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奴才知道娘娘关心我们下人,只是男女有别,师父他现在实在是不方便见客。还请娘娘见谅。”
男女有别?不方便见客?我冷笑了一声,只怕找这么写个借口不让我进屋就是怕我会发现屋子里其实一个人都没有吧?“我再说最后一遍,滚开。”
“咳咳咳。”我话音刚落,里边便传来了重重的咳嗽声。
“既然娘娘执意要进去,那奴才也不敢多加阻拦。”那声咳嗽仿佛是传递信号,小方子的态度忽然来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我冷眼盯着他起身拍拍膝上的土然后乖乖站到一遍,大步踏进了钱公公的房间。
“老奴将死之人,还要劳烦娘娘屈尊探望,真是惶恐,惶恐。”钱公公一脸虚弱之态卧在榻上,勉强向我行着礼。
“这话说的,钱公公虽一把年纪,身体可一向是健康得很啊,怎么算是将死之人呢?一巧,把药给公公。”我示意一下,看着一巧将药递到钱公公手上。
“娘娘真是折煞老奴了。”钱公公伸手接过药,见我一直盯着他的手掌,有些不自然地把手放下,“小方子,还不给娘娘上座?”
看到钱公公有意遮住掌心上的老茧,我心里已经有些了然,“不用了,今天来也就是看看公公,这就走了。”我假装不经意,瞥了一下旁边的屏风,下边隐隐露出一双沾了泥的黑靴,“对了,顺便嘱咐钱公公一句,这么大年纪的人了,别学那些小伙子跳上跳下的,不小心从房檐上摔下来可就不好了。一巧,走了。”说罢,我微笑着转身,心里却早已火冒三丈。
“娘娘留步!请听老奴最后说一句。”听到钱公公的声音,我停下脚步,却没有转身,“老奴知道娘娘心里有气,可是有些事情不能只看表面,娘娘确实是个聪明人,但您在局中,所以有事情看不透,老奴……”
“钱公公你年纪大了,怎么记性也不好了?不是最后一句么?这都几句了?”不想听他继续为某人解释,我毫不客气地打断他,抬步跨出屋子。
“陛下有要事召见娘娘,委屈娘娘了。”我刚踏出门,忽然两边冲上来两名侍卫,不由分说将我悬空架了起来。
“你们干什么!放开我!快放开我!”
“放开我!你们这帮混蛋!”我使劲挣扎着,这样被架着真的很不舒服。
“娘娘请。”二人将我架至凤撵旁,便将我轻轻放在地上。
我气愤地整了整衣服和头发,心里把这两个家伙从头到脚、从祖宗到孙子骂了个遍,然后笨拙地爬上了凤撵。
“玉妃娘娘到。”太监拖得长长的通报声让我的怒气更上了一层。我气呼呼地下了凤撵,一脚踹开了灵风宫的大门,对上玄穆帆悠闲地翘着二郎腿,转着茶杯的样子,感觉肺都要气炸了。
“想见爱妃一面还真不容易啊。”玄穆帆见我一脸怒气,放下茶杯,笑着起身走向我,“都五个月了,怎么还不安心养胎,依旧到处乱跑?”
我气愤地抹了一下有些遮住视线的刘海,“玄穆帆你有病啊!没吃药吧你!发什么神经让人非把我这么架过来?伤到孩子怎么办!”
“几天不见,脾气见长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敢给我难堪,你不怕我一个不开心把你的脑袋摘了?”玄穆帆似乎并没生气,只是绕着我转了两圈,上下打量着我,“本来以为怀孕至少胸能大一点吧,怎么还这么平啊?啧啧啧,光长肚子不长胸,啧啧啧。”
我咬牙切齿地盯着面前抱着双臂站在我面前的一脸欠揍相的玄穆帆,心里已经开始用十二刑具狠狠虐待他了!这个变态,流氓,混蛋!真想让他坐老虎凳,夹手指,然后跪钉板!
“咦?爱妃怎么这样的表情,不开心吗?不开心可是对孩子不好啊。”玄穆帆使了个颜色,让众人全部都退下,屋里只剩我和他。
这家伙每说一句话就往我的怒火上添一把柴,我现在唯一想做的事情就只有给那张俊脸狠狠一拳,打得他鼻斜眼歪才解得了我的气!“你若是觉得玩我玩儿够了,就回去吧。尹妃和明妃肯定都等着你,没必要把这么大好的光阴耗费在我一个要身材没身材,要长相没长相的大肚婆身上。臣妾恳请陛下,不要太过分了。”最后一句话几乎是从牙缝儿里挤出来的。我已经不知道我的火气能忍多久了,“不能对他动手”和“真想暴揍他一顿”两种想法几乎都快把我逼疯了,我真怕我会一个忍不住冲上去咬他两口,然后被扣个“刺客”的臭名拖出去斩了。
“过分?呵,到底是谁过分。”玄穆帆忽然收起了那副玩世不恭,声音里凌然带了一股冷意,“秦紫阳,我对你算够不错了吧?每日好吃好喝供着你,绫罗绸缎赐给你,甚至你不想见我我都能整整三个月不出现在你面前,连每日的请安都省了,你还想要什么?金银财宝,可以给你;锦衣玉食,可以给你;就算你想要这玄月宫的皇后之位我都一样可以给你,你为什么还是不愿意留在我身边?到底要我做什么!到底要我做什么你才肯安安心心留在玄月宫,留在我身边!你说!你给我说!”玄穆帆脸上早已没有了之前的玩笑之色,取而代之的是愤怒、悲哀,看起来甚至让人觉得有些可怜。
我想要什么?我到底想要什么?
过了一会儿,我伸手推开离我过近的玄穆帆,将头偏到一边,撑着桌子,坐了下来。
“粗茶淡饭我不在乎,捉襟见肘我亦不嫌弃。你问我想要什么?很简单,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你觉得我很不知足是吧?没错,我是很不满意,可我的不满意是来自精神上,不是物质上。我又说你听不懂的话了对吧?那好,我给你举个例子,就拿上次你生病,尹妃同我发生争执这件事来说。你最后是偏向尹妃了,她觉得她胜了,很好;但如果她没胜呢?你站出来帮我说话了呢?尹妃会觉得不服气,她会想办法要把在这件事情上丢的面子找回来。她会使劲千方百计让我也在人前丢一次面子。可我呢?我虽然能跟她较劲儿,但我不想!玄穆帆你明白吗,我不想!我甚至很讨厌同她争锋相对,每次同她争辩都让我感觉我像个泼妇一样。可我有的选择吗?没有!这就是生活在你这,你这富贵荣华,锦衣玉食的玄月宫里要付出的代价!”我痛苦地揉了揉两边的太阳穴,“身为皇帝的你,想必更有切身体会吧?你的皇位是怎么得来的?不会是先帝命你为太子,然后你的众兄弟就都心悦诚服地在你手下做事了吧?”
见玄穆帆退后两步,偏过头去不再说话,我摇了摇头,苦笑一下,“这还不是最痛苦的,你知道最让我难受的是什么吗?我的孩子也不得不像我一样过着这样的生活,不,准确来说是像你一样。为了自己的利益,为了自己的生存,勾心斗角、尔虞我诈。胜了,他就能安安稳稳地活下去;败了,说不定连个给他收尸的人都不会有。而身为他娘亲的我,没办法让他避开这些,因为他也是你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