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莽之夫而已,连古古虚了眼,随即也抱拳道:“那不知蒋雄侠士是要比试剑术还是比力气呢?”
那蒋雄一愣,随即哈哈大笑,傲然道:“若是连门主要比力气,蒋某奉陪到底啊哈哈……”听其口气竟是自信无比。
连古古只笑着,面色淡然,等到蒋雄渐渐停了笑声才微笑说道:“蒋雄侠士,这里是雪山。侠士笑这么大声,是打算让我们都被雪崩给淹死吗?”
那蒋雄便立刻住了嘴,惊骇地睁大眼来。
瞧得四周雪山并无崩毁迹象,那蒋雄站定,轻呼出一口气。连古古看了一眼,随即微笑问道:“蒋雄侠士还要比气力么?我这身板摔地面上可没什么大事,若是侠士被摔了,可就不一定了。”说着他笑着上下打量了蒋雄一眼。
那蒋雄立刻气得脸红脖子粗起来,“我偏要比这气力,连门主,你可敢应下?”
北灯在上方冷冷笑道:“现今武林,不过都是些乌合之众,哪有当年老宫主在时的那般风范。”
玖然咬咬唇,随即轻声问道:“不知道……江老宫主,嗯,他是个怎样的人?”
闻言,北灯顿了顿,随即好似是出声怕惊扰了这鸢栖山里盘桓的英魂一般轻声道:“老宫主为人……只能用一句话来概括:无愧于天地,无愧于自心。”
红袍少女猛地一震,随即也低声重复道:“无愧于天地,无愧于自心……难道这便是宗主当初退让的原因吗?”
北灯英眉一扬,玖然见他神色润了润嗓子随即也道:“千石宗当年本盘踞在江南沿海之带,而今却深入西域荒漠,乃是因为当初和中原的剑宗达成了某项口头协议的原因。但是,如今宗主伤重入关已有数年之久,却仍未有人得知这项口头协议究竟是何内容。”
北灯看着底下连古古淡然卓立的模样,眼神微瞬,“我们也不知。老宫主十年前已在宫内自焚而亡了。”
“什么?”玖然闻言大惊,但很快眉目便暗淡下来,“原来真的已经……”语毕她自嘲地摇了摇头。
“我问你。你之前为什么想要射杀宫主?”
玖然一愣,抬眼望去,却见北灯星目之间突然杀意大起,心下震动片刻,才认命般地垂下眼睑道:“我在少室山的时候遇见了大师兄,本来大师兄已是必死,没想到在第三日我和少林一个弟子守夜时却发觉棺内隐有声响。我觉得奇怪就去看了看,没想到……”说到这里,玖然以手掩嘴,双肩微微抖动,泫然欲泣,“大师兄没死,但是他和死了并无多大差别了。”
北灯心下一错,下方连古古二人的对决却已开始。
青年将长剑背到身上,挽起了袖子,好整以暇道:“既然蒋雄侠士非要选择比气力,应便应呗。”说着他退后两步,露出毫无遮挡的小臂,活动了下筋骨,也道:“好久没有比气力了,当初在落神涧里,我可是曾经用一块巨石把一头巨蟒砸个头昏眼花呢。”
蒋雄闻言默然片刻,却也冷笑道:“那便让我来试试连门主有多大气力吧!”说着他踏步向前,几步便跨到了连古古身前,粗大无比的双手就要拍下去,却冷不防听见连古古突然尖锐喊道:“停!”
蒋雄哪管他的要求,提了一口气一鼓作气就要往下拍去。
连古古阴恻恻道:“这锁魂桥不结实得很,我掉下去没关系,但是蒋雄侠士真的不怕掉到落神涧里?”
蒋雄的掌风就在连古古脸前顿住,从连古古的角度看上去无比诡异无比好笑。
许久,蒋雄才憋出一句:“不公平!”
“非也。”连古古笑得十分欠扁,“战争都需天时地利人和,何况对决?蒋雄侠士掌握不了这雪山环境,自然是不能怪我。”说着他突然双臂一振,随即,一道暗光从他手侧猛地飞掠而出,斜着扬起一片石碑落雪,又倒掠回来,直直从蒋雄脚底划过,削碎大片冰碴。
蒋雄微微睁大眼,随即好似意识到什么似得迅速后退数步,却险险站在所谓的界限上站定,随即也冷笑着看着渐渐晕开的水迹,讥讽道:“连门主好算计,想毫不见血地将蒋某推下落神涧吗?”
连古古眨眨眼,随即笑道:“关我何事?难道这武林之中哪家农户的姑娘家不小心染了风寒死了,也挂在我头上?”
“连门主此刻与这邪魔之教走得这么近,难道不值得怀疑吗?”
连古古还是笑着,笑意却越加冷,“值得吗?大善之人并非全为善行,大恶之人也并非未有怜悯之心。再说了,这鸢栖宫,你有何证据可以证明它是邪魔之教?”
“十年之前的那场大火是吗?且不论所谓武林正派以十倍人力围攻鸢栖宫,只论背后行径武林人士竟与皇帝暗通一气,想要占据这整座鸢栖山。”
“是了,因了这鸢栖宫被你们判定为邪魔,因此你们要剿灭之。”
“但是……那些山脚下的百姓何曾得罪过你们?只因为他们居住在这里,因此也必定剿杀干净?”
