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村子都在燃烧,三月的北方,也被烧热了,熊熊的火光映着两人的脸微微发红,夏哲楠还抓着莲影的手,时间竟停了,或许是伤口再次裂开后流了太多血缘故,便渐渐失去了知觉。
再次醒来时,天已经亮了,莲影却不再跟前。夏哲楠猛地跳起来,四下里看了:福庆村已被烧成一片灰烬,不复存在,满地里,哪里还有莲影的踪影。心里一失落,又害怕起来,难道她真的一个人跑去救二丫了?
想到这里,也顾不得身上的伤,扯着嗓子吼道:“莲影!莲影,你给我出来!”一面喊,一又转身冲另个方向,道:“莲……”影字还没出口,就看见莲影正站在面前……
“干嘛?怕我走了?”莲影一面说着,一面款款来到夏哲楠面前,将脸凑到他面前,戏谑道。
夏哲楠看她身上穿的粗布衣服又脏又烂,脸上还有一道道黑杠,活像个小叫花一样,就忍不住笑了。刚才紧张还不觉得,现在一笑,便扯得伤口又疼起来,赶紧拿手捂了。
莲影见他笑自己,正待说话,又见他捂住伤口,上前扶住道:“快坐下歇歇。”
一边扶他坐下,一边又道:“我刚才四下里找了,只找到个窝头,别的什么都没有了。”说着从兜里掏出窝头,用手小心翼翼的扯下外面脏的地方,递给夏哲楠,自己只将扯下的一点儿放进嘴里。
夏哲楠却不接,只道:“你呢?你吃什么?”
莲影笑道:“我已经吃过了,你吃吧。”夏哲楠并不相信她,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很久,方道:“你吃吧,我不饿。”
莲影道:“我是好人,还禁得住,你受这么重的伤,不吃东西,怎么回营,让我背你不曾?”夏哲楠听她这话,一边接过窝头,一边道:“如果不是为了二丫,你会丢下我不管吗?”
莲影坐在夏哲楠身边,捡了根树枝,在地上胡乱画着,道:“会。”
“我就知道你会。”夏哲楠小声嘟囔一句,却被莲影听到了。莲影顿时提高声音道:“是啊,我是会啊!我昨天都叫她别救你了,是她硬要救的嘛,说什么积德行善,结果呢?还不是引火烧身!那些蒙古鞑子,敢说不是你引来的!”说着,一把扔了手里的树枝。
夏哲楠见她情绪激动,知道她动了真气,又想到自己连累了一村子的人,心里有愧,只恨不得立即好了,带兵直捣蒙古鞑子的老巢,杀他个干干净净。心里虽有千般想法,嘴上却说不出什么,半天,拍拍莲影的背,轻声道:“放心,我会为他们报仇,也会救二丫她们出来。”
莲影不说什么,只低着头。
夏哲楠吃了东西,又歇了会儿,两人方起身赶路。
因着夏哲楠的伤的缘故,莲影只得一路扶着他,边走边歇。
夏哲楠的手搭在莲影肩上,莲影一只手拉着他这只手,另一只扶在他的腰上,吃力的承担着他的体重。夏哲楠见她如此,心里有几分敬佩,几分不忍,又有几分懊恼。
敬佩的是,她小小身躯,竟有如此毅力;不忍的是,她要跟他吃苦;懊恼的是,自己从小到大,何曾落到如此狼狈境地,如今落此地步,却又偏偏撞见她。她为什么不在他意气风发、**倜傥时出现?又为何不在他领兵千万,痛杀蒙古鞑子时出现?偏偏要在他身受重伤,连路都走不动时跳出来,真真是命里的煞星。
其实,莲影当时在废墟里找到了一个馒头,一个窝头,自己便把馒头吃了,然后把窝头带回去给了夏哲楠。她找到的馒头,当然是她吃,不过又不能当着夏哲楠的面吃,所以只好先吃了。她倒不是有心骗他,从现在开始,她要骗他的,又何止这个,她没这精力。只不过,既然他误会了,而这样的误会对她也有利,她又何必浪费唇舌。
两人各怀心事,都没说话,夏哲楠几次想要开口,听着她越来越重呼吸,倒不知该说些什么了,只在莲影抓着他的那只手上,使劲握了握。
又走了半日,前面是一个小土坡,两人便停下来歇脚。刚一坐下,只见远处有尘土崛起,又一阵嘈杂声传来,夏哲楠知道是马蹄声,莲影也听出来了,急忙站起来要扶夏哲楠去旁边躲躲。
夏哲楠在她还没完全起身时便用力一拉,莲影一个不稳,摔倒在他怀里。夏哲楠居高临下的望着她,笑道:“不是要孤身犯险吗?怎么?害怕了?”
莲影白他一眼,镇定地爬起来,并不说话,只固执地要拉他起来躲避。见夏哲楠仍是魏然不动,又气又急道:“我是女人,他们可能不会杀我。可是你呢?他们会放过你?”
夏哲楠听她这话,心早就软了,哪还说舍得取笑,正待开口解释,只见那一队人马已行至面前。
莲影一回头,见眼前这队人马,并非蒙古鞑子,这才放下心来。正思忖他们是哪里的兵马,又见马上所有人立时下马,跪倒在地,齐声道:“属下参见指挥使!”
又听为首的道:“属下来迟,让头领受苦了,请头领责罚。”
夏哲楠笑道:“不迟,来得刚刚好。”说着,便向莲影伸出手来。莲影倒呆了,一时未及反应。这边为首的赶紧上前,恭敬的将夏哲楠扶起。夏哲楠趁势拉了莲影的手。
早有人牵了马来,夏哲楠一边被为首的扶着来到马前,一边拉着莲影一路。
夏哲楠看见自己的爱马无恙,轻轻甩开为首的,对方也小心退开,这边夏哲楠抚摸着马头,在马耳边轻声说了些什么,便转过身来,用尽力气,一把抱起莲影,放到马上。
马轻轻动了一下,莲影惊吓之余,拉了缰绳,方稳下来。莲影原本是会骑马的,正要抬腿跨坐过去,夏哲楠已上马,从她手上接过缰绳,将她环在怀里。莲影脑子一转,乖乖地侧身坐了。
夏哲楠拉住缰绳,接过马鞭,其他人也早已上马,夏哲楠扬起鞭子,高叫一声“走”,随着马鞭落下,一队人马,向着远方,奔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