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子衿从左瑾身后的椅子靠背上，将自己的羽绒外套拿回，有些僵硬道：“那我先回去了。”
刚想转身，左瑾的声音就在她身后响起。
“吃饭了吗？”
苏子衿愣住，回头看向左瑾。
左瑾起身，随手拎起自己的外套，并不看向她，说道：“我是说夜宵……”
苏子衿摇了摇头，其实她是想表达自己从没有吃夜宵的习惯。
左瑾见她摇头，兀自说道：“跟我一起出去吃点，顺便有些事也想和你谈谈。”
苏子衿没法拒绝。
她不太喜欢和左瑾在一起，是因为容秀薇的缘故。
因为她知道，左瑾也不可能会喜欢她……
医院附近的一家24小时营业的餐厅里，左瑾点了一份水煎包，和一碟水晶虾饺。”
这里的东西看着精致，却不好吃。苏子衿动了一个虾饺，就放下了筷子。
左瑾抬头看了她一眼，说道：“擎宇说你喜欢吃虾饺，我以为他了解你……”
苏子衿赶忙摇头，道：“我确实喜欢吃，只是今天不太饿而已。”
“哦”左瑾淡淡的应了一声，继续低头吃水煎包。
左瑾一直到吃完了自己的那份夜宵以后，才抬起头看向苏子衿。问道：“你在我爸爸的病房里干什么？说是路过，有点牵强。”
苏子衿低下头，她不愿看左瑾的眼睛，因为左瑾的眼神和左擎宇太像，仿佛一眼就能将人看穿。
她索性如实说道：“我睡不着，公寓里只有我一个人，想出来透透气，可我不知道去哪里……”
左瑾点头，轻咳了一声，平静说道：“我了解一个人守着一座空房子是种什么感觉……”
苏子衿愣住，说不出一句话来。
左瑾拿起白瓷的小茶壶，给苏子衿的茶杯里添了些热茶，又给自己添满，喝了一口后，道：“你不信？”
“不是，我只是不知道该怎样回答。”苏子衿解释道。
左瑾抿了抿嘴角，却不像是笑，目光斜放在桌子的一角上。
“你很像你妈妈，当然，我是说性格……”
苏子衿默认，很多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
左瑾继续说道：“我曾经找她聊过，可坐到一起后，才发现，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聊的。”
苏子衿不语，静静的看着左瑾。
左瑾一脸的自嘲，叹了口气后说道：“我这个人，无论做什么事，从没有失败过。唯独婚姻，简直失败透顶……”
苏子衿的脸色白了白，缓慢开口：“我相信景叔叔是个责任感很强的男人。”
左瑾这次笑了，抬起头，对着苏子衿笑。
这一刻，苏子衿才发现，左瑾笑起来的样子其实更像她的母亲，这是和左擎宇唯一不同的地方。
“您笑什么？”苏子衿有些不解的看着左瑾。
左瑾收了笑，点了点头，道：“你说的没错，要是再没了这份责任，估计我们早分开了……”
苏子衿低下头，声音低了几分：“其实，我妈也从没有想过要介入你的家庭，也许您并不相信……”
这次左瑾没有很快回答，而是定定的看着苏子衿，表情意味深长。
许久以后，左瑾才开口说道：“可我并不因此而感谢她……”
苏子衿抬起头，与左瑾对视。
左瑾的目光凌厉，看的苏子衿有些喘不过气。
左瑾伸出左手，轻轻摩挲着白瓷茶壶的壶柄，淡淡说道：“我和景津陌走到今天这种地步，就算她当初不是有意的，却也是她间接造成的。”
“你和景叔叔他……”苏子衿静静的看着她。
左瑾也不抬头，语调轻缓的说道：“我们长年分居，婚后的夫妻生活，加在一起，一共也不超过5次……”
苏子衿彻底僵住了，她简直不敢想象，20多年的夫妻，竟然会是这样……
看着苏子衿震惊的表情，左瑾笑了。
这次她笑的多少有些落寞，道：“我说出来，或许没人相信，但这却是事实，你知道一个你深爱的男人，根本不愿意碰你，是一种什么心情么？”
苏子衿愣愣的点头，她和陆少铮在一起的3年，陆少铮从不碰她，那种触目惊心的伤，她历历在目。
可她完全不懂，左瑾这20几年究竟来是怎么熬过来的。
“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左瑾问向苏子衿。
苏子衿麻木的摇头。
左瑾弯了弯嘴角，问道：“那你知道你妈为什么要嫁给我四叔吗？”
“为什么？”苏子衿迫不及待的问。
“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左瑾问向苏子衿。
苏子衿麻木的摇头。
左瑾弯了弯嘴角，问道：“那你知道你妈为什么要嫁给我四叔吗？”
“为什么？”苏子衿迫不及待的问。
左瑾弯了弯嘴角，忆起往事似乎有些不太情愿。
左瑾沉默了片刻，她并没有解开苏子衿的疑惑，而是叉开话题说道：“我恨她，不光是因为她和景津陌的过去，我的第一个孩子就是因为她而流掉的……”
苏子衿有些不敢相信，目光一瞬不离的盯着左瑾。
