留下一半工程大队协助巩固西线,其他的都跟我去东边支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