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秋日,阳光带着薄薄的金色。
宗旻将门关好,端着脸盆进了厨房。揭开灶上的锅盖,伴着白烟冲起,浓烈诱人米香袅袅蔓延。
宗旻享受的闻了会儿味道,小心的乘上一碗,就开心的在灶前吃了起来。
在宗旻的记忆里,奇白似乎从来都没吃过饭。她觉得奇白有着一种难以让人猜透的心事,是秘密,又或是其它之类的秘密。
奇白多数柔弱的卧病在床,很少张开眼看这个世界。有时候宗旻也在想,是不是失去母亲,奇白对这个世界早就没了留恋。
宗旻用过早饭,又去了奇白的房间,见其又睡了过去,便背上小背篓出门。
铭山是个术士,常年以捉妖为生。宗旻自有记忆开始,便跟着他打下手。
今日要做的事情,就是协助铭师傅将昨日抓住的小狐狸制服。现在,那小狐狸正红着眼睛,在贴着黄符的笼子里蹦蹦跳跳。
“小宗,它说了什么?”
铭山身材高大,秋日里穿着白色底衣,外面套了件墨色马甲,蹦出大块肌肉膀子,嘴角两撇胡子动了动,指着笼子里跳来跳去的小狐狸。
说起来,能在大名鼎鼎的铭山道士手下打下手,她一没力气,二没道术这方面的天资,三更是没有强大的人际关系,若是平常之人,一定是不会被铭山道士看重的。只是,宗旻有一项她自己都不敢相信的绝活,那就是:她能听懂这些妖的语言。并且,还能交流!
这无疑是个惊喜,对宗旻来说。
笼子是放在漆色的高案上的,宗旻盘腿坐在蒲团伤,眼眸盯着在笼子里蹦跶的小狐狸。
小狐狸长得非常可爱,眼眸血红,对上宗旻褐色的眸子后,黑色圆鼻子带着两撇长胡须,开始一抖一抖。
宗旻慢慢伸出手掌,穿过笼子,试着去触摸小狐狸白色柔软的皮毛。
狐狸见状,警惕的开始后退,想使出妖力,却试了几试都不见效果。最后,只能紧紧的靠着笼壁,眼睁睁看着那只手搭上了它可爱的小头上。
只是,它很快的发现,那双手很柔的开始抚摸她的皮毛,由头开始直到背脊。那双手似乎带着有某种魔力,让她刚刚还警惕的心渐渐的放松了警惕。
她心里暗道不好,可是接下来少女的举动更是吓愣了她。
“你说,你为什么要偷张婶子家的小花?”
这次的委托人是张婶子连带附近丢母鸡的二十多户人家。
上个月开始,附近几十户村民的鸡,一夜之间齐齐人间蒸发。说起诡异之处,都说案发现场是一地鸡毛夹着几根白色的狐狸毛。
于是,他们商量觉得,那该是只偷鸡的狐狸了。只是,他们在山上围攻半月,都没见那夺鸡凶狐。
最后,村里的老人张田杵着手杖站了出来,说起了十年前所遇见的诡异事情,说明了这世界上是有妖的,于是这偷鸡贼就算到了已经得道成妖的狐狸身上了。
小狐狸紧靠着身子,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颤抖。她觉得自己该是遇上了一个法力强大的术士了。
她吸了吸小鼻子,眼眸弱弱的对上宗旻的眼睛,小声回道:“大人,大人,你就放了小的,小的再也不敢去偷吃他们家的鸡了。”
宗旻厉眼看去,小狐狸立即条件反射的举起自己的小爪子:“发誓,小的发誓!”
“这个不用你说,现在既然知道自己错了,那么我们开始谈赔偿问题。”宗旻从案上拿起一本书,书上有村民们联名写上的赔偿条项。
看着那厚厚的一本,小狐狸惊呼一跳挤到离宗旻很近的笼壁,不断开始鞠躬。
“呀,呀,吓死小的了,能不能不要这么狠!小的赔钱,赔款!多少都行!”听那些前辈说过,来这里偷鸡被抓的小妖,不光要赔钱补偿,还要劳力补偿。
有一个老前辈还讲了一个十年前的老故事,说那小妖被抓住,被抹了记忆,现在都还在给那道士做牛做马咧。她不要啊,她可是只自由奔放的妖啊……
小妖欲哭无泪,鞠躬见没效果,开始努力伸出自己的小爪子,试图主动和宗旻来一次亲密接触。
可是无奈自己腿短,没够着啊……
宗旻用书挡住了自己的笑的停不下来的脸,咳咳几声,让闹腾的小狐狸安静。而后,开始朗读。
“魏宗五年九月,魏城郊外毛村,连偷八十九只鸡,该赔偿以下……咳咳,你,你叫什么名字?”
宗旻读了一句,总觉得别扭,仔细看了一遍才知道,赔偿条款履行小妖的名字都没有。
小狐狸欲哭无泪,正用小爪子摸眼泪,知道自己逃不掉了,幽怨回答:“小青,小青。”
总旻把小青的名字加了进去,噼里啪啦开始读。读完后,书本一扯,视线九落道笼子里的小青身上。
小身子软软的无助的缩成一团,闭上的眼角沁出几点泪水,睡的身子跟着呼噜声很有节奏的颤抖。
总旻笑着从蒲团上站了起来,将书本还给铭山。
“真的要体力劳改五年?”
“村民的诉求,她也是该罚。”铭山接过书,又从怀里掏出一封信,“这个你看看,这是我们接下来的任务。”
总旻打开信封,里面的纸张只是一张画。
“怎么是个人?”总旻不解,以往捉妖都是兽形的。
“这只妖已经修成人形,级别自然不是那些兽形小妖可比的。”铭山说着,拿过一边挂起的芦苇斗篷穿上,弯腰换上了牛皮长靴,最后从一旁的工具架上取下画符的长剑,
“是要出去么,师傅?”
“你好生看管着这只小妖,说不定有同伴会来就她,我要去蒙山一趟。”铭山穿戴好,回头跟宗旻说。
宗旻也不能说什么,点头说明白,然后看着铭山戴着斗笠穿着斗篷,顶着大太阳打开篱笆消失在转角花丛。
或是秋日阳光金灿漂亮的原因,宗旻看着篱笆处盛开的花朵,突然发现它们的颜色从自身晕染了一旁的篱笆,甚至小路,一连串都是金光灿烂。
宗旻的视线还注视着铭山消失的那块儿花丛,刚刚还哭睡过去的小青突然睁开了眼睛,她自顾双爪交叠,撑着自己的小脑袋。
“哈!终于走了!”
被这突然的声音一吓,宗旻收回了视线。转身走近高案,重新又坐到蒲团上。
“你要在这里服役五年。”宗旻严肃申明。
“我知道啊!”小青无所谓的伸出小爪子,狐狸眼甚至眯成了一条缝。
宗旻眼神无波,半响,从一边的架子上拿来一厚打黄符,紧凑的将笼子贴好。最后,在小青又愈见重度哀伤的时候,才放心到另一间屋子去了。