左瑾面色发白，喝了一口热茶后，才继续说道：“就算当初我年轻，但我不是傻子，景津陌家里的变故，我清楚的很。我喜欢他，觉得凭我的实力，也能让他爱上我……你母亲容秀薇的突然消失，这对于我来说是个机会，于是我成功了，我怀上了他的孩子，却没曾想在婚礼上的那天，容秀薇出现了……”
苏子衿的确听景津陌说起过这件事。
左瑾笑的一脸讽刺，道：“婚礼上，景津陌走了，剩我一个人，像个笑话一样站在教堂里，承受着所有亲人朋友的议论，我砸了那里所有的东西，要不是被我父亲拦住，我可能会冲出去，杀了那两个人。一个人的婚礼，让我所有的希望幻灭，而与此同时，我怀孕不足三个月的孩子也流掉了……”
左瑾在说起这些事的时候，平静的很，仿佛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一般。可苏子衿的依旧脸色发白，嘴唇也忍不住哆嗦着。
左瑾淡然的看了一眼苏子衿，低头继续给自己添茶，不疾不徐的说道：“景津陌一整个晚上没有回来，他去找容秀薇了。而我一个人躺在冰冷的手术室内，承受着失去孩子的痛苦……”
“可景叔叔之前对我说，他并没有找到我妈。当初我妈的确是为了景叔叔家里欠下的巨款，一个人出去想法子筹钱，可当她筹够了这笔钱后，才发现景叔叔已经和你结婚了……这件事，她也是受害者，她一样很痛苦……”苏子衿赶忙说道。
左瑾笑了：“这场爱情的战役，我们三个人都是失败者，你不觉得吗？”
苏子衿不语，左瑾说的是事实。
左瑾继续说道：“景津陌在第二天的清晨就已经回来了，对失去孩子的这件事，我们都选择了闭口不提，或许他根本不爱我，也不爱我肚子的那个孩子……不过，之后的两年里，我们也算相敬如宾，虽然事业上都很忙，见面的时间少，但也相对平稳，直到，我发现了你的存在……”
“我？”苏子衿不解的看着左瑾。
左瑾点了点头，目光淡淡的放在她的脸上。
“当我知道容秀薇有个两岁女儿这件事时，我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我把所有的怀疑当成了事实，我觉得你就是景津陌女儿。我崩溃了，我从厨房里拿起了菜刀，从景津陌的耳边划过……”
苏子衿脸色青白，听的心惊胆颤。
左瑾摩挲着茶杯，却不再喝里面已经凉掉的茶水，继续说道：“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我和景津陌好不容易维系起来的那点感情，也荡然无存了……他最终搬出了我们的家，而那个时候，我才发现，我又怀孕了……”
“可我并不是景叔叔的孩子，难道你就没叫人去查过？”苏子衿问道。
左瑾清了清喉咙，点了点头，道：“事后，我的确让人去查了，而且也偷偷的叫人去验了你们的DNA，事实证明，我猜错了。可有什么用呢？景津陌不会再回来了，就像你说的‘责任’，若不是还有景谪在，或许我们早已经离婚了……”
苏子衿低着头，看着自己放在餐桌上的手，白皙的手背上，里面青紫色的血管在微微跳动。
“这件事，我并不认为我是母亲的过错，站在旁人的角度上来看，如果您当初能够理智些，或给予景叔叔绝对的信任，也许这些事就通通不会发生……我母亲错在没有和景叔叔说明她离开时的原因，当然，若是她说了，景叔叔也一定不会让她去为了钱而牺牲自己。你们对所爱的人所选择的付出方式不一样，都没有绝对的对错……”苏子衿冷静说道。
左瑾讽刺的笑：“的确，在别人看来，我的方式确实激进，而容秀薇又很伟大。但你们错了，你们忽略了一个事实，那就是我是景津陌的妻子，合法的妻子！我对他的付出并不比容秀薇少，只是作为家境殷实的我，可以轻松的用钱来解决他眼前的问题，难道这也是错的？”
苏子衿说不出话来，左瑾说的没错。
左瑾继续说道：“我不是第三者，这一点你们要弄清楚，在容秀薇消失以后，是景津陌主动追求的我……”
苏子衿找不出话来应对。
许久之后，苏子衿才问向左瑾，道：“那当初我妈为什么要嫁给左君辉？”
左瑾抬起头来，与苏子衿对视片刻，才摇头道：“这件事，其实我知道的并不多，我只记得有一天，景津陌像发了疯一样的回到了家，掐着我的脖子逼问我，为什么要那么做？我不明白他当时在说什么……直到有一天我四叔突然把她带回家来，说要和她结婚，她怀了我四叔的孩子……”
苏子衿的眼睛睁的大大的，满脸的不敢置信。
左瑾平静的看着她，笑了笑。将茶杯往里推了推，起身穿上了外套。
“谢谢你听我说了这么久，如果这些话让我对着容秀薇说，我想我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说完，左瑾没有道别，就径直走出了餐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