连古古冷笑着,随即也道:“这样的武林正派……这也叫正义吗?”
蒋雄被这么一番连珠炮给轰得哑口无言,倒是云流闻言微微皱眉道:“鸢栖宫杀人无数,正派人士不过是以杀止杀。”
“以杀止杀?哈!”连古古蓦然放声大笑道:“所谓以杀止杀,是指杀百姓以让鸢栖宫心存不忍束手就擒?”
蒋雄微微眯眼,也不客气地反问道:“先前连门主亦言大恶之人并未未有怜悯之心。江千流当年亦有剑宗之名,却不知为何着了那苗疆巫女的道儿就此堕入魔道。”
闻言,北灯冷冷道:“巫女?即便你们没有真正见过那位姑娘便可判定她是毒害人间的魔女?草菅人命!”
那蒋雄冷不防听见这么一声,抬头望去,见到一身黑袍的北灯正缓缓站了起来,高大的身影一跃而下,怀中红袍猛然翻飞。
他轻巧落定在连古古身前,将玖然交给她扶住。随即只身抽刀,反身一顿便快速前冲。
众人只觉面前突然刮起飓风,刀风之中好似有人扬手。
手起刀落,一颗头颅落地,血溅满了一旁的冰柱。
玖然骤然睁大眼,不可置信地看着正缓缓倒下的无头尸体。
那蒋雄发出的一个“你”字的尾音消散在寒冷的空气之中。
众人不及反应这变化,骇然的同时没有任何反应。
“啊……”
一声尖锐的女声骤然于连古古周围响起,却不是玖然的。连古古皱眉循声望去,见到后面被悬在冰柱前的云朵儿不知何时醒了来,又或者是刚刚醒来就见到了如此血腥的一面未曾反应过来便惊叫出声。
云流等人被惊醒,霎时纷纷闹了起来。当下他便大喝道:“连门主,你这是何意?”
“杀人了!这连古古杀人了!”
“上啊!灭了鸢栖宫!”
“此等残忍行径绝不能容忍!鸢栖余孽不能再留!”
连古古皱起眉头,拔出连枭。北灯站直身来,冷冷一笑道:“余孽?却不知这孽字是指我等还是你们……要来尽管上!我北灯奉陪到底!”
那方云朵儿却也似清醒过来,见到自己的父亲就在眼前不断挣扎还在呼喊:“爹爹!爹爹快救我!”
被自家女儿沙哑的声音给惊到的云流闻言也是皱眉冷冷道:“连门主此举未免做得不大恰当了些。”
“爹爹!”
咔嗒一声,重弩上弦的声音于这猎猎狂风中却尤为清晰。连古古讶然望去,却见红袍少女不知何时转到了连古古身后背靠着他,重弩对准还悬在半空之中的云朵儿,沙哑着声音道:“让你们那边的人安静些,不然这雪什么时候崩了我们都在死在这里。”
那云朵儿见到对准自己的重弩,微微张大嘴,深吸一口气,却再也不敢说话了。
玖然还未放下心来,便听得连古古一声轻叹,“来不及了。”
众人纷纷讶然,狂风之中骤然安静下来,却好似听到风中犹自游弋着一股轻微的异响。等到听清楚这异响究竟为何时众人纷纷煞白了脸,这个时候却猛然听到一人大喊道:“逃啊……”
积雪带动着雷霆万钧之势猛地扑下,沉寂了十几年的雪山开始怒号,好似在驱赶这些并不受雪山欢迎的外人。连古古退后几步,拉过玖然的手就打算往后退,却没想到红袍少女往前探出几步,喊道:“北灯……”
那高大男子还站在原地,闻言只是回身来看了她一眼。
云流在众人的掩护下已经朝着早先便准备好的地洞里钻去,混乱中有人接近连古古这边却被北灯一人悉数给砍了回去。
“北灯你想干什么……”红袍少女还欲探身而去,连古古一把拉回来,也低声道:“相信他。”
“不!我不要!”玖然在他臂弯里拼命挣扎,在她眼里好像全世界的声音都消失了,好像只有那积雪崩落下来的声音。
她不知道为什么,在知道他可能打算以死来阻拦这些人时,那一刻心里头好像某一角都坍塌下去。
你永远不知道这世界上,情之一字到底如何解说。
连古古回身,毅然决然地一记手刀砍向红袍少女后颈。玖然毫无戒备,竟就这么被直直砍晕了过去,眼前发黑的最后一瞬间,她看到北灯微微抬起下颌,随即将自己脸上的面具揭了下来。
那道疤痕映入眼中的时候,玖然总算知道自己为何会如此着迷于这个根本没有认识多久的男子了。
可是,就在这一瞬之后,她也知道,这恐怕是永别。
与此同时,坐在蕴风殿前玉座之上的江临仙执茶的手突然一顿,茶水些微溢出杯盖,在寒风之中迅速冷却下去。
一旁的秋行见她的右手微微收起,也是好奇道:“宫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