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五间小平房集中地坐落在村子里的最高处,外面扎着青绿色爬满青苔的篱笆,看起来和其他那些弱不禁风的田园小屋并没有区别。
十八个黑衣人散布在五间平房的各个出口,隐隐将之包围了起来。
“搜,一定要抓活的!”为首的一个黑衣人声音很年轻,语气里却有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其他的十七名黑衣人同时动了起来,五个人抬脚踹门,五个人举着手弩四下警戒,剩下七个人刀剑出鞘,随时准备跟着踹门的五个人扑进去。
就在第一个人抬起脚,将踹未踹之际,外围的树叶忽然一抖,从茂密的针叶丛中,一支箭矢飞射而出。
领头的黑衣人冷笑了起来,很显然,他的手下在之前的清场行动中还是有所疏漏,太不仔细了!不过,从这根歪歪斜斜的箭矢飞行轨迹来看,疏漏的那个幸运儿八成是个从来没有用过弓箭的家伙吧,这一箭大概除了会射中天边的云彩,什么收获也不会有吧……
突然,领头的黑衣人眼睛瞪了起来,他无法相信,就在刚才,那一支箭歪歪斜斜地飞射出来,明明什么也不会射中,可是下一刻,自己的咽喉处就猛地一痛,肌肉痉挛地抽搐起来。黑衣人艰难地伸出手,却什么也摸不到。
扑通扑通连声响起,短短的一两息之内,黑衣人横七竖八倒了一地,抽搐了片刻,就统统没了动静。
细微的窸窣声,外围的针叶树丛中钻出来一个身影瘦削的人,穿着一件处处打补丁的皮袍,典型的维基亚人的蓝眼睛和褐色胡须,他的手里挽着一张短弓,谨慎地半张着,嘴里横咬着一把弯刃匕首。他很小心地接近了最靠近他的一个黑衣人,从嘴里吐出匕首,二话不说,一刀补在还在抽搐的黑衣人的后颈处,接着凶残地一绞。黑衣人顿时停止了挣扎。
一连给十八个黑衣人补完刀之后,这个维基亚人又小心地贴着墙壁来到村口,随手向天上射出软软的一箭,村口的两名黑衣人立刻下意识抬头警戒,就在抬头的瞬间,维基亚人手里的短弓弓弦像竖琴般在极短时间里震颤两下,两名黑衣人捂着咽喉颓然倒下。
做完这一切,他才回到原处,小心地推开五间平房中的一间,恭恭敬敬低声道:“主母,我们的行踪大概已经暴露了,为安全计,我们还是转移吧?”
房里传来一个毫无任何感情的声音:“我不走。安迪他说了,和我们在这里会和,他还没有来,我为什么要走?胡须,你想走就自己走,不用管我。”
维基亚人苦笑了笑,摇摇头说:“主母,大人他……”
房里的声音立刻变成了厉喝:“闭嘴!给我滚出去,立刻!”
维基亚人脸上掠过一丝无奈,没有再说什么。
清晨干净纯粹的阳光透过蒙蒙的雪雾,参杂着几许血腥味。在昏暗的房间一角,一身荆钗布群的女子正在为怀里的婴儿哺乳,阳光勾勒出她金色白皙的轮廓,整间房间忽然充满了说不出的圣洁味道。
如果此时,禅达方的任何一个人出现在这里,他一定会惊讶地叫出这个女子的名字,雅米拉!
守在房外细细擦拭匕首上血渍的,是安迪的贴身侍卫,一个绰号叫“胡须”的维基亚人,在布鲁加堡最危险的时刻,安迪将保护雅米拉的重任托付给了胡须。从那以后,他就跟在雅米拉身边,寸步不离。从布鲁加堡到日瓦车则城下,胡须和雅米拉并没有入城,而是借着混乱的人群掩护,绕过日瓦车则,向东南雪原,安迪童年生活的一座无名小村行进。
一个多月以来,一直都安安稳稳太太平平,可是谁知道,终于还是被黑暗教团的人找到了。
胡须已经知道安迪殉国的消息,他也曾通过各种方法隐隐约约透露给雅米拉,但雅米拉却根本不相信,只是坚持要在这里等待安迪……怎么可能等到?
胡须一边嘟囔一边无奈的摇着头,把被他射杀的黑暗教团尸体拖进密林,在那里,饥饿的雪狼会在一夜之间消除一切证据。拖到了一个多小时,胡须忽然愣住了。
早在破晓之前,他就发现了这队黑暗教团审判使,那时候他就数了又数,连同那个领头的在内,分明是二十个人,可为什么现在他数来数去,只有十九具尸体?
念头只是在胡须的脑海里转了一圈,胡须就感觉莫大的惊恐仿佛一座山向他压下来,他猛地丢下正在拖拽的尸体返身狂奔,几息之间就奔到了雅米拉的房门口,再顾不上什么忌讳,他一把推开虚掩的门,整个人的血液在这一瞬间几乎凝固了起来。
一条长长的血迹从门口延伸进去,又从窗口离开,房里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雅米拉,还有安迪的骨肉杰洛,像长了翅膀一样,就那么凭空消失了。
昨天晚上发生了一件让我震惊无比的事情。那是凌晨时分,我刚刚处理完基地里最新的事务,已经困得一逼了,本应该睡得香甜甜的小瓦米却出现在我的门口,哈欠连天却又弱弱萌萌地说:“粑粑粑粑,今天有流星雨,你带小瓦米去看啦!”
我扭头看了看外面的天空,漆黑一片。我抱起小瓦米,在她左右脸颊亲了两口,把她逗得咯咯笑,我以为小瓦米又做梦了,对于她的失明,我始终不愿意提起,那是我心里深深的痛。
但就在小瓦米咯咯笑着,抱着我嚷着要看流星雨,而我苦笑着出神的时候,我的余光忽然瞥见漆黑的天幕中,一道细微的流星忽然从西北天空划过,从东南天边消失。
我长大了嘴巴,一定是个巧合……
接着,接二连三的流星开始陆续登场,从西北天幕,仿佛阅兵一般,数以十计的流星滚滚划过天幕。紧接着,出现的流星越来越多,到最后大半个西北天幕都被流星的璀璨光芒所照耀,仿佛是众神的大军万矢齐发一般,我甚至都能听见冥冥中发出的遥远的破空声。
没有人说话,基地里的灯光次第亮起,不断有人推开房门站了出来,紧接着被漫天璀璨的星光所折服,静静站着,目不转睛。
萨菲罗斯、克雷斯、光光、费恩、特略、亚萨克斯、艾伦、迪亚斯……第四基地里的这些人杰们,在目光接触到天空中的群星时,就仿佛中了神秘了的魔法一样,再也挪不开眼,除了他们,雪莉也从窗户里探出头来,一脸震惊和陶醉地凝视着这横行半个天幕的群星,数不尽的星辰明灭,一些还没有走到尽头就消失了,另一些则消失在地平线那一边的群山背后。
似乎,只有我还有余力,在这只能用震撼来形容的流星雨中保持冷静,我用坚定的手缓缓关上窗户,把自己的目光关在房间里。
流星雨持续了接近一个小时。
这一场史无前例的流星雨在后世的历史上有许多名字,有人称之为“星辰陨落之夜”,也有人称之为“神恩之夜”,更有细心的人发现这一场流星雨似乎与之后的历史走势有着若干说不清道不明的暗合,所以将之称为“天兆之雨”,天兆中的每一刻流星都代表了一位英雄,侥幸被流星雨所对应英雄被称为众星之子。
后来有人做过统计,赫然发现,流星的轨迹和去向竟然也有某种意义上的预兆,只是这个时候,没有一个人知道代表自己的那颗流星,将会如何划过。
奇怪的是,在这一场流星雨中,却有三个人没有自己对应的星辰,他们生命的轨迹是脱离了天兆指引的。一颗是我的,一颗是老G的,还有一颗……是这时候坐在我肩头上开心地笑个不停的瓦米的。
哦,这个时候,使用瓦米的全名或许更为恰当,瓦尔基里!
天兆之雨的最后,一颗硕大无朋的流星姗姗来迟,划过大半个天幕之后,居然不科学地停在了东南角的天空中,既没有陨落也没有隐没,仿佛变成了一颗恒星。
这颗奇怪的流星出现的时候,小瓦米的笑声仿佛突然间被谁掐断了,我抬头,看见她长大了嘴巴,无神的眼睛在夜空中搜索着,好像真能看见一样。
然后小瓦米打了个哈欠,抱着我的脑袋睡着了。
天兆之雨过后一个来小时,天就亮了,伴随着天亮一同到来的,是一份千里传书的紧急情报。情报来自罗多克,亚伦防线告急,芬里尔的第一军团在防线上发动了一整天毫不间断不计代价的突袭,于一天前突破了亚伦和艾特斯科堡之间的防线薄弱处,来亭侯为避免艾特斯科堡所部被芬里尔分割吞吃,放弃了艾特斯科堡,向艾泊德勒斯堡转移。但来亭侯派去通知坐镇亚伦的阿拉将军撤离的信使在半路上被教团军截杀,以至于当阿拉·斯图加特得知艾特斯科堡丢失的消息时,已经被近十万教团军包围在了亚伦城里。
阿拉迅速收缩防线,放弃亚伦城外所有阵地,将两万余罗多克军队统统撤回亚伦城中,下了死心,把亚伦这颗钉子深深地钉在芬里尔的口中。
眼里容不下沙子的芬里尔暂缓了进攻艾泊德勒斯堡的计划,集中全部军队在亚伦城下,立誓要一口气拔除罗多克军方的最后柱石,期待以此彻底摧毁罗多克的抵抗士气。
消息首先传到杰尔喀拉,伊莉雅公主立刻抽调了一切可以调动的军队,并新组建了两个预备役军团,带领罗多克最后一批近五万人的机动力量,日夜兼程,向强兵云集的亚伦城赶去。
在出兵之前,伊莉雅公主给我手书了这样一封短信,只有寥寥几个字:“你需要罗多克做的,罗多克都做了,现在,是该你负起责任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